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回到宿舍的式微刚给纳秋发完短信。见纳秋说已经跑回了宿舍了,她只好放下准备带出去的雨伞,洗漱了下。
等到一切都折腾完了,她坐在桌前打开电脑。因为下了冰雹的缘故,本来有的古代文学和绘画选修课都停课了。这倒正给她空出了时间,准备记录短片采访问题。
外面的雨又下大了。但嗒嗒的雨声倒像是更能激发灵感。
可是式微写着写着,却总是神思不属。她看了下,纳秋没有再发来信息。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明白。若非要探究根源的话,或许只是说是第六感吧。
***
在宿舍门口,纳秋看到了他的雨伞。遗落在路和饭店的那一把,斜斜地立在门口。
纳秋眼睛微微睁大,停了片刻,他拾起雨伞,用钥匙打开宿舍门。
他的舍友与女朋友在崇德大学附近买了一座小别墅,除了上课,很少会回到宿舍。所以虽然是双人宿舍,但基本上就是他一个人住。
舍友还笑着跟纳秋开过玩笑,要是让我女朋友多看你几眼,估计她就不是我女朋友了。
室内除了基本摆设,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幅未完成的油画。
他浑身还是湿的,但他却毫不在意,继续站在画布前,画着那幅画。
在咖啡厅中,式微,之阳,南晚,还有他。他们都是快乐的。
——只可惜,快乐永远都是短暂的。或许只能被停驻在这张画中吧。
纳秋专注地挥动着画笔,等完全沉浸在画中的世界许久后,他才暂时停下来休息。
手臂有点酸麻。衣服干了些,潮乎乎地贴在身上。
他拿起手机,才发现有一条错过的微信消息,来自吴莹。
“你的雨伞我让人放你宿舍门口了。”
纳秋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他没有回消息。
头有些晕,似乎有点感冒了。他终于换下湿衣服,洗了个热水澡。
回来时,他换好衣服,正擦着头发,忽然,怔了一下。
一只黑色的猫叼着一封黑色的信,穿过门跑过来,不断用额头磨蹭着纳秋的裤脚。
纳秋弯下腰,摸了摸它的头后,从它嘴中取下信。黑猫开心般地舔了一下他的手,又穿过门跑开了。
他轻轻摩挲了两下信的封面,目光无意识地扫着上面的莲花纹样,把信打开了。
“To 奈亚拉托提普:
午夜
内部会议
From 阿撒托斯”
简洁的写信方式,与给式微他们的完全不同。
纳秋看完后,信纸和信封化成血水,从他的掌间流下又消失无踪。
***
午夜。雨水不管不顾地继续落着。
纳秋像幽灵一般穿梭在黑暗的校园中。到了旧楼时,他毫不意外地踏进那深厚的雾色之中。
在楼梯上拿到了斗篷,他随手披上,一直来到六层。
在雾中有着两个人影。他是最后到的。
今天天气很阴,外面还在下着雨。但旧楼露天处只见到浓厚的阴云。
“奈亚,你终于来了。”伊德海拉拽着阿撒托斯,她甚至兜帽只戴了一半,露出黑色的秀发。
“你再不来,我可就要被冻死了哦。”
纵使在抱怨,吴莹的声音也是温柔的。
顾纳秋没有说话。
“好了,闲话少叙,”雾气萦绕着。顾纳秋看不清阿撒托斯的脸。但他有了一定的猜测。
阿撒托斯常常需要直接命令伊德海拉,而吴莹与自己的情况不一样,并不是因为体质特殊而被迫卷入结社。
那么,阿撒托斯必然会是吴莹心甘情愿听从命令的人——不太会像是校长。
阿撒托斯既习惯了吴莹的态度,也了解顾纳秋的寡言,他十分利落地交待着事项:
“提尔——哦,也就是刘童,他的许愿达成过程中,出现了问题。”他毫不在意地点出提尔的真实身份,“他本来应该因为愿望实现死亡,而他的姐姐,刘蕊,也本应成为‘亡灵’,徘徊于世,再为我们所用。”
阿撒托斯声音低沉,他依然用着伪装的、刘童认作是校长的声音。
“但是,”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少见的焦急:“‘契约’被其他能力者插手了,未能达成,‘她’……也受到了严重的反噬。”
吴莹在阴影中轻轻抿了抿唇。
阿撒托斯口中的‘她’,是结社神秘力量的提供者。但除了阿撒托斯,吴莹没有见过‘她’,纳秋的另一个人格只在借助‘力量’的契约达成时,匆匆见过一次。
“现在,‘她’急需补充力量……需要有结社的成员尽快许愿……”
阿撒托斯顿了顿,忽然从雾中伸出手来,鼓励、安抚而宠溺地摸了摸吴莹的头发,“……但现在的成员,暂时都不会许愿……我们需要新成员。我记得有个叫伍艺云的,她很有潜力。伊德海拉,你能帮我,对吗?”
吴莹渴望地望着他,那近在咫尺的面孔,被雾笼罩着,但却散发着她那么熟悉的气息。
“对吗?”阿撒托斯再次问道。语气温柔。
吴莹用带着伤疤的手心触碰到阿撒托斯的胳膊,终于,怔怔地点了点头。
“乖孩子。”阿撒托斯在她耳边笑了一声。“至于其他能力者……”他忽然转向顾纳秋,声音变得严肃,问题却是模糊不清的。
“奈亚拉托提普,你有什么能提供的情报吗?”
顾纳秋知道,这是一个考察。
“嗯。”顾纳秋慢慢地说,“那个能力者,自称是灵媒占卜师,名字叫做翡翠。”
“翡翠?”吴莹好奇地问道,“这个名字听起来挺奇怪。”
“应该不是真名,可能只是她工作时候的名字。”阿撒托斯倒没有觉得奇怪,贴心地解释道,“做这类工作,被别人、尤其是同行,知道真名会很危险。”
“嗯。”顾纳秋也赞同这种说法,“据翡翠说,她是以刘童的神智,刘蕊的灵,以及他们的自由为代价,结成了新的‘契约’。他们将永远绑定在一起。”
“永远绑定在一起?”吴莹惊讶道。“明明根本就不爱彼此啊……”
“呵呵,这听上去……倒真是有些嘲讽意味。”阿撒托斯笑了一下,“这是谁的主意?肯定不是刘童的吧。”
顾纳秋摇了摇头,“是刘蕊的主意。她不愿意杀掉弟弟,还想要弟弟以纯白无垢的姿态活在世间。”
“哈哈,哈哈哈哈。”阿撕托斯一阵大笑,“一个已经掉到深渊的人,怎么再纯白无垢呢?”笑了一会,声音冷下去,他又道,“奈亚,你能找到翡翠和刘童吧?使用‘她’的力量,作‘她’的代言人,除掉‘反噬’的缘头……将于‘她’大有裨益……”
顾纳秋抬起眼,一双像泉水般清澈的眼睛,看进阿撒托斯被雾笼罩的面容。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他平淡无波地问道。一字一顿,缓慢却清晰。
阿撕托斯没有再笑了。
“有区别吗?”他的声音中没有笑意,也没有玩笑,平平淡淡的,周围的雾气却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怒意,变得躁动起来。
良久,纳秋开口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我这样问,是因为‘她’肯定知道,翡翠并不好对付。不会轻易提出这样的要求。除掉翡翠,要借助更多的力量、建立新的‘契约’才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