“这可是你说的。”那犽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扑在路西法身上奋力挠着,很令人沮丧地,路西法岿然不动。
“切。”那犽愤恨不甘地瞪了路西法一眼,跺着脚就要离开。
“这样就想走么?”路西法在后面眯着眼沉声而问,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以路西法为中心四散开来,那犽一僵,“吱溜”一下就跑掉了。
能够忍受住那犽那不依不饶的“攻击”不破功——“自制力果然很强啊,路西法。”一旁看热闹的云错不紧不慢地出声。“你明明自己就怕痒却还要挠那犽,真是……”
“就是因为知道怕痒的人被挠痒时的感受才想看到别人的反应啊——你不觉得能够享受到别人那种悲喜矛盾的反应,即使冒一点风险也是值得的吗?”路西法在云错身边坐下来,笑得貌似纯良。
云错看着他,没有话也没有表情。起身,欲离开。
“等等!”路西法叫住她。云错没有停,路西法一个瞬移便出现在了云错面前,微笑着:“云错,你怎么知道我怕痒?”
“猜的。”云错面无表情。
“猜的啊……”见鬼去罢,你自己创造的身体你会不了解?不过……为什么能够创造出这样的身体?也是猜的?
“住手。”云错抢先在自己周围张开结界。可是结界这种东西,对于有着毁灭之力的路西法来说,几重都不够。
“呐,戒,云错怎么不下来呢?路西法也没走罢,为什么不下来?”那犽以蛋糕代替主食一边吃一边问。戒温和地笑着,反问道:“怎么,希望路西法下来抢你的蛋糕么?”
“才不!”那犽叉起一块的蛋糕就送进嘴里,好像路西法真的会来抢他的蛋糕一样。戒看着狼吞虎咽地吃东西的那犽,温柔地笑着递上一杯果汁,回头望向楼上云错的房间,眸底有深紫色的隐忧激荡。
云错的房间里,路西法紧紧地握着云错的手,因为担忧过甚而有些仓皇。素来以沉稳冷漠强大为众天使所敬仰的路西法何曾有过这般紧张,然而此刻,他甚至紧张得心头微微刺痛起来,整颗心都紧紧地收缩着,颤抖着。
床上躺着的云错一头原本墨色的长发如银似雪,铺了满床,左眼下一枝鲜红如血的蔷薇蜿蜒至眼角盛开。路西法确信,这双修狭的眼眸张开必然是银色的瞳子。
在外面的时候,她张开的结界在他碰到之前突然破碎,路西法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云错竭力止住颤抖,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送我进去。”他知道,她是不想让那犽和戒担心。当他用空间转移将她送到房间里来的一瞬间,她就昏过去变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昏迷的云错紧蹙眉头,仿佛在挣扎,路西法握着她的手力量又加重了几分。
这到底是什么?这种难受的感觉……
该隐说:“戮卡,这就是感情。人类的感情。”
“感情?就是这么痛苦的东西吗?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不对哦,戮卡。人类还有很多很美妙的感情的。你要用心去体会……”
“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人。我……连实体都没有……”银色瞳子美丽得教人战栗,同样冰冷得看不出任何感情。
“想要被人看到吗?被人感受到,看到,被人爱着……”
“你不是自由控制物质的能力吗?创造出一个身体对你来说并不困难罢。”
“创造人?天使是没有权利创造人的,而且……灵魂是无法被创造的。”
“不需要灵魂。你自己不就是灵体吗?只需要一副身体就可以了,一副能够被看到,被触摸到,被感觉到,一副能够自由去看,去听,去说,去笑,去哭,去爱的身体。”
“……”
“怎么了?不愿意放弃神施舍给你的天使的荣耀?”
“没有牵引媒介,灵魂和身体是无法融合的。”
“用我的血怎样?我给你我的血。敢要吗?”
“你的血?你的卑贱的血液?”
该隐愣了愣,而后微笑,“没错,被诅咒了的我的血液,你要吗?”
“为什么不呢?”
接受了该隐的血,戮卡创造出的实体有着夜色一般的长发和眼眸。
“呐,戮卡,看,这是你。触摸一下罢。戮……喂,改个名字罢。”
“为什么?”
“戮卡不是天使的名字吗?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那种神的创造品了,换个名字是应该的罢?”
“不……再是……天使……啊。”
“呐,你这般性子,就像云一样,就叫……云……云什么呢?”
“错。”
“嗯?”
“云错。”
“云错……云错……云错……”耳畔仿佛一直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诚然,这音色优雅而华贵,如云一般飘渺高远又如带着不容抗拒的犀利和坚定,是她喜欢的声音,可是,这样一遍一遍地叫她的名字——
“很烦啊。”
云错缓缓张开眼,银色的瞳子美得令人窒息。仿佛不是世间之人。
路西法突然卸去了担忧,默默地长舒了一口气。笑,欣慰而内敛,“你醒了。”
“啊。”云错支撑着身子坐起来,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银色的长发。云错霎时怔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梦见很久以前的事情。
已经,整整一千年了。
她叛离天界,拒绝神的宽恕,已经整整一千年了。一千年一次的惩罚,戮卡的天使之灵无法逃避来自天界的对久滞下界的天使的刑戮,痛苦中灵体力量失控,这具肉体将无法承载强大的灵魂而强制一切陷入昏迷状态。于是——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云错绾起一缕银色发丝在指间,冷笑。
所谓天使……也同样是无法摆脱束缚的不自由的存在。
“你出去一下,路西法。”云错抬头对他说,路西法从她的眼中读到了她的坚持,轻轻垂眼,“好。”起身,出去,带上门。
门外戒正靠着墙站着。“她……”“没事的。”两个男子目光交汇,已然将对方的心思明了于胸。戒在门外站了两天了,路西法在房间里等云错醒来的这两天,他几乎一直都站在门外守候着。夜色正深沉,那犽不在,他其实也明白的,云错出了什么事,因为坐立不安,所以这两天一直都是这样,在外面跑不久就回来一趟,待不了多久就又出去。虽然不说什么关于云错的话,那犽也确确实实是在担心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