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云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赵萏却自信满满。
啊,这颗竹子带了好些竹斑,有戏!那棵八成也行……
偷云举着火,看赵萏用那块她自己磨出来的、原本打算用来行凶的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砍着竹子,悠闲得很。
赵萏看他清闲,瞪了他一眼,但没说话。
反倒是另一边,偷云抓着赵萏离去之后,晏南鸿就辗转难眠。他这些年也不知道是心事堆压得太多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越来越难入睡了。
就算是睡着了,睡眠也越来越浅。
这么一点小小的动静,足够吵得他难以安眠了。
他翻了个身,忽然听到郁长宁迷迷糊糊的声音,“晏南鸿……”
晏南鸿一怔。
两世为人,郁长宁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拘谨的。也就是在睡梦中,她才敢这样叫自己。
他握住了她的手。有些事情,是时候该交代了。
晏南鸿打定了主意,轻轻晃了晃她的身子,“阿宁,醒醒。”
郁长宁缓缓睁开了眼。她的睡眠也不好,晏南鸿一叫就醒了。觉得边上空旷,郁长宁伸手摸了摸边上的位置,果然没人。
她瞬间清醒了几分,坐起身子环顾了一圈,只看到晏南鸿和小白还在原地,问道:“他们两个呢?”
“咱们不必管他们的事。”晏南鸿道:“朕有话对你讲。”
“哦。”郁长宁回。顿了片刻,又问:“在这儿不能讲?”
她回完,晏南鸿却一动不动的,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仿佛在等她做什么似的。晏南鸿没回答,郁长宁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儿不合适。
看他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郁长宁快速整理了衣服,又拿出水囊,将就着洗漱了一番,两人骑着白虎朝另一座山头去了。
他们没能一下子到达目的地。
晏南鸿在那山脚转悠了两圈,却迟迟不上山。
等到他们绕着山脚转了整整三圈,郁长宁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们出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可如今就快到正午了!
“皇上在找什么?”
“没什么,小白,就从这儿上。”
这是座荒山,参天的树木将阳光尽数挡在了外头。虽然是白昼,里面却黑漆漆的,就和黑夜似的。
即便是郁长宁,也从来没来过这座山。
地面上的灌木有的比人还高,路十分不走。晏南鸿从虎背上跳了下去,一路清理着前方的道路,花了一个时辰,背后出口处的光线才尽数消失。
这是个体力活,饶是晏南鸿功夫好,也受不了这样高强度的体力活累得气喘吁吁。然,他丝毫没有止步于此的想法,动作反而更加迅猛。
他忽然认真起来,郁长宁自然不会打扰他。
两人一虎,一前一后,一直走了很久。
事实上,这里的树木遮天蔽日,郁长宁从进来起,就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耳边只剩下剑砍在草木上的声音,和他们的脚步声。
“到了。”终于,晏南鸿抹了一把汗,开了口,“虽然进来的方向有些偏差,但这个地方,我绝不会认错。”
郁长宁从虎背上爬了下来,观察着四周。
无数参天大树交错着,一棵与另一棵,郁长宁瞧着没什么不同。可晏南鸿花了这么大力气来到这里,必有特殊之处。
不待她开口问,晏南鸿已经接了下去,“这是那时埋葬我们的地方。”
埋……葬。
“什么?”
“那时候穷途末路,我带你的……”晏南鸿嘴张了又合,怎么也说不出“尸体”二字,只能改口道:“我带着你来到了这里,亲手将你葬在此处。”
彼时他一个人要跑,其实容易得很。即便是带上了她哥哥,东桑的人也奈何不了他。但那个时候,还有郁长宁。
明知道那样可能满盘皆输,他还是带上了她。
那时候是夏季最热的时候,活人都快热出病来了,更不要说已经死了的人。
前金容不下他们,如果没有追兵,将郁长宁带回云梁也不是没有可能,只可惜没有如果。
那是他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误打误撞闯进了这片林子,又误打误撞来到了这林子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