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宁儿说聂宜真身子还很弱,步天其实很清楚她存的什么心思。所以他让百里公子去宁儿那里为聂宜真诊脉,就是想让宁儿知道没什么事可以瞒过他。而且他还想知道一件事,相思之毒是不是真的受不得刺激,他不动聂宜真,这毒就不会发作。
一直看着百里公子慢慢走进来,聂宜真脸上表情很奇怪,像是确定了什么事,突然开口,“你是不是中了东海王的银针?”他还不赖嘛,一猜就中。
百里公子一惊,差点儿坐倒,“你怎么知道?”这一路走来腿好疼,他都快撑不下去。
“因为我也是。”聂宜真笑笑,右手软软垂在身侧,不着力的样子。那天东海王不是留了一根银针在他右手肘吗,他又没办法取出来。
百里公子瞄了他右手一眼,然后坐下,对这件事好像不怎么意外,“是吗?”不过他接着就移开了视线,是不想看人家吗,还是怕看多了会遭人妒?
聂宜真凑首过去,微抬起眸子来看他,“你好像很不高兴,解药配不出来吗?”
宁儿有些吃惊,很意外的样子。说起来这些日子没什么事时,她也会带聂宜真在宫中转一转。宫中人大多知道聂宜真是什么身份,因而他们看着他时的眼神,不说也罢。话又说回来,聂宜真对他们也一向视若陌路,倒不在乎这些。可今日他对百里公子居然会如此……亲切,是怎么回事?
百里公子惊得后仰身子,声音都在抖,“我……正在想法子。”就算只是为了他的族人,他也会尽快找到解毒的法子的。
聂宜真再凑过去一点,眸子水润,“你怕我?”这样都看不出问题,当人家是傻子吗。他长的又没那么丑,而且他自问现在自己的样子看起来也没那么凶。
“我没有!”百里公子这句话简直是用吼的,既然没有,干嘛喊那么大声?
瞧出气氛有些不对,宁儿赶着打圆场,“师父,你快帮聂公子看看,这毒有没有变厉害。”他们两个简直就像小孩子一样,说的话真是又奇怪,又幼稚。
“哦。”百里公子怔怔的,拿过小药帎放下,借此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汹涌的心境平复下去。
聂宜真不在乎地笑,伸出手去,“有用吗?反正毒入脏腑已深。”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所以不看也罢。
宁儿看起来倒是信心百倍的样子,“聂公子,你别泄气,师父医术很高明的---”大话说一半,就见那位“高明”的师父只顾瞧着人家的手发呆,她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只手很美是没错,但先办正事成不成?“师父?”她提高了声音叫,抬手就要推。
“别替我说大话,”百里公子沉肩,老大不高兴的,“我医术再好,终究是人。”又不是神仙,更不是生死判官。
呃---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宁儿尴尬地红了脸,却见聂宜真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她越发不敢抬头了。
“这毒、毒并未厉害,就是、就是别急、别气---”手指的搭上聂宜真脉门,百里公子气息就有些乱,而且,自始至终他都没看过聂宜真一眼。
聂宜真抽回手来,很奇怪的样子,“你喘得很厉害,不舒服吗?”不是说是神医吗,怎么看起来他比他病得还厉害。
百里公子慌乱地摇头,“我没事!”又是答得比问得快,没事才怪。
宁儿也瞧出什么不对劲,关切地凑过去,“对呀,师父,你脸色也不好,不是真的不舒服吧?还是……”皇上逼你太狠?话到嘴边又咽下,她下意识地咬紧了辰,步天逼百里公子配制解药,她又不是不知道。
“自己都照顾不了,还要医别人,逞强吗?”聂宜真似笑非笑的,一直盯着他看,这人,看不出来人家都不敢抬头吗,还拿话挤兑人家,太损了吧?
百里公子身子似是震了震,头垂得更低,“……我不是一个人,我的命没那么重要。”而且他的手也在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可他到底在怕什么?
什么?宁儿愕然,目光来回转:这话什么意思?
“别人不这样认为。”聂宜真眸子一寒,有种冰冰冷冷的感觉扑面而来,这跟刚才的他真是判若两人。
百里公子居然哆嗦得不像话,瞧他那样子,要夺门而出了吧?“那、那别人也、也不拿自己的命当、当一回事……”奇了怪了,聂宜真的话,有那么吓人?
“人和人不同,你比得吗?”聂宜真无声冷笑,语声却丝毫未变,因而站在他背后的宁儿,根本察觉不到什么---除了两个人之间这莫名其妙的对话以外。
“我……知道了。”百里公子深吸一口气,起身就走,速度还是很慢,自从膝间被种下银针,他有多久不曾自由来去了?
宁儿一头雾水,不想打听人家私事,又忍不住想问,“聂公子,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反正她越听越糊涂,可百里公子的反应更叫她百思难解。
聂宜真笑着,回头看她,“就是你听到的意思。”他对她始终是笑着的,而且很温柔。
“呃---哦。”好吧,宁儿明白,聂宜真不想解释太多,那她也不必再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