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启从衣兜中拿出一物来道:“我知道你活着必定会回来,我一直都在等你,四年了,你终于重新骄傲的回来了。从我知道司夜离被罢官是你在背后动了手脚后,我就猜到了你以祭司的身份掩盖自己目的,这里确实是个躲藏的好地方,而且你以男子的身份谁都不会猜出来。我想你此次回来必是有把握复仇来了,他们从你身上夺去的你都要亲手拿回,而我和你有着相似的经历,我们又有这么多秘密可以共享,我们不是同一种人又是什么,相信你会很乐意帮我的,帮我也就等于在帮你自己。”他将蔷薇令把玩于手中,那块玄墨色的蔷薇令正是她所丢,难怪她先前没找到,敢情绕了一圈又绕到他那了。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阿月问道。大有种被人要挟的味道。
“夺回东燕,我要将东燕踏于脚下,成为它的主人。”他的眼神阴鸷,那里仿佛藏着巨大的野心,黑坳坳地像个无底洞,能将人吞噬。
阿月不知他说这话是何意,却是掩唇轻声的笑了起来道:“你堂堂一个南晋质子,就算要夺也该是夺南晋,你去抢东燕做什么,野心到是不小,可惜目标太大,就算你再有能力谋略又怎能同一个帝国抗衡,除非你有军队做为依托,能是你强有力的靠山,那你尚可叫板一二。可你别忘了,你已不是南晋的六皇子,现在的南晋都已被轩辕澈紧握手中,你连回南晋都是困难重重,更别说从他手中拿到兵权发兵东燕。还是说你痴心妄想从西凤下手?”喔,她怎么忘了,他从前可是蕙平的男宠,想必在蕙平那边结交了不少权势,可仅凭那些他又能做什么。除了能一起吃喝玩乐的纨绔她也实在看不出他竟是个野心这么大的人,当真是小看了他。
这次被阿月嘲笑轩辕启竟没有生气,而是很认真的看着她。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从前他同城中的纨绔走的近,与他们常在一起赏玩,什么事没做过。而他身为质子虽说是玩,其实是为了能同他们一起时常都在背后巴结着,还要受他们的欺辱和打骂。有时他们还会拿他来取乐,让他像青楼女子般吹笙舞乐,可他为何还要巴结那些从骨子里瞧不上他的权贵呢?就算活得忍辱偷生,就算成为供人取乐的玩偶,他也想有一天能借助他们的势力往上爬,所以他不惜成为蕙平的男宠,被人唾骂也要忍,为的就是有着一日能回东燕。
轩辕启捏着蔷薇令的指尖渐渐收紧,内心像是有无数无法发泄的苦痛,他看着阿月这个即将要同他成为盟友的人道:“我不是轩辕启,也不是什么南晋质子。我本名叫百里无殇,我出生东燕皇族,若不被人迫害,如今也该是太子了。”
他的话信息量太大,以至于阿月一时间竟是呆滞状态,看着他震惊道:“你说你是东燕皇子?”她好不容易拼凑出这个事实,却是怎么都不能相信。这都是什么和什么,怎么可能他一个东燕皇子跑去南晋成了别人家儿子,又跑来西凤给人做质子的,那他究竟是谁的儿子?这么绕,她都感觉未必能理清。
早知她会如此,他郑重其事道:“我母亲乃东燕宫中一个宫女,偶得东燕帝宠爱才偷生下的我,可是东燕早就被明妃颜氏掌控于手中,颜氏权倾朝野,就算在当时尚未把控朝政时东燕帝对她也是礼让三分,谁让颜氏一族在东燕根基深厚,家族兴旺。但是明妃不知从哪得知了消息后就派人来加害于我,我虽不知为何东燕至今都无皇子,但却能从明妃的做法中窥探出一二来。那些嫔妃怕不是生不出皇子,而是她在暗中做手脚,她想让东燕成为他们颜氏的江山,又怎可能会有皇子还活着来同她相争呢?”轩辕启冷笑了下道:“她自以为派人将我给杀了,可是我命大死不了,母亲躲在倒夜壶车中将我偷偷送出了宫,然后她就跳掖池死了。与她相要好的宫女正好那年能出宫,就一路随着夜壶车找到了我,将我抱了收养。但这件事很快就被明妃嗅觉出异样,最后还是找到了我们,她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反正我在宫中已是个死人,还不如做彻底些免得后患无穷。那位宫女只照顾到我三岁就在追杀中死了,在我多数有记忆的岁月中我们一直都是在逃亡,一路从燕都逃到了边境城池,可那有什么用,只要我一日活着,一日还在东燕,明妃就绝不会放过我。宫女死后我没了依靠只能以乞讨为生,那样子正好,还能躲过那些杀手的耳目。我每日都过着饥不果腹的生活,常常为了能喝上口水,吃上半个馊馒头就和人打的头破血流,除了皮包骨还是皮包骨,我有时也会想如果就那样死了也好,早日解脱少受些磨难。可是我活下来了,我一路乞讨着辗转来到了西凤,因为那些年能打架到是认识了一些人,学了些杂七杂八的功夫傍身,日子到也没那么难了。”他缓了缓看向炉子上冒着热气的水壶,陷入回忆中去,那时的他好似真就是年少时被迫承受命运不公苦难的可怜人,同时也让人对他身上发生的事感到心疼。每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或痛苦或快乐,只是不曾说与他人听。就像阿月也是从年少时就被送到了玄月宫魔鬼训练营中,那时的她也不过才三岁,虽是少年心性,却也懂得什么为孝道。阿爹说需要她报恩,她便拼了命的活下去,哪怕魔鬼训练营是那种没有坚韧的意志力就绝不可能活下去的地方,她都努力的告诉自己,她与旁人不同,她的命是两份,一份是自己,另一份用来偿还。
难怪轩辕启要说他们相同,这么看来他们确实何其的相同,就连年少时的遭遇都相似,甚至没有什么不同。她在魔鬼训练营中也是要靠自己去争去抢才有的吃有的睡,可吃也是要防着被下毒杀死,便是连睡都需要时刻提防着被人暗杀,在那样的环境中又比他好到哪里去。她轻轻笑了笑,为他们相似的经历而笑,也为他们能有朝一日像个旧友般叙旧而笑。他们因了解而明白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也因了解而清楚何以走到今天,所要经历的又会有些什么。所以他才那么笃定的来找她,相信他们会成为同盟。
“你既这么说,如果说的都是真实,那真正的轩辕启又是何人?”他又去了哪里?这件事怎么越发的复杂起来。要说起来这种历史尘封的往事玄月宫中必然有资料,阿爹也肯定会获得密报。但她毕竟尚小,就算是听说过也未必真的会记得,如今即便想找人问也找不出来什么人了。没想到这桩迷案后还有这曲折离奇的地方,只不知阿爹又是否知晓。她在心中暗暗揣测,阿爹当是不知的,这么隐蔽的事除非是当事人,否则玄月宫又怎肯放过这么重要的事不做番文章出来。
“我并不知真正的轩辕启是生是死,当时我无意中闯到了南晋使团中,他就和我说只要我扮成他就不用再受苦挨饿。我看那阵仗虽不豪华却也是前呼后拥的好多人就信了他,再说我当质子总比当个小乞丐强,而且我也确实需要有个身份来掩饰自己,明妃就算眼线再多都想不到我会以这种样子活在世人的眼皮底下。而我也就这样一直顶着轩辕启的名字来生活,然而现在我要回东燕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曾在暗中找过齐王,想借着他的势力能在东燕帝面前呈上我尚活着的消息,只要他知道我活着,我就不信他会不管,还肯将江山拱手让人。可是齐王未能相信我,怕事情败露会牵连到他身上,便只肯在暗中帮我出了个计谋,让我部署暗中潜进皇宫去刺杀明妃,就算计划未能成功,此事闹起来我也能找到机会潜进去寻找东燕帝,亲口向他说明情况,总比绕几圈的好。我思来想去也觉着只能兵行险着,在明妃未发现我前先下手,否则一旦等到她洞悉了我后只会越危险。”
所以那次杜丽娘带人来救她时,多出来的那些黑衣人就是他带来的?难怪他们事后都觉得奇怪,可又想不出来那些人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什么,既像是帮他们又不像,听他这么说到能解释的通了。
明妃可非那么好对付的,齐王或许也有他自己的目的,素来皇位之争都是汹涌迭起,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光靠他自己,即便身上流着皇室的血,确实难以证明什么,更何况还有个难以对付的明妃在把控着朝廷。
“那你认为我能帮你什么?看来你是高估我了,我若现在还有能力也不至于被惨败到如此地步,还需要苟且偷生的活着。望月早已是过去,那个风尘出姿,傲视天下的人早就死在漫天的焰火中,或许也早该死在漫漫黄沙中奉为一捧灰土,不该再妄想着回到俗世,回到红尘中来。现在的我一身武功被废,身患顽疾,除了满心沧夷外竟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地方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