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还有第三题。解完再说亦不迟。”禄东赞脸上的笑意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地,是深深地凝重。
“还请禄兄出题。”陆哲虽然表面轻松,但是此时心里依然有些打鼓,木婉扬给自己的情报有误,说好的只考数学呢,怎么考了物理,万一下一题他拿出一个什么梵文叫自己认,那自己不gg了?
禄东赞,清了清嗓子,这才缓缓开口道:“去岁,有外邦使者至吐蕃,进贡一奇物,乃是一明珠,其珠如鸡子大小,晶莹剔透,其珠亦有开孔,但并非直孔,内部之孔曲折,有九曲之多,国主曾言,有人能用丝线穿过九曲珠者,有重赏,不过无一人穿过。东赞请问小郎君,有何法用丝线穿过这九曲珠?”
“哎……此题甚难,胜过之前甚也”“不知这陆小郎君能否解出?”此题一出,不少人议论纷纷,大呼甚难。旁边那些人,基本上连第一题都解不出,自然无从知晓第二题第三题,听到这第三题,此时也不由得替陆哲紧张起来。在他们看来,陆哲能不能解开这个无解的难题,狠狠替唐人打那胡人的脸,已经是目前最重要事情了,至于之前陆哲打了陈州士子脸的事情也变得无关紧要了。在此时,大唐内部矛盾已经升级成了对外的矛盾了。
是的,唐朝人的骄傲,比起现在某个灯塔国人更甚,据野史传,开元时期,正是唐人自信感罪爆棚的时候,某个胡商走在路上,施舍了一个唐朝乞丐,那个唐朝乞丐把给的钱给扔了回去,联合路人把他打了一顿,意思就是你这个胡狗也配施舍我唐人,最后还扭送了官府,胡商还真的被判了罪,罪名是侮辱唐人。
唐人骄傲,可见一斑。
(野史,野史哈,鹤忘了哪里看来的,做不得数,但是唐人对于胡人的鄙视,倒是真的,据说胡人不准穿唐装,不然要被判罪,长安的户籍对于胡人来说,比现在北经的户口都难搞,简直是胡人一辈子的梦想)。
啊?陆哲也是一惊,送分题?于是他缓缓开口道:“此题,吐蕃智者可解出?”
“吾国智者并未解出,但其觉得大唐人才济济,定有人能解出此题。”禄东赞不好意思地说道。
“胡人不愧是胡人,自己都未解出的难题,也好意思拿出来。”熟悉的公鸭嗓又传来,正是那钱东林。
“极是,极是,胡狗奸诈,可见一斑。”
“这吐蕃智者无愧于智者之名,这借外力寻解法之智,我唐人倒是干不出。”
“哈哈哈。”众人皆大笑起来,听书吐蕃智者都未解出,在场的唐人于是在嘴上疯狂输出,获得了精神上的胜利感,哪怕陆哲解不出此题,他们也觉得大唐没有败,甚至觉得胜利了,一个大唐的小儿和吐蕃第一智者打成了平手,本来就是一种胜利。陆哲接下来无论表现如何,就是赢了666,输了不丢人的情况了。
“虽然无人能解出,但是小郎君与某的赌约可是解开此三题。”禄东赞出声提醒到,更是让这帮士子面带不忿之色,纷纷阴阳怪气起来。
“用一无法能解开之题,与小儿做赌,吐蕃国主倒是好大气。”
“吐蕃国主若是不舍那万金,某薄有家资,倒是可以替汝国主出了。”
“区区万金,就能做一次那吐蕃国主,此等美事,岂敢让刘兄独享,某也愿替吐蕃国主出了。”
在座的有不少膏粱子弟,作正经事不行,阴阳怪气倒是一把好手,听到禄东赞脸色发青。当然,禄东赞也知道,他们是偷换了概念,吐蕃的万金就真的是万斤赤金(其实就是黄铜,古人以为是金),但是唐朝的万金说的就是一万枚铜钱,万金听着多,也就100贯而已,这些二世祖,咬咬牙还是能拿出来。
“唐狗安敢?”听到唐人如此讽刺自家国主,禄东赞背后那个壮汉士子几乎都要暴起伤人了。
这下,这些士子纷纷大怒,本来都是些膏粱子弟,平日在陈州城横行霸道惯了,当时就有不少人要喊侍卫结果了这胡狗。
“麻赞!”禄东赞怒视着背后的士子,用了他们的语言狠狠地呵斥了他一番,同时对陆哲不爽起来,虽然自己这方拿一道自己都未解出的题来考人有些不地道,所以他才强忍着那些纨绔子弟的嘲讽没有发作,但是揭破此事的陆哲在他眼里,已然是个奸诈小儿了。
该死的小儿,明明自己解不出,所以才反问于某,禄东赞心中暗恨。那就不要怪某家不客气了。于是禄东赞急忙开口道:“陆小郎君可解开此题了,某给汝一个时辰,若解不开便算负,那《心经》某便却之不恭了。”
“可恶,这胡狗!”众人纷纷低声开骂起来。
“禄兄放心,那《心经》哲送汝,已谢过禄兄宝刀万金。”陆哲轻描淡写地开口道。
“那便谢过——”禄东赞拱手为礼到一半,突然一惊。“什么?难道汝解开了?”在场的人众人也一片哗然。
“此题最易。”陆哲装逼地背着手,笑盈盈地说,“我大唐任意一小儿亦可解出矣。”看着禄东赞越来越不信和不忿的脸色,陆哲这才缓缓开口道。
“寻一蚁,用丝线系之,放之一孔前,另一孔出抹蜜,蚁寻蜜而出,九曲珠自穿过耳。”
现场一片寂静。半晌,众人一起轰然叫好。
“妙哉,妙哉。此法究竟是如何想出的。”
“果然我大唐任意一小儿皆可解出,吾等又不是小儿,何必费神去解?”
“某实不爱宝刀,不然禄兄宝刀早就归某了。”
“方才禄兄说甚,解开三题者乃吐蕃第一聪明人?”
“方兄汝错矣,吐蕃第一智者无需解开三题,两题足矣。”
……
哈哈哈哈,众人皆哄笑,不少人脸上都露出愉快地神情,园子内外,充满了快活地空气,就连崔元礼,都对着陆哲点头微笑。
“陆小郎君果然大才,这宝刀,便是小郎君的。这万金,稍后送到府上。”禄东赞一脸苦笑,解开自己的腰刀递给陆哲。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九曲明珠,真的是被这小儿穿过了,听到这个方法,禄东赞赞叹之余也有在想,这解法如此简单,为何自己举国上下,无一人想出呢,难道这大唐,真是人杰地灵如此?
“好刀!”陆哲接过这把短刀,不知道什么皮做的鞘,极为柔软顺滑,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抽出刀一看,寒光森森。竟然是龟兹花纹钢,这就是著名的大马士革刀了,自己果然赚了呀。
“此刀足矣,这万金,便算了罢。”看着崔元礼笑盈盈地脸,陆哲没来由的觉得背后一股寒气逼人,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万金就算了,更主要的原因是是,陆哲不知道这万金送到哪里鸭,送到木氏,这下不是暴露了吗?送到统军府,天知道还是不是自己的,送到五庄观,先不说五庄观的存在是个秘密,而且深山中这些硬邦邦地东西有什么用,还不是送到木氏。而且,陆哲也有点担心自己在陈州城势单力薄,保不保得住这么一大笔钱,天知道那些知道自己有万金的世家和江湖中人,会不会对自己下手。再说,深知食盐生意利润的陆哲,万金而已,陆哲相信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肯定能赚到,就不冒这个险了。
于是陆哲挥挥手,表示老子不要了,做足了高士风范。
如此不爱钱,倒是让时刻关注这边的木婉扬吃了一惊,仿佛那个听到钱眼睛就发亮的少年跟此刻这个怒斥西方使者的少年高士不是一个人一般。
“某方才说过了,无论如何,此《心经》都送汝,严法师已然抄录一份,汝可去天境寺找严法师抄录一份。”陆哲拒绝万金之后,又把心经送给吐蕃人,这份豪爽大气,对极了大唐人的胃口,在场不少士子都纷纷点头,暗叫一声,我大唐的少年郎就应如此。不少人也忘了方才他抽陈州士子脸的事情,恨不得待会儿就过去与之相交,把臂同游,共谋一醉。
这才是陆哲最大的目的,他之前就想好了,要趁机把佛教理论引进吐蕃,所以他才让这禄东赞去天镜寺抄经,哪怕吐蕃贵人不喜禅宗心经,净土宗也行啊。陆哲相信,这严法师,一定不会放过把净土宗传入吐蕃的机会。
朝着观鱼阁二楼的严法师看了一眼,后者老奸巨猾地合十念佛,陆哲也作了个揖,再次向对方表明,自己是儒家子弟,绝不会参与佛宗之事,对方见状,亦点头示意。
于是一僧一俗,一老一少,两只狐狸隔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郎君才智俱佳,更兼气度不凡,东赞佩服。”此时禄东赞不由得真的佩服面前这个小郎君起来,这可是万金啊,说不要就不要了,此人心胸之大,可见一斑。
“禄兄谬赞了,某这里倒有一题,还请东赞兄可以带回给吐蕃智者。”
“哦?这倒是雅事,敢问是何题?禄兄还有要事,某倒是与那智者有过一面之缘,可以帮小郎君带话。”崔元礼颇有些感兴趣,这隔空解题,少年与智者惺惺相惜,这tm不是活生生地世说新语才能出现的桥段么,倒叫我碰上,有趣,有趣,倒是个秒人,作为崔家子弟的崔元礼什么都不缺,只有一颗向东晋衣冠风流致敬的心。
“小郎君请讲。”眼见崔元礼都说了,禄东赞不敢怠慢,连忙问道。
“令人手持一鸿毛与一石块,同一高处,同时放手,何物先落地?”
“自是这石块了。”禄东赞怕里面有什么陷阱,再三想过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答道。
“当然,若是令人手持五斤石块与十斤石块,于同一高处,同时放手,何物先落地?”
“自是这十斤石块了。”有了上次的经验,禄东赞不假思索地答道。
“真是如此?哈哈哈,禄兄不妨找人试试。”陆哲带着一丝揶揄,笑而不语。
此事还有假?自然是重物先落地,众人不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好在园子里楼是多的,石块也是多的,至于仆人,则是更多,于是有好事者找来两块重量不同的石头,一试之下,众人目瞪口呆,这两块石头,竟然是同时落地,众人皆不信,在陆哲的指导下,又找来百斤的石块与一斤的石块,竟然也是同时落地,这下众人傻眼了。
“若贵国第一智者想明白此中的道理,自可来寻我。”陆哲对着船夫招手,扭头对着禄东赞说。
“小郎君留步,若是吾国智者解出此题,到何处寻小郎君。”禄东赞对着陆哲高声问道。
“放心,此中道理,乃天地间一等一的大学问,除哲之外,天下再无人可解出,若是贵国智者解出之后,没有疯癫的话,那他——”陆哲转身上船,留下了一句让众人目瞪口呆的话。
“便是神!”
陆哲带着微笑,折了一支梅花,学着唐人的样子,插到了自己的发间,向众人拱手一礼之后,便吩咐船夫开船,在众人的目送中,小船缓缓像对岸开去。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湖对面没有灯,已经看不太清了,百尾赤鳞环绕下,小船缓缓开入昏暗中,这时,陆哲清越的声音传到了岸上。
吾本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成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淮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