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鄂已经归国,萧诀宁是这护国公馆的唯一客人。
自从那次宴会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有丝微妙,虽然话没有说开,但是此番明月也没法像四年前那般装作若无其事。同处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心境的不同让她十分的尴尬。
终于在熬过三天后,明月决定离开这里。她从来都不是个敢爱敢恨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最先能想到的只有离开。
昨夜突然降温,今早起来,就发现外面北风呼啸,白雪纷飞,入眼处是铺天盖地白皑皑的一片,十分壮观。
如此美景,明月的心情也好了几分,双腿先于意识走入了院子中,站在纷飞的白雪之间,任由北风卷起她的乌发青衣,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头发衣角上,踏着轻快的步子行走在洁白剔透的雪地上,竟然不忍在地上留下一丝痕迹。
踏雪无痕!
突然想到了什么,水眸一闪,红唇不禁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整个人刹那间变得不真实起来,虚幻缥缈,仿佛也变成了漫天的雪花最后随风而逝……
终于那袭青影渐渐被密密麻麻的雪花所替,院落中一时间空空落落,了无生气,刚才的情景仿佛是从未发生过。
一道蓝色的身影匆匆奔过来,身后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在原本平坦空旷的雪地上分外扎眼。
萧诀宁几乎是冲过来的,衣服头发上沾了不少的雪花,神色慌张,眼睛四处打量,似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是空荡荡的院落,只余纷飞的白雪,芳影不见。
于是他又跑到明月所住的房间,希望刚才只是自己看到的幻影而已,而明月此时正躺在床上……
可是他再次失望了,房间里了无生气,其他的房间也不在,萧诀宁还是不甘心,再次跑进院子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甚至将明月刚才站的地方的雪全部扒开了……
什么都没有。
凤眸中最后一丝希翼也消失了,双眼暗淡无光,高大的身体似是失去气力般颓然萎缩,“明月……”
声音带着无尽的苍凉和懊恼,其实早在三天前他就有直觉明月可能会离开,她那样的人怎么能够允许自己的心被人扰乱,这几天她对自己躲躲闪闪,总是尽量避开见面就应该想到可能有这种结果。
只是当时太过自信,以为小心翼翼不逼她,她就可以留在自己身边,让自己慢慢的记起以前的事情。
这几天他每天都在收集明月和萧风的资料,也查到了消失五十年之久的云族的一些事情,明月是云女,刚才她使的应该就是失传已久的隐身术。
想不到她竟然如此的残忍,将这样的功夫用在自己的身上,在眼前化风而去。
听到萧风和明月的故事,他就冥冥之中感应到萧风应该是很爱明月的吧。否则哪个人愿意为了一个仅仅只是救了自己一命的人放弃一切,只为了陪她。
若萧风是别人,他肯定会同情他,且不说付出了多少,单单是不爱他的明月,足以让他万念俱灰。
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再次义无反顾的爱上了这个胆小如鼠的女子,莫非前世欠她太多,所以今生注定难逃她的手掌?
早知道她会是自己最大的魔障,应该趁早远离她,若是没有那次悉心的救助,看着她真诚的笑意,以及寂寥的眼神,他还以为她是上天派来救助自己的仙女,以为她天生就如此良善大方。
现在想想她不过是为了报恩赎罪,她不过是习惯了依赖自己而已,她给予了自己无与伦比的信任、真诚、依赖,却惟独没有爱情。
只是等意识到这点之后,他已经放不开她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明月看着院中的那道背影,心中也后悔起来。
三天来恍惚的心情在大雪后豁然开朗,也就不计较什么和什么,刚才站在院中,感觉到了他在不远处看她,所以故意使用隐身术,想逗逗他。
可是后来看着他慌乱的样子,一时间傻眼了,竟然忘记了反应。
眼睁睁的看着他如同失了魂魄般,心也跟着难受自责起来,原本要离开的心顿时也变得犹疑起来。
两个小人在头脑中打架,一个说离开,因为若不离开,以后更加麻烦,另一个说不能离开,看到他这个样子,你忍心离开吗?
理智上应该听从前者,她不爱明风,报完了恩,两不相欠,不能再有更多的纠缠了。可是感情上看着那道苍凉寂寥的背影,她实在难以移开目光,像往常一样决绝离开。
四年前的事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她实在不敢确定是否还有能力承受当年的心痛,明风也不再是她简单的可以用理智接受或是拒绝的人。
什么相爱不如相守,什么爱情是鬼,相信的人多见过的人少,什么爱情不过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依赖罢了……
所有的一切信条,自以为是的理智瞬间土崩瓦解,天地间独留被漫天雪花覆盖的那袭蓝衣……
“明月”那个身上铺满雪花的人突然像意识到什么一样,猛然转身,明月就那么直直的撞进他欣喜的凤眸中。
僵硬的站在那里,忘记要做什么,呆呆的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近,直到整个人落入了他熟悉而又冰凉的怀抱中。
腰间的手越收越紧,仿佛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那无法忽视的痛觉让明月的理智瞬间归位。
自责,滔天的自责席卷她的全身,若不是刚才的犹疑,怎么会乱了呼吸,被他察觉,若不是被他察觉,又怎么会出现这般事情……
“两位好兴致。”突兀的声音引得各怀心思的两人一致齐齐的看向来人。
燕无寒身穿白色皮裘,头戴毡帽,穿得很应景。他站在那里,丹凤眼隐在帽沿的阴影下,时隐时现,神思不明。
明月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决定假装不认识他。
“见过寒亲王”萧诀宁放开明月,冷傲行礼,与那晚在大殿上的神色无二,身体却不着痕迹的挡在明月身前,将燕无寒探视的目光完全隔开。
“郑王,这里住的可还习惯?”燕无寒视线被阻,看向萧诀宁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怨愤。
“多谢寒亲王关心,本王很满意。”萧诀宁依旧疏淡有礼,周身没有半分缓和之气。
“呵呵,寒亲王寒亲王的称呼太生疏了,以后就叫我无寒,我也叫你诀宁。”燕无寒倒是个自来熟,完全不理会萧诀宁周身的寒气,凑过去,作势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明月看到燕无寒这样子,浑身几欲起鸡皮疙瘩,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想要过去抢救,步子刚迈开,才意识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止住,心中却是一阵烦闷。
不过萧诀宁的反应却令她心情大好,只见他闪身躲过了那条快要搭上他肩膀的胳膊,将满脸尴尬的燕无寒晾在一边。
与燕无痕类似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稍瞬即逝,接着再次满脸堆笑,“诀宁,皇兄感念你远道而来,让你好好休息,请问可休息妥当?”
“已经休息妥当。”
“那就好,本王奉命带你看看我燕国的风景。”燕无寒双目亮晶晶的,满含希翼,只是看的对象是萧诀宁就显得分外的诡异。
这么冷的天看风景?明月挑了挑眉,却没有言语,眼角的余光扫过萧诀宁,大有看好戏的意味。
“寒亲王,请。”萧诀宁没有任何的推脱,恭敬的回礼,眼睛却是看向明月,那意思是?
跟上。
“诀宁,请。”
两人并列离开护国公馆,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什么,明月跟在后面,保持两米的的距离。
在前面攀谈的燕无寒突然回过头,向他投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明月知道他认出自己了,也不惊慌,大大方方的会视他。
这时萧诀宁也回过头来,淡扫了明月一眼,然后问道,“王爷,怎么呢?”
“这是?”燕无寒伸手指了指明月,问道。
“我的贴身丫鬟。”燕无痕答得脸不红心不跳,明月心中只叹功力不一般啊,不一般啊。
“风华绝代,竟是将我皇兄后宫里的妃子也给比下去了。”燕无寒毫不掩饰对明月的兴趣,笑着说道,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瞟向萧诀宁。
“王爷谬赞。”明月低着头说。
“不仅漂亮,还知书达理呢。”燕无寒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