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皇后娘娘怒了,呵斥我的声音惊得一众宫人齐齐下跪,“你区区一个无品布衣,竟敢放火烧东宫!”
我试图争辩,急忙抬头说:“请皇后恕罪,贱婢只因贪玩放了只孔明灯,不料风向竟将其吹至了东宫,奴婢不是有意害太子殿下的。”
“是你一人放的?可有人教唆你?”皇后脸上的怒意已遮掩不住,我迎着盛怒,心在打鼓,开口说道:“回娘娘,是奴婢一人的主意,未曾有人教唆。”
皇后发怒地拍了一下木桌,大声命道:“来人,去禀告皇上,说昨日在东宫纵火的犯人在本宫已抓到了!”
报信的宫女立刻领命去了,接着有两个奴才走上前来架住我的两只胳膊,让我无法挣脱逃走。殿内一下子寂静了下来,皇后死死地盯着我,怒发冲冠,但仍保持着她高人一等的教养,没有再怒斥我了。
宫女的禀告很快有了回应,奴才尖细的声音划破大殿的沉寂:“皇上驾到!”我心想,我怕是要完了,不如就认命吧。
可是下一瞬,我却听到了我最不愿听到的话语:“四王爷到!”
我惊愕转头,便看见皇上与无衣一同走进殿来。见到跪在地上的我,无衣眼里明显闪过一丝错愕神情,我低下头,不再看他。
皇后上前请安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不答,我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紧紧落在我身上。
纵然我知道自己已是罪人之身,但依礼我见到皇上还是要行礼的,于是我底气不足道:“民女南夭见过皇上。”
皇上开口,听不出喜怒,“就是你放灯烧了东宫?”“回皇上,民女是无心之失,本只是想放个孔明灯图个喜庆,不想风却将灯吹进了太子宫里,请皇上恕罪。”我伏在地上,微微颤抖,心里忐忑不安,明明已预料只要自己承认便免不了死罪,却还是忍不住害怕。
“你可知欺君是死罪?”皇上还在确认。
“南夭所说句句属实。”
“来人,拉下去择日问斩。”我心猛地停了一瞬,却再无话可说,指尖发抖。
立刻有侍卫走到殿里来拉我,无衣慌张地站了出来,阻拦道:“父皇,此事必有蹊跷,此时判决还为时尚早,父皇不如给儿臣五日,儿臣必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皇上却不理会他,冷冷道:“将她拖下去关入大牢。”
无衣还在争辩,我被越拖越远,渐渐听不清他的话语。我转头,看着前方那通往大牢的陌生道路。
走了许久,我终于到了这牢笼,怕这就是我最后的归宿了吧。阴深潮湿的气味渗透到大牢的每一处,昏黄的烛火虚弱地在老旧的木桌上摇摇晃晃,我夹在两个侍卫之间,一步步走过间间牢房,各异的犯人们纷纷探出头来看我,我低下头,继续跟着侍卫往前走。
“进去吧。”侍卫粗鲁地将我推进一间角落的牢笼,随即锁上了门。
我向前走了一小步才站稳,接着便打量起这件牢房来。湿气顺着稻草铺就的地面漫了上来,外头已是快入春的气候,可这房里却还似深冬般阴冷。四面徒壁,借着从高高小窗里照进来的些许光亮,我能看见灰黑墙壁上狰狞的抓痕。
娘娘将我送进京城本是想让我日后能过得安逸些,如今我却怕是要早早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了。我也不后悔挺身而出,因这事本就与我脱不开干系。
我想起进宫之前,我等在府中的情形来,我没有等到无衣平安归来,我等到的是寻冬从府外听到的话,她说昨夜守城的侍卫看见了无衣上城墙放灯。
这一日下来,我有些乏了,便找了个墙角想坐下来。突然一个女声出现在耳旁吓了我一跳:“这有人了,去别处坐去。”
我惊吓不已,这才发现角落里竟是有人的。我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地看着她,这女囚披散着头发,脸上尽是泥污,一身白色囚服也被染得乌黑,佝偻着坐在黑暗里,不细看确实难以发现她的存在。
“姑娘你是?”我试探着开口。但她却并不打算理我的样子,也不回话也不动。
我大着胆子走到她身旁坐下,又问道:“姑娘你已在这待多久了?”话落一室又归于沉寂。良久,女囚才平淡说道:“太久了,已忘了有多久了。”
我沉默,视线不经意一瞟,看见她颈上挂着一个吊牌,那是狱差为分辨长期关押的犯人才有设的东西。吊牌上写着模糊的两个字——问夏。
“你名唤问夏?”她这次点了点头。
“你为何会被抓来此?”我继续问道,她却不答了。房里又是一阵沉默。配着这阴深黑暗的环境,气氛忽然变得分外压抑。
我放弃了对她的问话,安静靠着墙歇息,等待着处决的到来。
“你又是为何进来的?”她突然问,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呆愣了片刻才回答:“我昨夜放了个孔明灯,不想它飞进了宫里,还把东宫烧了。”
“东宫……”问夏喃喃道。
“东宫怎么了?你也曾与太子相识么?”
问夏摇头,“我不识得太子,但我知道你免不了死罪了。”我撇嘴,这死罪我自是知晓的,哪还用你讲。
“你怎的如此镇定?是那方已为你安置好家人了么?他们给了你多少银两?”她突然莫名其妙地问道。
我不解,反问道:“他们是指何人?”
“收买你放灯的人。”
我解释道:“无人故意安排,当真是我不小心放的灯。”
“哼,”问夏轻蔑一笑,“无人安排,你当东宫真是这么容易烧的么?”
我愣住,“可我真是无心的……”
“那你如何能做到如此平静?这临死的人我见得多了,可不像你这般。”她看着我,眼里满是嘲讽。
“我性情便是如此,不怕生死,也不晓得你所说的临死的人该是什么模样。”我移开目光,慢慢说道,“我倒是有时感觉自己跟少了一魄似的,也不知道自己生在这世上是为了何事,我既不能体会别他人的伤悲从何而来,也不能理解他们口中的情欲是为何物,我反正无欲无求的,就这样死了也无甚感觉。”
“你在护着谁?”她随意问道,却一语点中我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