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怒道:“好,臭小子,你有种!”呼的一拳,直往谢恩鼻子上打来。他这一拳又快又狠,劲风虎虎,谢恩的鼻子若被他打中,只怕真的会被打扁了。
眼看这一拳就要打上谢恩的鼻子,那人一拳却突然停在空中,就停在离谢恩鼻子还有半寸的地方,道:“臭小子,你现在还认不认识我?”
谢恩道:“不认识。”那人气得呀呀怪叫一声,一拳直击出去。
突然哎哟声响,呼的一声,空中飞过一条人影,接着扑通、哗啦、骨碌碌一阵声响,几块石头顺坡直滚下去,那人已直挺挺摔在一堆乱石中。原来他拳头劲力刚迸出,手腕突然一紧,已被谢恩一只力道千钧的铁手扣住,身不由已就被掷将出去。只觉右半个身子均已麻了,手腕上如火烧火燎般的疼痛,已被谢恩握得青紫一片。不明白这个弱冠少年手上的劲道何以如此之大,呆呆地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身子麻木之感才渐渐消失,缓缓站起身来,怔怔地望着谢恩,直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冷嫣葎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到那人面前,道:“前辈姓卓?”
那人点了点头。
冷嫣葎道:“你是雪峰山雪峰派的掌门人‘雪上神行’卓锋镝么?”
卓锋镝苦笑了笑,道:“什么雪上神行,我连这位少侠的一招都接不了,还配当什么掌门人?”
冷嫣葎向谢恩瞧了一眼,道:“他……他不同,你败在他手里,并不算什么。”
卓锋镝眼睛一亮,道:“这位少侠难道就是那谢……谢……”
冷嫣葎点头道:“正是他。”
卓锋镝道:“对,对,连澄明大师都胜不了你,我输给你确实不算什么。谢少侠,不知你可愿结交我这个手下败将?”
谢恩道:“不敢,卓前辈言重了。不知前辈在此何事?”
一提到这事,卓锋镝顿时脸露喜色,道:“时间也差不多了,等一会你们就会知道我的杰作。”手指侠隐谷,道:“你可知道这山崖下是什么地方?那里就是侠隐谷。而这侠隐谷就是鬼门关的总舵所在,现在正是他们聚会时间,只要再过一会,轰隆一声,他们就都要全部呜呼哀哉,从此天下太平了。鬼门关从此在江湖中除名,天下武林也将从此平安无事了。而这件大功却是以我功劳为第一的,哈哈哈!”说着大笑不已。
谢冷二人听他口出狂言,俱都吃惊不已。便在此时,突听得轰隆隆一阵巨响,有若山崩海裂,整个山头都被震动起来,接着大小石块骨碌碌的纷纷直往下砸,带起一片片雪花,迷漫遮天,天地变色。三人跳跃闪避,连连躲开呼啸而下的巨石。直过了许久,滚雷般的声响才渐渐减弱、消失,终于万籁俱寂,一切复归于平静。幸好三人武功高超,均未被石块所伤。
冷嫣葎花容失色,道:“谢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这里经常发生地震?”
谢恩也是瞠目结舌,哪里答得出来。忽然拍拍数声,卓锋镝连连鼓掌,道:“好了,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噩梦过去了,劫难过去了,一切恩恩怨怨也都过去了。”
谢恩忽然浑身剧震,那传来巨响之地正是侠隐谷,道:“卓锋镝,你,你在侠隐谷……”
卓锋镝道:“不错,我们在侠隐谷安放了炸药,此刻鬼门关所有大大小小的妖魔鬼怪全都被炸死在里面了。谢少侠,全部事情都结束了,我们也快下山去吧,澄明方丈与金庄主此刻大概都已候在侠隐谷口。”
谢恩只觉浑身冰凉,血液在这顷刻全部冻结,眼泪夺眶而出,忽然面向侠隐谷扑通一声跪下。蓦地里天地间布满绿油油的光芒,谢恩已拔出背上逍遥剑,向左臂上刺去。冷卓二人刚啊的一声,谢恩已在臂上割了一条五寸长的口子,鲜血顿时迸溅而出。他毫不理会,呛的一声,反手将剑送入背上剑鞘,天地间绿光顿时又消失了。谢恩咚咚咚咚在地上磕了四个头,转身而行。冷嫣葎忙抢上给他包扎伤口。卓锋镝也是惊呆了,到了这时,总算想起谢恩与侠隐谷之间的种种传闻了。
谢恩正急行间,忽然脚下绊住一物,一个趔趄。谢恩应变奇快,一遇危机,体内立生反应,双手在地上一撑,身躯反弹了起来。只见绊着之物细细长长,却是那根直通崖顶的导火索。
卓锋镝奇道:“咦,这里怎么也有一根导火索?”
谢恩捡起导火索,一言不发,丢过一旁,向山下行去。
冷嫣葎忙道:“谢大哥,等等我!”急步追上。卓锋镝已不及细究导火索之事,快步追了上去。
三人到了侠隐峰山脚,果见侠隐谷谷口已聚集了黑压压一大批人。谢恩已遥遥在人丛中望见了龙玉女与叶丹青。此时叶丹青脸上的纱巾已取去,露出了美丽的容颜。她身后一左一右分立着铁小桃与骆天风。
谢恩一闪身已到了龙玉女身前,叫了一声:“娘。”
龙玉女在这里见到他也很是意外,道:“恩儿,你能来,这很好,很好。”
叶丹青喜形于色,道:“哥。”奔过来抓住了谢恩的两只手臂。
澄明方丈道:“金庄主,已过去闻半个时辰,是否可以进侠隐谷了?”
叶丹青道:“估计爆炸余波也已散尽,咱们进去罢!”她声音刚落,青影微晃,谢恩已如一道轻烟般抢先进了谷。群雄也立即一涌而入。叶丹青与六大掌门走在最前,俨然也已是中原群雄的领袖之一。
谢恩进了侠隐谷内,只见硝烟弥漫,一片狼藉,碎石散了满地,这里一个深坑,那里一个洞的,草木花树尽皆乌有,哪里还见半点昔日的花香鸟语、清静幽雅的气象。谢恩瞧着眼前这一切,只觉心头绞痛,如打翻了五味瓶,无比的伤痛。一路前行,但见乱石遍地,草木横卧,一片焦土,却不见一具尸首。谢恩也不理会,迳直来到了师父墓前,只见那块刻有“侠隐老人之墓”的墓碑已然断为两截,墓坑也已被炸开,露出了棺材。谢恩推开棺盖,棺材里果然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谢恩复将棺盖合上,又来到侠隐庐。昔日栖身之地已被炸塌,唯余残垣断壁与焦木灰烬。谢恩怔了半晌,缓缓走了进去,东翻西寻,但昔日的玩物早已大半不在了,哪里还找得到半点往日的影子。谢恩怔怔地站了半晌,终于缓缓流下泪来。
便在此时,忽听得群雄传来喝叱声,纷纷道:“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快转过身子来,让大爷瞧瞧你是人是鬼,脸被炸黑没有?”
谢恩心道:“原来谷中还有活人。”闪身出门,排开众人,挤到前面,只见灰尘之中坐着一人,背朝群雄,纹丝不动,一身书生打扮,身周落满了碎石,但五尺内却是干干净净的,绝无半点石块之类。谢恩顿时如遭雷击一般呆住了,望着这个背影,身子剧烈颤抖起来,脸色苍白。
澄明方丈越众而出,合什道:“老衲少林澄明,请教施主尊姓大名?”他进了谷中,不见一具尸首,心头已大觉不妙,这时又见到这名神秘的人物,更知绝非寻常,因而出声相问。
只见那人身子一长,缓缓站了起来,虽处于重围之中,动作依然从容不迫,就似乎平日在椅子上坐累了,要站起来伸个懒腰一般。群雄霎时之间全屏住了呼吸,数千人竟然连一点声息也没发出,静寂之中,无数道目光都射在他身上。只见他徐徐地转过身来,面对群雄。天光雪光透过浓尘照在他脸上,但见他面如冠玉,三绺黑须飘拂颌下,气度雍容,风采俨然,已是一名中年人,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目光睥睨群雄,似乎已将眼前这数千人俱当作了死人。
人群中突然掠出一人,怒喝道:“温逐客,果然是你这个狗贼!”
这人乃是一名中年美妇,脸上满是愤怒之色,正是丹妃之母龙玉女。
谢恩心头一酸,喃喃道:“师父,师父。”只觉心中悲痛,眼泪已流了下来。时隔一年,此刻再见,师父的容颜竟仍如往昔般神采飞扬。
澄明方丈心头一震,道:“阁下就是鬼门关主温逐客?”
温逐客微笑道:“你很意外么?你此时心里是不是在想,怎么还没炸死我呢,是不是?”
群雄大部分人心里此时正都在想:“是啊,那么烈的炸药居然还未炸死他?”
澄明方丈道:“温关主,久仰大名,幸会!”说着双手合什,微微一拜。
温逐客笑道:“方丈太客气了,不敢当,不敢当。”也双手合什,微微还礼。言谈间两股内力一撞,空中发出必必剥剥的爆豆般的轻响。温逐客身躯微微一晃,但随即站稳。澄明方丈却觉来力有如山压,气息一窒,登登登一连退出六、七步,才勉强站稳步桩。
澄明方丈心中震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奔腾的内息,道:“温关主,佩服,佩服!”这温逐客内力之强,竟然已稳稳超越了自己也曾交过手的冷重天,当真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