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后,迎凤节前夕。各部藩王、朝中大臣家中女眷皆入铜宫,准备参加明日的迎凤节庆典。当日夜里,白王的大军从凤都北边的军营动身,向铜宫行进。而玄王因为提前得知了白王的行踪,所以先白军一步到达铜宫。
侍奉鬼王白益功的内监总管宁迦急匆匆地赶到铜宫第六层,只草草打了个千,便道:“陛下,玄王殿下率兵入宫了!”
“什么?”白益功惊道,手中正用来作画的狼毫啪得一声掉到了地上,“他率兵进宫来做什么?”
“这个,这个……”宁迦抓耳挠腮,半天才道,“这个奴才实在不知!只是玄王殿下的军队一部分包围了西寝宫,一部分,一部分……”
白益功隐隐感知到了什么,阴沉着脸喝道:“说!”
宁迦见大王隐有怒色,便小声道:“玄王殿下亲自领着一半的兵驻守在寝宫外,另一部分则包围了众位大臣女眷居住的群芳苑……”
白益功沉默了片刻,起身大步向外走去,边走边道:“孤去瞧瞧他这是准备做什么!”
白益功连衣服都没有换,只着了一件紫金色的长袍便出来了。果然,玄豫的兵将整个铜宫西半边包围地水泄不通。白益功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儿子穿着玄色的战袍,一身戎装,骑着一匹朱红色的骏马,倒是十分英挺。玄豫见白益功从寝宫里出来,有些许的惊讶,急忙迎上去问道:“父王,您怎么来了?”
白益功紧抿着嘴唇,过了半响才道:“这句话应该是孤王问你才对吧?豫儿,这深更半夜的,你带兵进宫来做什么?”
“这,这……”玄豫支吾了一会,想起临走之前方敬匀特别嘱咐过他,不能在白军尚未出现时在父王面前提起白川谋反一事,于是便敷衍道,“儿臣率兵前来,是有些非常之事,不便讲出,还望父王见谅!”
“非常之事?”白益功冷冷地重复着这四个听起来很有特殊意义的字,觉得异常可笑,“什么非常之事,还得令朕的玄王深夜悄悄地领兵入宫?孤王倒是很好奇,豫儿是什么时候调兵入城的?”
“这个,儿臣……”玄豫胡乱地搪塞着,心里不禁在想方敬匀去探听白军的行军动态,为何还不回来?有他在,也好在父王这边敷衍一下!
因为玄豫对于来意闭口不提,白益功冷眼瞧着,父子间气氛格外尴尬!就在这时,宫门处的守卫急急忙忙来报:“大王,紫王殿下入宫了!”
白益功此时已经十分不解:“夏儿又来做什么?罢了,宣她进来!孤王倒是看看孤的这些儿子、女儿们今晚到底演的是哪一出戏码!”
那守卫领命去了,不一会便引了紫王过来。紫王紫夏,是数十年来四王里唯一一个女子,深夜入宫只穿了一件紫色的简易长裙,美丽的容颜未染丝毫脂粉,像是急匆匆赶过来的。相较之下,只有玄豫的战甲显得格格不入!
紫夏从马上翻身跳下来,向白益功见礼:“儿臣拜见父王!”
白益功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们起来,然后用讥讽的语气问道:“夏儿深夜入宫又是为何?难道也是因为一些非常之事吗?”
“回父王,确是因为一些非常之事!”紫夏不顾白益功阴沉的脸色,说道,“儿臣接到消息,说是有人带兵入宫,蓄意谋反!儿臣担心父王安危,便匆忙进宫,保护父王不被贼人迫害!”
“哦?”白益功扬起了眉,“有何事要孤王的紫王这么紧张?到底是谁要谋反?”他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玄豫,又道,“夏儿,你来告诉父王!”
“是,”紫夏低垂着眉眼,恭敬地道来,“今夜儿臣府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告诉儿臣,玄王兄半月之前悄悄地调兵入城,准备在迎凤节前夕带兵入宫,挟持众位大臣的家眷要挟父王和百官,逼宫谋反!”
玄豫闻言色变,当即指着紫夏大声喝道;“你胡说!六妹,本王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样污蔑本王?深夜入宫的除了本王,还有你,莫非你也是有利所图?”
紫夏无视玄豫的指责,只是冲着白益功躬身作揖:“儿臣不敢妄言,儿臣着实担心父王安危才连夜入宫的!父王若是不信,可以传今夜儿臣府中的来客来对质!”
白益功沉默了片刻,道:“传!”
他话音刚落,便有紫王府的家奴带了一个灰色布衣的中年男子过来。那男子面色灰白,精神不佳,见了白益功之后急忙惶恐地扑倒在地,颤巍巍地说道:“奴才,奴才宣武门城、城守洪德,叩见陛下、陛下,长乐、长乐无极……”
白益功没有让那名叫做洪德的城守起身,而是问道:“你就是那个证人?你为何半夜到访紫王府,还要说玄王谋反?你可知此事事关重大,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洪德额头沁出一层冷汗,“奴才,奴才不敢胡言!半个多月之前,正当奴才当值,玄王府的管家找到了奴才,说是玄王殿下想要调兵入城,但却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奴才不知玄王调兵是为何故,但迫于他们威胁,只得妥协。两日之后,玄军便进城了。他们是分批来的,都是宵禁之后,所以没人察觉,一共进行了五日。第五日夜里,玄王的管家却带了几个高手挟持了奴才,将奴才囚禁起来,怕奴才泄露消息……”
白益功低头思忖了片刻,然后用犀利的眼光看着洪德,问道;“既然你已被玄王的人囚禁,怎么现在又出现在孤面前?”
“回陛下,奴才是趁着今夜玄王府中大部分人都出动,守卫松懈,趁乱逃出来的!”洪德解释道,“奴才用镣铐勒昏了看守,然后藏身水桶中,被运出了王府。奴才本来觉得兹事体大,搞不好会没命,原想出了王府就带着妻儿逃命去的。哪想,哪想……”他说着,眼中染上一抹凄绝之色,声音也有些哽咽,“奴才返回家中,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奴才才知,原来玄王为了避免事端,怕奴才的妻儿见奴才几日不回而去报官,所以一并劫了他们去。现如今,奴才不知他们是否还在这世上……奴才绝望之下,便去了离铜宫较近的紫王府,将此事与紫王殿下说明。奴才该死,当时逃出来因贪生怕死没有立即知会陛下,还望陛下降罪!只是奴才乞求陛下,请救出奴才的妻儿!我的明儿,他才只有六岁啊!”
他的话合情合理,情真意切,让人挑不出一丝破绽。白益功沉默了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道:“你且起来吧!此事孤自会查明!”说着,他又转向玄豫,问道,“豫儿,你也听见了,你可还有话好说?”
“父王……”玄豫此际已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竭力辩解道,“父王,这个狗奴才胡说!孩儿是把他关起来了,但孩儿并不是要谋反啊!”
“哦?”白益功敏锐地把握到了玄豫话中的含义,“这么说,你的确悄悄带兵进城,而且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还拘禁了城守?”
玄豫见白益功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更加着急:“不是的父王,儿臣带兵入城不愿被人知道,是因为,是因为……”
“因为什么?说!”白益功喝道,脸色阴沉。
玄豫见情况对自己不妙,也顾不得方敬匀之前的警告,直接说道:“儿臣这么做是为了不让白川知道!因为白川要谋反,他早已带兵进城了,而且一直在城西的兵营练兵!儿臣得知,白川要在今夜行动,包围铜宫,以众臣家眷要挟父王立他为储!”
“川儿要谋反?”白益功只觉得此事已经十分复杂,让人理不出头绪,“你这番话倒和刚才夏儿指正你的差不多!豫儿,你有何证据说川儿要谋反?”
玄豫见事情似有转机,立即道;“儿臣自白王弟带兵入城,便一直暗中注意他的举动。无缘无故,他调兵不说,而且还日日练兵,十分戒备!而且民间也流传说白王弟此次是有备而来,因为父王立储在即!儿臣前日得到消息,说白王今夜出兵。且在儿臣进宫之前,白军就已经从城西动身,算算时间早就到了,此际一定就埋伏在铜宫周围!父王只要一查便知儿臣所言非虚!”
“有理!”白益功说着,吩咐宁迦,“你令大内高手去皇宫四周探查一下,看看是否真的有白军埋伏!”
宁迦得令,接着传了几个身手不凡的侍卫去探查。时间似乎过得格外地慢,白益功、玄豫还有紫夏就默默地等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终于,过了一盏茶功夫,众人见宁迦手持着拂尘匆匆地跑了回来。他一边努力调整气息,一边道:“回、回陛下!奴才刚带了一对侍卫去探查,将整个宫外都查遍了,没、没有白王的人,倒是有埋伏的玄王殿下的人!还有探子来报,说白王一刻之前才从府上去了城西兵营,刚刚集结了兵马,正在赶来保护陛下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