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呢?”故事到这,我大概也能猜到几分这所谓的结局了。
“之后?”海棠虽然姿态如常,但身前紧握的双手却出卖了她:“之后我回到了皇宫,如我所说的那般去奏请父皇,当时他还和我说会考虑的。可结果第二天他就下旨让我来大夏和亲,说什么为了稳固两国的和平,不得已而为之,还让我体谅他……”
我总算知晓,每每提到华帝时,她为何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我要是有个这样的爹……也不知我那未曾谋面的爹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等一家团聚后,要不要让他们给我添个小弟小妹呢?
“那你的那双弟妹,是过来做什么的?”我忽然联想到那两个存在感很低的人,就顺便提了下。
“他们?”海棠轻笑道:“他们若是不闹脾气跟着我过来,华帝的国书上,写的就不只是将左邑交给大夏处置了。”
也就是说,那对兄妹的作用,就是为了威胁华帝,为了提醒他还有一双儿女在大夏,一旦她和那位左大人都出了事,随行的人必然都会受到牵连。
“原来如此。”我恍然道。
“可惜事情远没有这简单。”她眸中复又绽出冷芒:“你知道吗,我在大殿上不知跪了几天,久到我昏厥过去了都不知道。而我醒来之后,发现同我随行的五十多人竟然都神秘地消失了,这其中有戎九,有绍丹,还包括了我的贴身婢女碧月……事后我稍一打听,才知我回宫的那天晚上,我父皇还传召了左邑,短短一晚,他就又高升了。”
“难怪你会……”我腔还没搭完,就被她打断了:“恨吗?也对,那个时候的我应该恨的。总好过现在心灰意冷。”
“难道还发生了什么?”我有预感,接下来她要说的事,才是这段故事的精华所在。
“我借口出宫散心,而后趁婢女侍卫不备跳了河。当然,我是熟识水性的。我拼了命的往没人的地方游,游了大概好几里,直到最后一丝气力用完我才敢停下。可当我当掉身上所有衣衫首饰,千辛万苦筹得路费赶到平远的时候,却听到了方濯的死讯。”
她默了好一会,才继续道:“平远的人告诉我,是上头来人将方濯一杯毒酒赐死的。你能相信吗?他死之后甚至都没能入殓下葬,就这么被仍往邻县的乱葬岗,他们,就任由他尸身腐烂,任由乌鸦鬣狗分食……我去乱葬岗刨到他的时候,他大半身体都已经被啃食殆尽,早已面目全非……若非我认得他的耳目轮廓,还有身上的衣衫,我甚至都分辨不出那就是我一心要嫁的人。”
“你瞧,这就是我抱着他的尸身,被感染后而留下的伤痕……”她将一直交握的手摊开,暴露出双手掌心中间整块的不规则坑洼,掌纹也因为这些坑洼而变得杂乱无章,尤其在看过手背的莹白后再看这掌心,越发让人觉得这疤痕狰狞。
“那些平远的百姓既然知道这事,为什么没人将他的尸身领回来呢?”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就是因为知道对方是大人物,是奉旨而来,百姓才不敢干涉啊……哪怕那个人曾经救过他们的命。”她笑着笑着,口齿中竟然渗出血丝来。
“你怎么了?”我赶忙去扶她,却因为脚麻险些害她一起倒地,还好我眼疾手快,将她拉了回来。
“风若安……你记住,无情最是……帝王家……”海棠此刻说话已经不太连贯,好在我也学过点医术,运气封了她周身的大穴,吊住她的这一口气。
“不必……我嘴中一直藏着毒药……方才,你进来之前,就被我咬破了……”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竟死死扣住了我的手不让我去喊人:“你知不知道,你死在这里,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我来这一遭,就是为了让……让这天下和平的表象……生出,一条裂缝……”说完,她就这么在我怀中再没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