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冒着飘飘洒洒的雪花,踏着厚厚的积雪,走了约莫六七里地,便进入了一个镇子,那镇子似乎不小,街上店铺林立,屋宇鳞次栉比,此时虽然下着大雪,街上却还时有行人走过。又走了二三里地,似乎都快要出了镇子,才看到一座足有三进的大院,出现在姬无为眼前,两只石狮子后,一个高大的门牌上,“程府”两个泥金大字,甚是气派。
这一路走来,小绿一直走在前头,也不理三人,此时忽然停住脚步,待来喜和来禄先走进门去,才对姬无为道:“相公,你先等一下,我先去和小姐说说去,”她娇羞的一笑,“免得别人嚼舌根子。”
姬无为此时早已饿的潜心贴在后背,暗骂这家人真是臭规矩真多,口中却道:“姑娘你请便!”
小绿又是莞尔一笑,便走进了大门。
姬无为待在原地,无聊的打量了半天这座宅院,正思索着这是何等人家,却见门内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穿着蓝色袍服的老者,来喜来禄赫然也在其中。那老者来到姬无为面前,打量了几眼姬无为,才开口问道:“你就是小绿那丫头带回来的花子?”
姬无为见这老儿语气不善,要在平时,他根本懒得搭理,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不得不低头,于是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我程氏一门,打太宗时起,就都是善性人家,平常时间,少不得救苦济贫,就连你们花子,也得了不少我程家的好处。今天小绿那丫头不知深浅,竟然私自要将你带进府中,真是糊涂丫头,这若是传出去,让别人说我程府的丫头私带男人入府,那还了得。”老头越说越气,山羊胡子居然飘了起来。“我看你也是个苦命人,也不为难于你,这样,来喜……”,他转向身后的来喜,“……你去厨房拿几个热馒头,给他装上,打发他走吧。”
姬无为在庙中便被众人当做叫花子,小绿和两个家人也将他当做叫花子,他知道他们都是无心之过,也没有恶意,便不计较。此时这老儿也将他当做叫花子,还如此盛气凌人,不由怒火中烧,正要发作,却听来喜说道:“是,胡管家。可是我的衣裳……”
胡管家看了一眼,骂道:“你他娘的来喜,看你那点出息,一件破衣裳,值得你这般记挂?明天我让裁缝给你做一件新的,衣裳被这种人穿过,你还敢再穿?”
“老奴才,爷是那种人?你瞧爷不起,爷眼中也看不起你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给你……”姬无为再也忍不住了,开口便骂,将身上来喜的衣服扔向胡管家,“爷不稀罕他的衣裳,也不稀罕你的馒头。”
胡管家耳听姬无为口中乱骂,又见那衣裳向自己飞来,急忙躲开,气急的声音都开始发抖:“好啊,你这有人养没人教的臭叫花子,老爷我好心给你馒头,好填饱你的狗肚子不致饿死,你非但不领情,还骂我……骂我……来人啊……”他他突然高喊一声,身后的几个人大声答应,“……将这个臭花子打的远远的……打出镇外。”
几个家人急忙答应着,更有人已经从门里拿出几根大棍,便要向姬无为打来。姬无为一看就要吃眼前亏,正思考着该跑还是该留,突然一声清脆的“住手”之声传来,小绿寒着俏脸站在门口。
“绿丫头,我正要找你呢。”胡管家气势汹汹的说道。“你也太大胆了,居然敢将叫花子往府里领。你快快将他赶的远远的,我便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也就不像老爷禀报了,否则……哼哼。”
“我说胡管家,您老难道忘了老爷常常教导我们,恤老扶弱,多做善事吗?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便要将这位相公打出镇外,是不是违背了老爷的教导,也毁了老爷的良善之名吗?”小绿见他威胁自己,心中虽怒,却还是据理力争。
“好哇,你这小丫头片子,是要和老夫杠上了。好,我这就去禀告老爷去.”说着就要回去,突然又转过身来道,“这臭花子一不是你亲戚,二不是你的故旧,你居然如此维护于他,难道是你人大了,心也大了,想着这花子年轻……”
“你嘴里胡沁些什么?”小绿被他的话气的脸色煞白,眼中竟出现了莹莹泪光。“胡管家,我可告诉你,这是我已经说给了小姐,小姐也请示过了老爷了。”
胡管家听她说老爷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顿时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老爷还说了……”小绿不理发愣的胡管家,又道:“……既然这位相公生病了,叫你把镇上的杜大夫请来给他瞧瞧……”
姬无为听到小绿说自己生病了,顿时觉得身体疲倦的似乎不是自己的了,再加上刚才连饿带气,只觉得脑中一片迷糊,便向地上倒了下去,耳畔只传来小绿一声惊呼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姬无为梦到自己又回到了现代社会,自己还在书房中沉睡,画面一转,他已经站在三尺讲台上,正给学生们讲唐武宗灭佛。他告诉学生们,唐武宗灭佛又被成为“会昌法难”,其实质是李唐的统治者在佛道两教的取舍问题,更直白的说,其实就是朝廷各种势力假借佛道之名,行攫取权力之实……。他正讲的高兴,门突然被人狠狠的砸开,他也在砸门的瞬间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斜躺在一张土炕上,身上披着厚厚的麻絮被子,炕上有一个小方桌子,上面正燃着一个木炭盆,盆中的炭火正摇曳不定的摆动。光线穿过木窗户上的白色麻纸,照在屋内的土炕上,桌子板凳上,地下,以及半开着的木门和木门前站立的人身上……
“小绿姑娘……”姬无为一开口,便被自己的声音下了一跳,原来自己的声音谙哑难听,如同鬼嚎一般。
“相公,你醒了?快,别坐起来,躺着就好。”小绿见他挣扎着要坐起,急忙进来将他按到枕头上。“老爷……小姐……老……让我过来看看你。”她突然语无伦次起来,急忙又退到门口。
“小绿姑娘,你快进来啊,外面冷。”他此时大病未愈,虽然见小绿说话语无伦次,却也没有气力追问,只是一个劲的让她进来。
“没事,我不冷,站在这里说话就好。”她越发退到了门外。
姬无为只觉得冷风从门外从来,冷的他牙关一阵阵发紧,见小绿不但没有进来,反而退到了门外面,心中暗骂,这个傻女人,也不知道体谅病人。忽然见她时不时的向四周张望一下,顿时明白了,问道:“你是不是怕被人看见你来看我啊?”
小绿见他看穿了自己的想法,有些害羞,又有些生气,突然变的强硬起来:“我……我怕什么,老爷要我来看看你的病好些了没有,说等你好了,要见见你呢。”她似乎故意将声音提高,方圆三十仗都能听见。
“小绿姑娘,我病是病了,耳朵可没聋呢,你低声些我也能听得到。”姬无为知道她的用意,故意逗她。
小绿听到他的话,扑哧一下笑了出了,说道:“谁说你聋了,我是说给那些喜欢胡沁的人听的。”
“我现在在程府是吗?那天……可多谢你了。”姬无为见她恢复了正常,急忙道谢。
“你谢我干什么?我一个小小丫头能做什么,那都是老爷和小姐点头的,你才能在这里养病。”小绿说道,“不过,你谢我也是应该的,要不是我带你回来,你早怕被冻死了。”
“就是就是,等我病好了,就是衔草结环也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姬无为应和着她。确实,他对小绿充满了感激之情。若不是小绿,他很可能就在那座破庙中被冻死了,如此一来,他都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如果自己身体还在现代社会的书房中沉睡,在唐朝被冻死,会不会书房中的自己也死去,等父母发现时……妈的,这不是恐怖小说中的桥段吗?他想想都觉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