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纱一只手抱着我,另一只手还牵着缰绳。我坐在他腿上,而他的面纱就在我面前。气氛变得很是奇怪。
我突然恶作剧心起,伸手就要掀他的面纱。而他却不躲不闪,俯身挡住我的视线,接着唇上一软。我愣住了。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停止了。这是我从未有过的经历。
他的温度透过黑纱传过来。温温的,好像感觉也不差?微微软软的触感,像南青姐买的水晶糕。我突然有点饿了。
于是我张嘴咬了一口。
他却像受了惊般飞快地逃开了,手臂一用力将我提起又放在他身旁坐下。
“你干嘛?”声音有点沙哑。
哎,这句话不应该是我说的吗?不过我现在真有点饿了,我不想跟他争论这个,我只想要吃的。
“我饿了。”我说。
他沉默了一瞬,然后翻身跳下马车去后面的马车里拿吃的了。
过了一会,他重新上了马车,递给我一袋子东西。我拆开,发现正好是南青姐买的水晶糕。
我咬了一口,嗯,真的很像。我递了一块水晶糕给他,“你尝尝,这个咬起来很像你。”
他不接,也不说话,握着缰绳一动不动。
不要算了,我还舍不得给你呢。我收回水晶糕,担心他反悔,一口吃掉。
“没有人教你男女授受不亲吗?”他扬起缰绳,马车缓缓行进起来了。
我从小到大只在南府生活,见过的男子只有爹爹、男家丁、隔壁家二儿子和教书先生。并没有人教过我这句话。
“没有。”我答。
“你记着,以后但凡有此类情况,一定要推开。”他又转过来看着我,感觉很严肃的样子。
“哦。”我淡淡地应了。以后要是遇到此类情况,那也得看我心情,哪能你叫我推我就推,我好歹也是南府二小姐,不能丢了爹爹的面子不是。
马车还在笃笃笃笃地走着。他不催我进去,我也就装傻当不知道。坐在外面看风景总比闷在马车里强。
我们此时已到了近郊,密林渐渐多了起来。因是冬季的缘故,林子里分外安静,偶有鸟雀惊起,晃落些许黄叶。
“你就这么想留在那吗?”他突然问我。
我想了一会,发觉或许也没有如此想要留下,兴许只是因为习惯了。“我长到现在,就只有南青姐一个玩伴,就只在府中生活,我怕我走了就连这些都没有了。”我停了一下,在思考要如何讲下去,“况且这种被丢掉的感觉很不好受,就仿佛我什么用都没有的样子,虽然我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用。”
他又不讲话了。我顿时感觉无趣,但很快我发现身旁的景致有趣多了。都是我不曾见过的飞禽走兽、茂林绿荫。
“哎哎,那个是什么?”
“老鹰。”
“哎哎,那里有东西在动哎!”
“是野兔。”
“哎哎,这棵树长得好奇怪啊!”
“这叫连理枝。”
这个名词感觉很新奇的样子,我问他:“什么叫连理枝?”
“本来是两棵树,但是后来因某种机缘巧合长到了一起,就变成了一棵树。”
“那这样他们就会作伴一辈子吧。”突然间好羡慕,“连树都有伴。”
我听见旁边的人笑了一声,“你笑我?!”我有点恼了,本来一个人就够可怜了,还要被笑话。
“你很像小孩子。”他还在笑。
我真恼了,索性转过头不看他。你才是小孩子呢。
马车踏着渐凉的日色向远处行进着。路旁幽静的绿林,几棵突兀的光秃秃的树,几声鸟鸣,和林间的一小抹日光,让我慢慢沉浸在这新大陆中,渐渐忘了离家的伤感。
傍晚时候我们到达了一间客栈,小二安排好房间后领我们上楼。
“为什么你住我旁边?”我看着小二把黑纱领进我隔壁房间。我不想跟他的房间连在一起,他先前还笑话我来着的。
“有事叫我。”他略过我的问题,直接进了房间。我没法,也只能走进自己的房间准备睡觉了。
我脱了外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夜之间我的生活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昨天我还在南府里计划着怎么同南青姐玩雪,现在却在跟着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赶路。而这个黑衣人的身份怎么想都很奇怪,为什么爹爹会对他毕恭毕敬?为什么他总要戴着黑纱?他是在怕什么呢?是怕我看见他的面容还是怕别人看见?而我又要去哪呢?爹娘平常分外小心护我,怎会突然如此放心地把我交给他呢?
我想不通。夜色渐深,月光照进了屋里,困意攀上眼角,迷迷糊糊中我还是睡着了。
这一夜,鲜少做梦的我却做了整夜的梦。爹爹、娘亲、南青姐、黑纱,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我醒来后已记得不真切了。我似乎看见了黑纱背后的脸,又似乎没有。
第二天,叫醒我的是黑纱。“把衣服穿好,我们要启程了。”他背对着我,我注意到他腰间别着一把银色匕首。
我望了望窗外,天才微微亮,为什么要这么早赶路啊?
“我好困,还好饿。”我赖在床上,不愿起来。
“去马车上睡。”
“我走不动。”这下你总该让我多睡一会了吧。
可是下一秒,我的被子突然被掀开,我整个人被悬空抱起,我惊慌失措,拼命抓住他的衣服。我抬头,看见面纱下他的嘴角弯了起来。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这下子睡意全没了。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新奇而平常。我还是喜欢走出马车去看路边的景色,也还是不停地问黑纱,这是什么呀?这个又是什么呀?他也都会一一解答,虽然解答很少有超过十个字的,但无论如何也算排解了些许赶路的乏味。
黑纱说明日就可以到达京城了,我追问:“京城是什么样子的?”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也不知道。”倒是鲜少有黑纱不知道的事。我愈发对京城好奇起来了。只是当时的我没能听出他话里的无奈与心酸。
我们照例在客栈休息了一晚。启程时黑纱却没来叫醒我。我整装好自己,寻到客栈外才发现黑纱已在车上等我了。
“今天为什么不叫我?”我走过去,本想笑话他原来他也有不记得的时候啊。
“卑职进小姐房间不合礼数。”他答。
我骤然停住脚步,“你不是黑纱,你是谁?黑纱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