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我依旧对太子的事耿耿于怀,但又碍于无衣的关系,我也不便直言。
“寻冬,你可认得太子?”我关了房门,问寻冬。
“太子自是认得的。”寻冬答。
“太子待人如何?”
“太子待人如何奴婢并不清楚,但当年奴婢家乡横生瘟疫时,便是太子亲自领了众太医前往救治,这才使得瘟疫无法肆虐。这样看来,想必太子自是分外亲民的。”寻冬脸上倒是显出了少有的感激之情。
寻冬极少如此夸赞一个人,而我却要助无衣夺去他的一切吗?
屋外此时突然放晴了,阳光冷冷地落在空荡荡的树梢上,雀儿两三步出了巢,正慵懒地打理羽毛,像极了如今的我。而这宫里的明枪暗箭,我恐怕还未真正见过。
无衣好似还是无事可做的样子,我很是轻易地在书房找到了他。我随手寻了本书便在他身旁坐下了。
知我来,无衣也无反应,仍盯着他手中的书,看都未曾看我一眼。
屋里的香炉升起丝丝烟气,我假意看书,却是一字都未看进去。无衣也不理会我。寂静许久,我还是决定开口询问。
“王爷一定要夺得这个帝位吗?”
无衣合了书,皱眉道:“你来就是为了这个?太子一顿饭食就将你收买了?”
我连忙摇头否认:“没有的事,我只是听闻太子品行端正,爱民勤政,王爷若是要与他争怕不是件易事,若是败了,下场不是会很惨?”
“我不会败。”无衣笃定。
“可是太子既没有缺点,王爷如何能胜?”
无衣此时突然沉默了下来。良久,他问道:“你怕我会算计他?”他的眼神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原来在你心里本王竟是这种人么?”
我答不上话,因为我心里确实是在害怕无衣会使诡计陷害贤良太子。
无衣的脸上尽是受伤的神态。他起身,丢下一句“日后少与太子接触。”便离开了。我滞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兴许是我伤了他,但为何我的心也如此难过呢?
此后几日,我都未再见到无衣了,倒是太子又请人邀我往东宫一趟。我记起无衣的话,终是抵住了佳肴的诱惑,谢绝了。
身处异乡本就苦话难言,如今连唯一能与我说话的人都被我赶跑了,我的情绪自是低落了几日。
这样的日子甚是难熬。终是有一日,我忍不住在大殿上问娘娘:“娘娘,请问娘娘所说的,要我辅佐两位王爷夺得帝位,这究竟是要南夭做何事呢?请娘娘详细告知。”我头枕着手背伏在地上。
娘娘没有说话。我抬起头来迷茫地望着她。
“你觉着你能做什么事呢?”娘娘面无表情,“你不过区区一介布衣,如今又能做何事?本宫要的不过是你学好本事,日后自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可是南夭听闻太子勤政爱民,王爷与他争,可有胜算?”
“勤政爱民?呵,还没学成胳膊肘就想着往外拐了。笑话,谁在太子位上还能不勤政爱民?他若是不如此做,怎会还住在东宫?只是勤政爱民可当不了一个好皇帝。更别论,太子好与不好,岂是你说了算的?这宫里,只讲究胜者称王,你若是没本事,也怨不得被他人算计。在这宫里,说不公平其实也都公平,不到最后,谁能知道谁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
本宫煞费苦心接你入京,教你礼仪,为的不是让你质疑王爷有无胜算,为的是让你懂得规矩与道理,为的是要你一心一意辅佐王爷。南城如今你已回不去,况且,若是政局动荡,南城乃交通要地,必是最先被殃及的地方,你若是有本事,兴许还能保你父母与姐妹一命。
实话与你讲,两位王爷如今在京的势力薄弱,但即便如此,你也绝不能背叛王爷,不能丢了两位王爷与本宫的颜面。可明白?”
我伏下身子,“南夭明白。”
我心中的的愁绪得到了微微舒缓。贵妃娘娘说的确实在理,若是太子连旁人的诡计都不能识破的话,就算他当上皇帝,那也不能算明君。更何况如今无衣尚且什么都没做,我便先入为主地定了他的罪,确实是我不应该。
如此一想,我脑中竟全是无衣当初离去时的眼神,胸口莫名有些闷了。
回到王府,我急冲冲地跑到书房,却发现无衣并不在。我又转身跑去敲无衣的房门,却无人应答。
“寻冬,四王爷呢?”
“奴婢不知。”
我有些失落,也有些饿。
天气正晴,院内的小石桌被日光烘得正暖,我拂袖扫掉桌上的落叶,坐在了石凳上。“寻冬,把午膳拿来此处吧。”
阳光配着饭菜,时有麻雀落在脚边,身旁的寒兰开得正好。倒是分外惬意的时光。只是却迟迟不见无衣的身影。
用过午膳,寻冬撤下碗盘。我叫退寻冬,自己一个人边晒着太阳,边看着无衣的房门,边等待他的归来。
冬日的太阳实在太暖和,加上饭后的困意袭来,我不知不觉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再一醒来,发现太阳竟已近西山。一转头,突然发现无衣竟趴在我身旁安静睡着了。
昏黄的夕阳静静打在他脸上,描出一片片阴影。他安静得像墙角晒着日光的猫。有枯叶落在他鬓发上,我伸手轻轻摘下,他的睫毛却突然动了动,来不及躲闪,我与他四目相接。
见他的眼神还似未睡醒的模样,我先一步发问:“王爷怎么在这?”
他坐起身,缓了缓神,说道:“我回来时见你在此睡着了,本想叫醒你,哪知这阳光实在太舒服,竟也睡了过去。”无衣脸上一副满足的神情。
“为何不回屋睡?”他问。
我答:“我在等王爷回来,谁知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为何事等我?”
我看着他,有些扭捏地开口:“我想同你道歉,先前是我不对,先入为主地就给你安上了罪名,还不信任你中伤你,这些都是我的错,你还生气吗?可否原谅我?”
无衣没有回答,反而问我:“你就不怕我真有一天设计陷害太子?”
“王爷不会的。”
“若我还生气又如何?”
我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凑过去吧唧一口亲在他唇上,“不气了吧?”
“没消气。”无衣揽过我,俯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