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斜靠在大树上,双眼呆愣的看着天边的云彩,李慈也好奇的学着她,天边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视线不自觉的紧盯着明月看。
“怎么呢?”明月浅笑着回头,李慈走近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只是懒得说话,这会儿见她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反而诧异了。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李慈笑得有些呆傻,却又显得真诚至极。
“你不是第一次说。”明月看都没看她一眼,淡淡的说道。
“我说的是真的。”
“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
明月不以为意的立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径自走去,完全不理会后面的那个仍旧喋喋不休的人,只是嘴边扬起若有若无的浅笑。
哎,转眼间三年的时间又过去了,不知人生还有多少个三年可以挥霍。
三年前她趁着中秋晚宴,从宫中悄无声息的走了,连同与她血脉相连的小色,直到今天她也不能理解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只是已经容不得后悔了。
三年的时间也足够她再次细细的理清她对于明风是怎么样一种情感,一贯的信任依赖,却又加上了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明明想留在他身边,却总无时无刻不用理智压抑着自己,先前是因为切切实实的不爱,所以不忍心伤害,后来已经无所谓爱不爱,只是顺着感觉的冲动一步一步发展下去,交付了所有,最后因为和他去苍穹国,强烈的占有欲连自己都恐慌,终于不得不细想两人之间的事情,门不当户不对,终难修成正果,这才狠下心来离开。
事实上两人聚少离多,只是每每和他在一起总是容易失去理智,难以静下心来思考,或许自己是真的爱上他了吧。
“娘……”奶声奶气的叫声将明月从游离的神思中拉回来,这才发现自己又盯着他的脸想到明风了,笑着一把抱起这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做在床边。
“我的儿子真可爱。”在孩子脸上摸一把,这三年明月无时无刻不在为将他培养成又聪明又漂亮又可爱的孩子而努力,在启蒙教育上没少花心思。
“谢谢娘亲的夸张。”孩子的声音软绵绵的,像糯米,直接融化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嗯,真乖。”明月拿起用温水打湿的手帕给他擦静了脸,边擦边问,“吃过晚饭没?”
“吃过了。”刚擦完脸他就一骨碌的在床上打滚,一个人玩得不亦说乎,咯咯的笑着,明月故意沉了个脸,心里却暖融融的。
“脱衣服再上床。”
“娘亲脱。”他老老实实的滚到床沿,将小小的身子前倾,让明月可以更好的帮他脱衣服,这个讨喜的孩子让她板起脸来实在难啊。
床上躺着一大一小两具身体,一样的姿势,一样的表情,不同的大的眼睛紧紧闭着,而小的依旧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完全睡意。
听着身边传来骚动,明月眼睛为睁,一声命令,“睡”
“讲故事”那小子也接话接得顺溜。
“你不睡算了。”明月翻个身,不理他,今天确实疲乏至极,白天陪着李慈那家伙在山里视察,片刻不能休息。
身边半响没有传来动作,明月却顿觉诧异,什么时候这小子这么老实了,刚睁开眼睛,却发现身上有些重,再细看,这不是自家小子吗,他把自己的身体当做山,准备翻山越岭呢!
明月又好笑又好气的一手拎起他,将他依旧放在里侧,此时睡意已经去了大半,索性时辰不早,也就耐着性子给他讲故事了。
从他还在肚子里,她就每天晚上给他唱歌或是讲故事,少有间断,从前他只能被动的听,不能发表意见,等到他长大些,会讲话了,这倒变成了他不可或缺的催眠曲,即便明月忘了,他也不忘提醒。
明月讲故事也从未故意将他当个小孩子对待,总是告诉他别人怎么说,偶尔也会说说自己如何认为的,倒不指望他能听懂,只是时日久了,这个三岁不到的小孩,已经能够在明月偶尔的停顿时,两眼发光,兴奋的叫道,“然后呢?”又或者是配合着“哇塞”,或是“哇”,每当这个时候,明月总是笑笑,或许他能听懂也说不定呢。
当然偶尔他也会满眼希翼的问道,“我爹呢?”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在三年前明月就已经准备好了,总是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位英勇的大将军,要保家卫国,正在前线打仗,每当这个时候他那酷似明风的凤眸总是光芒大射,放出类似于崇拜的光芒。
第二日一大早,李慈就急冲冲的来敲门,这样霜满天的清晨她竟然能够起来,这让明月着实佩服,只是门口那越来越响,很合她土匪身份的声音也明月大为光火,小心翼翼的起身看睡得还安详的小子,这才放心的起床。
“姐姐,准备好了没?”见半天没动静,那家伙还不死心的配合大叫。
“你再叫,我就不去了。”明月冷冷的说道,眼睛却瞄见小子已经睁开了双眼,嘴巴吧唧了一下,接着翻过身又睡去了。
“我不叫了。”果然李慈的声音小了很多,带着一丝忐忑,不安的开口。
明月这才起身开门,只见李慈浑身瑟缩,却依旧难掩兴奋,身后跟着满眼不爽却又大气不敢出一下的妇女。
“我让李婶照顾小未,我们出发吧。”李慈迫不及待的拉起明月的手,眼底的期盼明显,明月这才有机会看看天,心里直骂,这女人疯了。
太阳还没有出来,周遭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雾,视程大概两米不到。
“走吧。”明月叹口气,转身走进屋子里帮小子盖好被褥,然后向李婶交代几句相关事宜,就被李慈给拉着向外跑,边跑还边气喘吁吁的抱怨道,“李婶又不是第一次照顾小未,你放一百个心。”
“消息确切吗?”明月倒不像她,呼吸绵长而又沉稳,连口吻也冷静。
“绝对无误,我可是确认很久了。”
“你……”明月很想告诉她,秦林不喜欢她,再纠缠只会让他更讨厌,只是看着满脸兴奋的少女,终究不忍心开口。
李慈喜欢秦林的事明月是少有的几个知情人,这事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那日明月离开苍穹国皇宫后,就挺着大肚子往明瑶国去投奔云落,路上途径这座山时,不想竟遇上拦路打劫的和官府里的官兵对上了,当时明月已经怀孕九个月了,正是预产期,却被双方厮杀的鲜血给惊动了,当时情况岌岌可危,亏得李慈出手相救,当时虽是情况紧急,可是明月还是敏感的发现了李慈看秦林的目光不对,太过热烈,时候从李慈偶尔下山偷窥秦林明月就明白了。
李慈爱得热烈,秦林却无意,甚至秦林连李慈是谁,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明月也曾劝过她,却无济于事。
而李慈追求爱的方式也像土匪,无数次假装淑女在秦林面前晃来晃去却引不起丝毫的注意后,李慈毅然决定将秦林掳上山来,好好的培养感情。
这位名为落霞山的山寨有着将近一百年的历史,凭借着易守难攻的天险要害一直都为官府所忌惮,以各种名目剿山的次数数不胜数,可是这座山寨依然完好无缺,尤其是近三年,明月虽尽量逼着自己不去打听明风的消息,可是从不时落草的人那里明月还是了解了个大概。
中秋佳节后,苍穹帝的身体每况愈下,不到一个月就病逝了,而国内的夺嫡也越演越烈,此时的明风已经锋芒毕露,渐渐显示自己的野心。
记得不久前刚落草的那文士,轻啜了口茶,然后像个说书先生般,惊堂木一拍,说道,“那郑王到底是个善于用兵的主,他先是权衡了下形势,发现太子与景王比较,景王势力较弱,于是他先与经网联合,一起对抗太子,你猜他是怎么做到的?”
众人好奇,齐声问道,“如何?”
只见他捋了把胡须,晃晃脑袋,眼中有着钦佩之色,“他主动示弱,将凌霄公主送给景王为质,景王大喜,于是两人暗中结盟,一方面对朝中支持太子的大臣施压,一方面不断取代太子在军中的军队。”
明月心中一惊,或许她真是不曾了解过明风,可是听别人的口中这般描述他,明月却完全无从反驳。
“就这样,太子的势力被一点一点的瓦解了,景王根据长幼有序的顺序理所当然的做了皇帝,还封了凌霄公主当皇后……”
当时明月料想明风必定会与凌霄公主里应外合的,然后给萧坤宁一个措手不及,再将他拉下马。
“只是这皇位并不牢靠,景王以为有了凌霄公主的支持,定可高枕无忧,麻痹大意了,结果两年不到的时间,郑王已经控制了朝中大部分的势力,景王倒成了傀儡,景王向来是个跋扈性子,此时也不知收敛,他想强纳高丞相那已有婚约的孙女做妃子,不想被高寻当场驳回,颜面挂不住竟将高寻下狱,且要满门抄斩,那高丞相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朝中不少大臣都是他的门生,此事一出,群情激奋,罢朝不出,最后还是郑王从中斡旋,才使得朝政恢复。”
“那后来呢?”又有人问。
“后来,高丞相拿出景王杀害太子的证据,再次满朝愤慨,此番无论景王如何的说劝都无济于事,满朝大臣强烈要求罢黜皇帝,另立德行兼备的郑王,竟生生将景王拉下了皇位,这才朝中太平……”
众人又是一阵感叹。
年轻的皇帝一登记,就迅速对朝中和军中的势力进行了大清洗,彻底除去了景王的党羽,这才仿效燕国实行科举制度,任人唯贤,低税保农,休养生息,一年的时间成功的将紫云国纳于羽下,使得苍穹国空前的强大,周边的国家包括燕国在内都忌惮万分。
也正是苍穹国的这种政局变化,不少先前追随景王的部下担心连坐,纷纷落草,一时间山寨里倒是聚集了不小势力,官府也更加的虎视眈眈。
一听到官府围剿所有的人都是满脸的不耐,除了李慈,座位现任的寨主,她所烦恼的是为什么围剿的官员不每次都是秦林呢?
山寨鱼龙混杂,真正能拿出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李慈打不过秦林,只好拉上武功高强的明月助阵。
在等待中雾早已散去,明月这才看到山下黑压压的军队,秦林一马当先,气势凛然,这少年将军大概二十七八岁,器宇轩昂,确实有迷倒少女的资质,明月眼角的余光瞟到李慈痴迷的神色也不好当众揭了她的短。
“山上的贼首,本将军劝你们早日投降,本将军还可以请求圣上从轻发落。”这是这三年来最为熟悉不过的官腔,明月兴趣缺缺的等着李慈回话,身边半晌没有动静,周围的人也好奇的看过来,只见李慈一脸紧张,满面通红,祈求的看着明月。
明月叹了口气,平静的说道,“若是要降,早就降了,也不等今日你来了。”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山上山下每个人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