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狂妄。”听到陆哲的话,崔元礼背后一名虎背熊腰,作士子打扮的人怒喝到。
“此乃太守府,休生事端。”说这话的是薛奉义,虽然是对着陆哲说的,但是字字句句,都是冲着对面崔氏一行人去的。
至于禄东赞,则是一脸微笑,他是崔元礼的客人,自然是等着看崔氏如何解决。
而崔元礼,亦是笑盈盈地看着陆哲他们,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
随着一阵沉默过后,禄东赞明白了这是自己的盟友看自己的手段如何,于是他对着陆哲拱手为礼,用着熟练的汉语开口道:“这位小郎君请了,小郎君欲解鄙国智者所出三道难题,东赞自是欢迎,不过——”禄东赞拖了个长音。
“不过如何?”陆哲狐疑地看着对方。
“鄙国国主曾言,解开这三道难题者,可谓我吐蕃第一聪明人,无论是谁,皆以万金相赠,今日乃上元盛会,按说东赞不应多事,不过东赞见上国人物风流,心甚慕之,东赞虽是吐蕃人,亦有共襄盛会之心,所以才将此三题和盘托出,只为与上国才子相交尔。刚刚欲解题的士子甚多,声音大了些,搅扰了小郎君清梦,东赞亦过意不去,小郎君既有此雅兴,东赞亦奉陪,此乃风雅事也,不如加些彩头,小郎君看何如?”
禄东赞一席话姿态放得很低,倒是也极为客气,不过言语之间却不甚客气,意思就是这三道题很难,刚刚很多士子都想解开,结果都没有解开,你要想试试,可以啊,我们赌点什么吧,应该是看陆哲也是一副清客打扮,隐隐有为难陆哲之意。
“既是如此,我替陆小郎君出了,接好。”一个公鸭嗓从远处传了过来,紧接着,随着一道抛物线,一枚铜钱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
谁?陆哲扭头一看,正是那郑德瑾的头号拥趸,钱东林。“汝这三题吾观之,并非不值一文,三题并在一起,还是值一文的。”去而复返的钱东林脸上满是揶揄之色,
“既是如此,钱兄为何不亲自下场解之,万金唾手可得矣。”禄东赞倒是风仪极好,遭此针对,依然言笑晏晏地看着钱东林。
“小儿辈已可解之矣,某自不必夺人之美。”钱东林倒是很嘴硬。
“唐人都是如此好狂言的么?”禄东赞背后的一名做士子打扮,碧蓝眼珠,络腮胡子,一看就是吐蕃人的家伙愤愤不平地说道,几乎就要动手了。
“好胆!”在场的众士子听到这个话,纷纷面有怒色,同时心中暗恨钱东林和陆哲,那三道题他们都未看过全貌,只是第一题,便纷纷败下阵来。明明乃是天下有数的难题,无一人有头绪,这钱东林如此狂言,他们都觉得过了,虽然他们都明白,钱东林也解不开,只是趁机羞辱吐蕃人,挑动陆哲与吐蕃人对立,为郑德瑾出气而已,但是此吐蕃人竟然把钱东林个人的言行上升到唐人的层面,他们不得不出言维护。
“无妨,无妨。”禄东赞挥手示意自己的伴当不要冲动,“待东赞与陆小郎君赌完这一局之后,自会与钱兄坐而论道,一个一个来。陆小郎君,若汝解开三题,除了万金之外,某再加一把大食宝刀如何,此刀乃大食国名匠所制,极为锋利,乃吾国国主心爱之物,因东赞出使大唐,特赐予东赞。汝意下如何?”
这就是立威了,禄东赞言下之意,就是此园中无人能解开他的难题,所以他才不惧死罪,把国主御赐之物拿来做赌注,而且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告诫后面来解题的人,如果没有与之匹配的宝物,就不要来纠缠了。
陆哲深深地看了钱东林一眼,对着禄东赞说:“此‘钱’不是哲的,乃是他人所有,禄兄既然以重宝做赌注,某身无长物,听闻吐蕃贵人多喜佛法,只有《心经》一部,乃是佛祖教外别传之大法,珍贵无比,汝可求证于严法师,便可知此经真伪,哲愿用此做赌注,不知禄兄愿接否?”
“便是那让定明大师改投小郎君门下之经否?不必了,某信了,接了此赌注便是。”禄东赞自然不是傻子,严法师就在园中,陆哲自然不会撒谎。
“那就请禄兄出题罢。”陆哲也是暗暗心惊这些人的情报获取能力,自己前几天收了定明的事情只有几人知道,没想到今日园中这些人,竟然有不少人都知道了。
其实,陆哲是误会了,他《心经》收了定明的事情,是严法师刻意传出去的,意思就是引起陈州统治阶级的警惕,毕竟,在其治下出现了一个新的思想流派,对于这些儒家子弟来说,是有些不爽的,而且严法师还夸大了《心经》蛊惑人心的作用,说自己都快佛心失守,为的就是借世家和其他佛宗之力打压禅宗。
“小郎君且听好了,这第一题,吾国之人多养牛羊,吾国苦寒,吾国之牛皆身披长毛,曰牦牛,某户共养牦牛一十七,其父过世之时,对其三子言道,某家之牛,长子得一半,次子得三分之一,幼子得九分之一,不许屠宰损伤任意一牛,请问,如何分之?”
“噗——”陆哲都快笑了出来,这算是出了小学生奥赛题吗,于是他立刻开口到“长子九牛,次子六牛,幼子二牛,不知可对?”
“正是如此,不知此题作何解,还请小郎君为某释疑?”看到陆哲这么快说出正确答案,禄东赞脸上露出一丝惊异,此题只有国内少数智者能解开,这小儿竟然顷刻之间解开,莫不是有人告诉他答案?所以他不由得出声问道。
“解都解了,既然无误,你这吐蕃人,莫非想偷学我大唐术数乎?”钱东林又出来说话了,挑拨的意味已经赤裸裸了。
“即使如此,哲便告知禄兄好了,此题不算太难,总共十七牛,可先朝邻人借一牛,此时共有十八牛矣,长子得二分之一,计九牛,此子得三分之一,计六牛,幼子得九分之一,计二牛,共计十七牛也,剩余一牛,还予邻人便是。敢问可对?”陆哲以一种极其轻松写意地态度的,解开了这第一题。
“妙!”漫天的喝彩声出现了,“此题如此之易,某当时为何未想到?”“果然我大唐小儿亦可解。”……在座的都是读书人,稍微思考一下,就恍然大悟了,剩下那些没有想明白的,看到众人的反应,虽不明就里,也疯狂的阴阳怪气起来。
哎……这唐朝人的基础数学,真的这么差么,陆哲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在场的都可谓是唐朝的智识阶级了,他发现听懂了只有包括杨弘毅寥寥数人,剩下的人都需要身边的人给解释才能听懂,甚至还有解释了几遍听不懂的。士子如此,何况平民乎?陆哲突然觉得自己点亮唐朝科技树的计划,难度可能有点大。
谁知道,他叹气摇头的动作在众人眼中,竟然成了感叹此题如此简单的高傲,禄东赞有些生气了。
虽然陆哲也真的是这么想的。
于是,觉得被轻视的禄东赞继续开口道:“铜钱置于盘中,盘中以水覆之,手不可接触水,除了手不可用其他物事接触铜钱,亦不可用火烤干水,试问陆小郎君,一刻钟之内,如何取出铜钱?”
额?不是说好考数学么?怎么考起物理来了?陆哲有些惊异,这个吐蕃第一智者有点东西的啊,竟然发现了空气中的存在氧气和伯努利原理?陆哲表示不信,除非他也是穿越者。
于是他开口道:“此题是贵国智者无意中发现,是也不是?”
“正是,小郎君如何得知?”禄东赞的脸上终于出现惊异之色,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
“无事,无事。”陆哲摆摆手,有些失望,看来那位智者不是自己老乡呀。于是他弯腰捡起钱东林丢的那枚铜钱,对着旁边的仆人耳语一番,很快那位仆人匆匆而去。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那名仆人很快就回来了,带来了一个盘子,一个碗,一截短烛。禄东赞看到仆人手里的物事,脸色也是一变。
“禄兄,此题算某解开了吗?”陆哲笑着对禄东赞说。
“还请小郎君试解之。”禄东赞带着一丝不死心,开口说道。
“好!”观鱼池就在旁边,陆哲先用碗舀了一点水,再把蜡烛头点燃,滴了几滴蜡,把蜡烛固定在盘子上,接着才把水倒了一些在盘子里,然后把铜钱扔到盘中,然后倒掉碗中剩余的水,用碗倒扣住蜡烛。
“此题,小郎君亦解开了。”看到这里,禄东赞已经面色发白了。
果然,随着蜡烛燃烧,盘中剩余的水被吸到了碗中,盘中的铜钱露了出来,陆哲取出铜钱,朝着钱东林抛了过去。
“钱兄,此赌注,已用不到了。”少年轻狂之意,尽然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