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欺再次醒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茫然的睁着眼,如同不能呼吸的游鱼。她是谁,她现在在哪。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夏子欺脑海里浮现出一段记忆。
民国25年,军阀割据,外敌入侵,烽烟四起,无数人流离失所。
她也是其中一员。她叫夏涵声,这是她师父给她起的名字。师父抽着大烟,说她的声音底子好,身段好,是个唱戏的好苗子,把她带回了戏班。她是最小的师妹,没有得到大家的宠爱,但是也没有遭到大家的冷待,她一边练功,一边打杂,第一次上台亮相,一曲霸王别姬惊艳众人,红了上海滩的半边天。
只可惜好景不长,彼时正是多事之秋,没靠山的漂亮戏子被人看上,想要纳她做不知道第几房小妾,她求了师父,师父却给她下了药,把她送进了那人的府里。
她拼了命的逃出去,那人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做走私的生意,手下有不少人。逃跑的时候她中了枪,身上反抗得来的伤大大小小不计其数。
不过好在逃出去了,被人救了。
时斯咏就是救她的人,面容斯文,温柔体贴,对她十分照顾,于是,情根深种,黑暗平淡了十多年的人生第一次亮堂起来。
她开始极尽自己所能的对对方好,两个人暧昧起来,后来为了报恩她应时斯咏的要求去了歌舞厅,成为了上海滩最当红的歌女,周旋在各个军阀之间。朋友多,门路多,消息多,帮助时斯咏整肃了上海的势力,在他身边也算有一席之地。
时斯咏身边有不少红颜知已,但也只是红颜知己,她一直不在意,直到陈菁菁出现,打了她一巴掌,说她是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三。
之后便是她和这个女人之间的争斗,陷害,流产,失忆什么的,反正是那个女人比较惨。
可后来就是她比较惨了,时斯咏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冰冷,原来他喜欢那个陈菁菁啊,是要结婚的那种,从很久以前开始,早说嘛。
早说的话,她可能还会觉得有点儿理亏,现在她心安理得的很,继续陷害,继续作死,无所不用其极。
怎么她陷害人就是心狠手辣,陈菁菁就是年少不懂事呢,明明她比较小好吧。
最后,时斯咏和陈菁菁结了婚,她遭人嘲笑,时斯咏亲自出面作证她是汉奸。她人人喊打,无处容身,浑浑噩噩的死了。
可是现在她还活着,那她在哪里?
夏子伸手揉了揉额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周围很黑,透过黑暗,她能看到房顶上的华贵水晶灯,身下的布料很软,旁边还有一架跟喇叭花一样的唱片机,再远一点看不太清,但能听到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
黑暗让夏子欺很不舒服,她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把灯打开,眨了两下眼,适应了屋内的灯光。
整间屋子极为豪华,各种摆件价值不菲,图片和脑海中的一帧画面对上,时斯咏的私宅。
夏子欺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病号服,胳膊上和大腿上的伤口渗出血花,伤口崩裂,伤口的位置和镜子里年轻的脸,让她有个很奇怪的猜想,这应该是她刚刚被时斯咏救下的时候。
有人打开门走进来,印证了她的猜想,面容英俊,气质沉稳,但是夏子欺对这个人没有太大的好感,因为他是时斯咏,一个害自己感情错付惨死的人。
有喜欢的人早说啊,她才不会为你做那么多事情,完全是没有回报的投入嘛。她什么时候做汉奸了,她要是汉奸能给你提供那么多的东西,你用我的情报,你是不是也是汉奸。
夏子欺拿起旁边的凳子向对方扔过去,她现在很弱,暂时不能报复,先让对方破点财吧,夏子欺拔掉一个看起来很值钱的台灯。
时斯咏躲开飞来的物体,皱眉看向对面,面色苍白的小姑娘额头上满是冷汗,手里拿着一个台灯对着他摆出防备的姿势,光着脚踩在地上,身上被纱布包着的地方开出点点红梅,状态很差。
“涵声小姐,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时斯咏双手抬起做投降状,“是我救了你,你还记得么?你先把东西放下,你的伤口裂开了,现在需要包扎,如果我是坏人,又何必就你帮你治伤呢?”
夏子欺按照应该有的反应,脸上犹豫了一瞬,开口问:“你是谁。怎么救的我。为什么救我。”
“我叫时斯咏,是时家的人。我在路上遇到了小姐,你身后还有人在追你,你又受了伤,我就把你带到了车上,打发走了那群人。你中了枪,一直昏迷到现在,今天是你第一次醒过来。”时斯咏解释道,当时他也心惊,一个弱女子中了三枪还可以跑的那么快,又认出这是刚刚带火德运隆戏班的台柱子,这才把人带了回来。
那场霸王别姬他去听过,当真是婉转动听,余音绕梁。
这两天,他打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得嗤笑起那班主的短视,这样的明珠明明有更大的价值,却被给了那么一个货色。
夏子欺:“谢谢。”
“涵声小姐不必客气,你还是快回床上去,我叫医生来帮你处理伤口。”时斯咏走进一步,夏子欺后退一步,手中的台灯依旧对着他。
“你,害怕我?”时斯咏注意到了这一点,夏子欺不说话,重新回到床上。
不是害怕,是讨厌。
医生很快就到,是个女的,时斯咏很有礼貌的回避了。
医生检查过后,手上腿上三处伤口都需要重新缝合,夏子欺点了点头,脱了衣服躺下。
医生认真的处理着伤口,顺便叮嘱夏子欺一些事情,缝到一半觉得不对劲抬头一看,手中的器具一抖,顿时一针扎歪。
夏子欺抬头看向医生,医生尴尬一笑,低下头继续,心里却有点儿怵,他还没见过有人一直盯着自己的伤口呢,不怕的么?
医生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夏子欺的伤口,说了一堆医嘱之后走了。
时斯咏进来问道:“涵声小姐感觉如何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未曾。”
“那就好,既然如此,天色已经不早了,涵声小姐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
夏子欺看了一眼钟表,半夜时分,再看一眼时斯咏,身上是睡衣,头发有些乱,在心中点点。嗯,能把人给造醒他还是很满意的。
反正她睡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