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阵阵,吹起一层凉意,寻冬跪在地上,竹屋里一片沉寂。被如此直接回绝,想必太子面子上一时也过不去。
气氛实在尴尬,我忙为寻冬说情:“太子请勿怪罪于她,四王爷确实命她护我回京,若殿下与我们同行,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南夭也担不起不是。”
“我并未怪她,想来也是我唐突了。”太子笑笑,转头对着寻冬说道:“你也是有命在身,无妨,起来吧。”寻冬站起,退到一旁。
太子招手唤来店中女子,“再上壶茶水。”他接着又为我将茶杯添满,“我见你似很喜欢这茶水的样子,不妨慢慢品。”他笑着,眼眸明媚。
窗外竹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洋洋洒洒落下一地落叶,冬日的阳光洒在窗沿,太子清秀面容上映着淡淡的光晕,安静的竹屋如这清茶一般沁人心脾,温茶热酒配上暖暖火炉,倒像极了他温润的性子。
“殿下寻的这个地方倒真是惬意。”我喝着茶称赞道。他看着我,眉目含笑,“你喜欢便好,我已同店家讲好,日后你若见你来,自会为你安排好位子,你尽管常来。”
我谢过他,慢慢喝起茶来。太子坐在我面前,津津有味地品着酒,我好奇心顿起,问道:“殿下,这酒味道如何?”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拿起一个新的,倒入了些许壶中的酒推至我面前,清浅开口道:“不如亲口尝尝?”
我犹豫着接过酒杯,微微尝了一口,浓郁的酒香便充满充斥了我整个唇舌,再尝一口,便感觉连心肺都似要醉在这杯中酒里。我忍不住低头将酒饮尽,接着又抬起头目光渴求地望着他。
“不可,”他淡淡答道,“女子不可过度饮酒。”我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地继续看着他。太子说一不二,果然最终还是没有允我喝酒。
“喝茶吧,这茶味道也甚好,”他将新上的茶端至我面前,忽然放轻了语气说道:“你若是真心想喝酒,便趁下次我不在时来吧,与男子一同饮酒传出去总归对你的名声不好。”
我一心想着喝酒的事,竟忘了男女有别,经他一点醒,我才意识到自己险些犯了大错,忙谢道:“是南夭嘴馋了,竟险些失了礼节,谢殿下点明。”
“此处也无他人便无需计较这些,只是你日后可需注意些了。”他说着,将自己杯中的酒换成了茶。
我笑,心中对这太子又增了几分感激之情,“谢殿下。”
日影渐渐跌落墙角,店家来为炉火添了几次炭。太子见寻冬站得久了些,命她在一旁坐下了,也赏了她一壶茶。竹屋本就阴凉了些,如今日色西斜更是平添了份寒意。
“回城里去吧,再晚些天怕是要黑下来了。”太子起身,唤店家将马车拉至院外。我浅浅应好,带着寻冬随他坐着马车慢慢回了城。
他将我们送至南府大门前,告别道:“日后记得常去竹屋,可不要喝醉了。”我微微笑了,轻快回答:“自是不能喝醉的。南夭谢殿下今日相陪,倍感荣幸。”
“怎是我相陪?分明是我将你唤出来的,当是我谢你相陪才是。”
“殿下客气了,南夭受宠若惊。”
“是你客气了,日后若无他人在场,你我便以友人相待吧,唤我殿下,或者唤我瑾瑜。”明瑾瑜。
我愣住,呆呆望着他。“进府去吧,外头冷。”我听话地转身跨进府里,大门随即缓缓关上,我回头,看见直至大门紧闭,他都始终立在原地不曾走动。
转眼已过了四日,离回京的日子愈发近了。这些天我无事时便会去竹屋坐一坐,但始终不敢饮多少酒。我的酒量我自己还是清楚的,上次太子为我倒的半杯酒,我喝完脸上已起了红晕。
虽不能饮酒,小尝也是不碍事的,但更多的时候,我还是更喜欢喝着茶,看着风穿过竹林,听竹叶争相起舞的声音,再静静等着日影倾斜。
竹屋一向冷清,自那日后我也未再遇见过太子,因此这偌大的庭院常常只有我与寻冬及店家而已。
第五日时,我照旧同寻冬前往竹屋,店内的女子也为我们安排好位子,端上一壶清茶便下了楼。
事变是在我喝完第二杯茶时发生的。不知为何,楼下突然变得嘈杂了起来,先是几个大汉的粗犷嗓门,接待我们的女子似在争辩些什么,声音却立即被盖过去,接着响起桌椅酒壶被砸碎的声音,我顿感不妙,起身欲下楼查看。
寻冬却拦住我,冷静说道:“小姐你在此坐好,奴婢下去看看。”说罢便小心翼翼下了楼。
我自是不可能乖乖坐在原地等寻冬上来告诉我底下情景如何,我放缓步子,偷偷走到楼梯口,侧了侧身子,观察着楼下的情况。
我吓了一跳,下方竟是几个持刀大汉,眉目不善,店家虚弱地倒在一旁,寻冬背对着我,面前便是虎视眈眈的彪形大汉。我的心仿佛跳到了喉咙口,万分后悔让寻冬下楼。
大汉们开始步步逼近寻冬,我不知所措,慌忙环视四周看是否有可以击退他们的武器,下一瞬,一身刀入皮肉的声音突然如裂帛一般响在这寂静竹屋中。寻冬!
我猛地转回头,却看见寻冬的那把银刀此时正插在为首大汉的腰间,而我以为深陷险境的寻冬却毫发无损,大汉的鲜血汩汩流到地面上,很快便积成一滩。寻冬接着利落地将刀从大汉身躯中拔出,大汉魁梧的身体轰然倒下,她跨步向前,手起刀落,又是一个大汉倒下,血水四溅,她的裙摆沾上污血,鞋底已被鲜血染红,一步一步踩出一个个血脚印来。她在血泊中提着带血的刀继续往前走,宛如一个嗜血罗刹。剩下的大汉害怕了,拔腿相继四散奔逃。
目睹一切的我震惊地无法动弹,脑中却突然回忆起梦中寻冬提着带血的刀索命的场景。明明寻冬已跟我许久,但在这一瞬,我却分外害怕。
寻冬转过头来,小巧的脸上溅着血污,拿刀的手尽是鲜血,袖口被染红,眸子却还是一贯的清冷,直直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