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确定了明月的歌姬身份后,府中的人看在她有孕的份上倒不曾为难她,吃穿用度上虽然大不如从前,却从未让她做过下人的活计,这日明月吃过从府外买来的膳食后,就在园子里散步,听说多走动有助于孩子的生产。
距离上次见明风已经许多天了,明风对她的冷淡态度她也看见眼底,心还有些微的刺痛,可是明月告诫自己一定要试着习惯他的冷漠,因为离开已经是迟早的事情。
所谓冤家路窄,明月不想又在此处见着她那神通广大的表姐了,只是此次她是独自一人,站在桥的那头,讥诮着看着她,明月很想甩都不帅她,径直转身,但这么幼稚的事自己都不允许自己做。
步伐未停,明月硬着头皮走上桥头,就要两人要擦身而过的时候,讥讽声从身边传来,“怎么看到本宫也不知行礼,你置府里的规矩何地?”
“见过公主。”明月压下心中那股无名的火,深吸一口气,盈盈一拜,样子恭顺有礼。
明月的低头似乎并没有让她心情舒畅,说话反而更加的阴阳怪气,“到宫里要献艺,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可不要丢了郑王府的颜面。”
好吧,其实从前到后,凌霄做得合情合理,所有的一切都来自明月的主管感受,总之一句话,明月就是不大待见她。
“我恐怕难以胜任,公主不如另选他人。”明月委婉的拒绝。
“我?”凌霄扬眉重复道,语气里的嘲弄意味明显,“府中的哪个下人不是自称奴才,奴婢的,你不知道规矩么?”
那尖酸刻薄的样子令明月几欲喷火,连日来受的窝囊气一股脑儿涌上来,明月怒极反笑,“呵呵,明人不说暗话?凌霄表姐,你想如何?”
倒是凌霄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给弄愣了,连连退后,“你……”
“你想怎么样,若是我能办到,一定帮表姐办到。”明月倒是笑得云淡风轻,早先的恭顺荡然无存。
“你这个敌国奸细,竟然敢潜入王府,我要告诉王爷。”凌霄尖叫出声,那样子仿佛是现在才知晓明月的身份。
明月挑挑眉,根本没有将她的威胁看见眼里,“好啊,我好久没有见到王爷,挺想念他的。”
“你做梦”凌霄尖叫着,“你是个青楼女,王爷怎么会要你。”
明月水眸一凛,瞳孔微缩,吓得凌霄立马噤声。
接着后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明月再次瞟了凌霄一眼,她似乎尚未察觉,仍处于震惊中。
没有理他,刚要离去,却被凌霄抓住了衣角,脚步声渐近,后面那个高大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耳边传来凌霄再次震耳欲聋的尖叫,“救命啦……”
接着扑通一声,溅起老高的水花,所有的人都目睹着凌霄落水了,手中还扯掉了明月的一块衣角。
家仆纷纷跳水去救凌霄,明月就站在岸边,一动不动,事情显而易见,明月连解释都懒得解释,水眸一眨不眨的对上明风,其实她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明风看着她的眼睛,没有避开,接着身边传来家仆的声音,“王爷,公主有气了……”,两人这才同时回头,看着鸡汤碌碌的凌霄,她手中还紧紧的攒着明月的衣角,待看到明风时,不停的抽泣,娇柔得宛如雨打的花儿,“王爷,我好怕啊……”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她身上,她手中的那块布料愈加显眼。
“来人啦,带公主下去休息。”明风依旧不动如山,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王爷,你千万不要怪罪明月姑娘,她也是因为一时妒忌……”在凌霄好意的提醒道,所有人全部调离了目光,看向一直都默不作声的明月,那眼中的指责活像是要将明月生吞活剥。
明月突然笑了,带着三分明丽,三分妩媚,四分邪气,见怪不怪的听到身边传来阵阵抽气声,“呵呵,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出现有您在的地方,要不,我也投湖以谢天下?”
立马周围的人都噤若寒蝉,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一下,但是目光却偷偷的瞟向明风,等待他的裁决。
“既然落水的是公主,就由公主裁决吧,只要明天的中秋能够出席就行了。”明风冷冷的宣布道,语气不耐,说完就大步离开。
凌霄脸色煞白,狠狠的瞪了明月一眼,明月继续回以一个妩媚的笑容。
“既然我没事,那也就算了。”凌霄对着明风的背影,故作大方的说道,只是那脸色扭曲得吓人。
“谢谢公主,公主请换件衣服,免得受凉。”明月也很好心的提醒着。
“走”凌霄咬咬牙说道,众人连忙领命,扶着她回去,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桥头突然间散得一个人不剩,看着远处那道蓝色身影,终于下定决心跟上去。
尽管身子颇重,但明月还是加快脚力,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前面的身形突然停下,回过头来冷冷的问道:“为什么跟踪我?”语气凌厉,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特来道谢的。”明月浅笑着说道。
“道谢?”明风挑眉,“不用,本王只是好奇,为何本王之前为喜欢上一个青楼女子,今日看来,你确实值得。”
“呵呵,为什么值得?”明月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心也跟着微微难受起来。
“有气魄,处变不惊,美艳不可方物,而且还懂武功,看你的步伐,武功不俗。”明风认真的打量着她,上上下下,眼中的欣赏越来越明显,掩藏在欣赏之下的,还有一股强势的凌厉之气,“本王都怀疑像你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是青楼女子。”
“王爷谬赞了。”明月知道他必然怀疑自己,倒也不惊慌。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明风闪电出手,明月还来不及反应,手腕便被他紧紧握住,动弹不得。
“我现在才真的体会到云族内家功夫多厉害。”明月试着挣扎了下没挣开,也就坦然放弃,任由他握着。
明风眼神一闪,放开明月,“你怎么知道本王用的是云族内家功夫?”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断不会害你的。”
凤眸静静的看着她,不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眼神复杂,“本王姑且信你。”
“告辞了。”明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几乎要将他刻入自己的灵魂深处,明日过后,就真的天涯海角,再难相见。
秋风送爽,月挂枝头,晚风中夹杂着阵阵沁人心鼻的花香,好闻得让人迷醉,在这样的时候,苍穹国的中秋佳节到来了。
苍穹帝的子孙众多,单单儿子就有二十个,最大的是三十七岁的太子,最下的只有七岁,女儿更是有六十多个,正所谓百子千孙,人丁兴旺。苍穹帝已经垂垂老矣,在世之日无多,所以想趁此佳节,聚集起所有的皇亲国戚,一起热闹热闹,享受一下天伦之乐,正值夺嫡的敏感时期,所有的子嗣想拼命的表现自己,希望借此给皇帝留下一个好的印象,所以这场宴会也就分外的热闹了。
太子萧乾元已经步入中年,他是苍穹帝的结发皇后所生,一直深受皇帝的宠爱,此次节日,更是下了不少功夫,专门请了胡人给府中的舞姬教习,排练出来的舞蹈大胆新奇,让苍穹帝龙颜大悦,其他的皇子也不甘示弱,任是杂技戏耍,稀奇古玩,丝竹之声,但凡能够上得了台面的,都悉数有,例如景王萧坤宁安排的就是贵妃醉酒,扮演贵妃的那女子身材丰腴,身段柔软,美得令人窒息,所有男人无不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的女子,如痴如醉,明月的眼睛不着痕迹的看向明风,只见他依旧正襟危坐,细细的啜饮着杯中的酒水,没什么表情,至少不像其他男子那般,明月这才心中微微舒畅一些,但想到今晚就要离开,心中又是一片惆怅。
相比其他的府上,明风就要寒碜很多,简单的一首歌,而且歌姬还是个孕妇,当明月出场的时候,所有人先是看向她的脸,眼露垂涎之色,接着突然看到她高隆的腹部时,不少人扼腕叹息,大骂荒唐。
明月也很无奈,苍穹帝虽未做声,但已经明显不悦,满朝文武也指指点点,干脆就有人直接出头,“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找个孕妇过来,你故意让父皇不快吗?”
明月一看,是景王,只见他慷慨激昂的发表意见,引得大部分的朝臣连声附和,目标直指明风。
“父皇,这位歌姬是儿臣五个月前特地从燕国找来为父皇献艺的,当时儿臣还不曾发现她有身孕,事后虽知道,可是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儿臣实在不忍心伤害,临时换人又恐怠慢了父皇……”明风言辞恳切,字字真彪自己的孝心以及仁爱之心,说得苍穹帝连连点头,还大大的褒奖了他,惹得周围的皇子个个面色不愉。
明月看着众人的演戏,心底跟明镜似地,明风的那番言语表面上看起来无懈可击,可是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岂会不知其中的猫腻,只是皇帝想表示自己的仁德,所以故意不揭穿,大臣想让皇帝知道自己秉性纯良,更不会说,所有的人都是在自欺欺人。
这场闹剧就这么结束,明月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抚琴弹唱,她的声音极为好听,珠圆玉滑,如同空谷黄莺,修长的白皙五指拨弄着琴弦,眼神迷离,似是看着众人,又似不是。
冷风吹散了一季的梦
来来去去的我
红尘中浮浮沉沉的爱
而我在原处停留
寒风吹落了一地的秋
隐隐约约的痛
人群中起起落落的梦
有你在远处等我
任凭我的心走走又停停
你却从不曾放弃
用尽三生三世的真情
换来一世的美丽
任凭你的情从不曾忘记
而等待却是无期
用尽三生三世的真心
换来一世的回忆
或许是因为深沉的感情,或许是因为悦耳的歌喉,又或许是因为精湛的琴艺,这首《三生三世》迷醉了众人,惊艳四座,整个宫殿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极为压抑,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凝神静听,双眼痴迷的看着场中的女子。
而明月谁都没看,连明风都不曾,她就那么用尽所有的感情以及全身心的注意力唱出了这首歌。
歌毕,明月起身盈盈一拜,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不错,不错……”皇帝毫不吝啬的褒奖,甚至邀请她到宫里教习各位公主,这样的殊荣所有人都明白,皇帝这回是真的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