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那日在皑皑飞雪下绵延数里的还有场喜庆的婚礼,大红的喜字不知灼伤了谁的眼,有人庆幸恭祝也有人在背后议论凉薄,言其急于撇清关系,坊间的消息则是他早就想娶那位天下第一美人,只是碍于已有位正妻,又不想委屈了那位绝色才迟迟都拖着,如今正妻一死便那么着急的娶新夫人,不是凉薄还是什么,想必他的那位妻子至死都会含恨而终。当然这是外人眼中所看到的,可事实远比道听途说还要伤人。那夜相府的映月阁中发生了场大火,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夜,飞絮的雪花都未能将火势给扑灭,反而令这座修建精美雕琢凡品堪称世外桃源的倾世楼阁给毁了。”
他一点点讲述而来,像是将她又重新拉回了四年前的噩梦当中去。当往事浮起,那些被沉淀下的苦痛又再次翻出,就像是重新长出的皮肉被撕拉开来,那种来自灵魂的疼痛是无法想象和承受的。阿月半笼着手,宽大的袍袖将她纤细白皙的手给覆住,隐藏在那之下的是她微微发颤的指尖,只有这时她的情绪才会不可抑制的宣泄,面上的她看起来还是那副镇定模样,就连说话都还是气定神闲。
她撩眸看向他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他说的这些事有些是世人所知的,有些则不为外人知,除非是与他们有关联,否则又怎会看得那么透彻。他为何要对她说这些,她现在的身份是祭司,又不是望月,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对她说的话只有一种可能。这种可能随着她的猜测渐渐得到了印证。
轩辕启看着她情绪毫无波动的脸,其实他也看不出来什么,她自始至终都用黑纱垂面,却更加让他觉着感兴趣,他倾身向她慢慢靠近,仿似是要将她给看清,又觉得这样子的她才是传说中的那个人,两人在记忆中重合,很是有意思。
轩辕启探身逼近阿月道:“那场大火世人不知烧得是谁,司夜离又将当夜的消息给封锁,可那日那么多宾客都在场,你觉得他们想看到什么?”他的声音低柔,含着几分邪魅,那故意试探的话连同着这些都吊足了胃口。阿月没有动,他就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那场大火中所烧是那个原本应该死在刑场的望江楼楼主望月,或者换句话说,是相国夫人宁朝夕。她自诩为恩爱的夫妻不仅将她出卖的彻底,还一直是他人手中的棋子。一颗用剩下的弃子又该当如何?”
“……那自当该消失,而且要以最惨烈的方式消失。”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告诉了她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那夜漆黑夜色中灼热的大火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无论她怎么躲怎么逃,都被困在映月阁这座雕琢精美的楼中死死困住。他们将门窗都钉死,她拼命地拍门,浓烟滚烫,呛得她喉咙生疼,连呼喊的力气都没了,最后却还抱着期望他能来救她,期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而他所做都是被逼无奈。她到底是在为他找借口,还是为自己不愿去相信事实而蒙骗自己?那夜他就在府中,相府盛大的婚礼还不足以将她浇醒,就连那漫天盛放的烟火都在嗤笑她的可悲。极目的红与苍茫的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热闹繁华与寂寥孤独印证了她彼时的境遇。她多想亲口听他一句解释,哪怕是一句不曾爱过,也好让她死心。可是他却以最极端的方式向她证明了她一直都是个傻子,她是那么的可笑,枉她还想要同他一起白首不相离,却原来不过是自作多情。就连死,都要那么无情的对她。还有她的孩子,那个孩子……是她一生的痛。
那一切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如果还能活着她要做什么,她还能做什么。这些年如果不是靠着复仇她根本不可能支撑到现在,而她此生唯一要做的事便是亲手让他们品尝失去一切的苦痛。死,太过便宜了。
“你到底是谁?”到了此时阿月已经能够肯定当夜轩辕启必定在场,而他不会无缘无故向她说这些事,心中必然也是肯定了她是谁才说的。那么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晓她是谁的?难道是她伪装技术退步了?
他咧嘴朝她笑了下,两人凑的太近,他能想象她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摸起来必定非同凡响,而她那细致的五官不止令人惊艳,还令人忍不住想采撷。他转了转头,强迫视线从她身上离开。继续道:“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何我会知道这些,不止这些,还有更多,比如说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当他说完这些果然看到阿月不可置信的转眸看向他,两人视线相对,呼吸可闻间都在暗暗揣测着各自的心思。到了此时他在其中参与的角色阿月已经不想再多猜,这个世间能知道她还活着的人本就不多,况且是死里逃生更不可能为外人知,就连杜丽娘她都不曾说过当中的曲折离奇,试问如果他当时不在现场又是怎么知道细节的?
“那你说说。”阿月气势丝毫不减。既然他已知她是谁,那她也没必要再掩饰,没点证据他是不敢随便乱说的。
轩辕启见她这么坦白对她颇有几分欣赏,到也不拐弯抹角,重新落坐道:“如果我说救你的人是我想必你是不会信的,在你意识昏迷中只记得是只小白狐救了你,其实我也不知该怎么向你解释。简单来说那只小白狐是只有灵性的狐狸,它的意识中有我的一缕精魂,所以当它感知到你有危险时我便也感知到了,或许我只能说这是我们之间共同的缘分,你机缘巧合与它相熟,而它又是我的一缕精魂,当我找到它,又与你有了牵扯,你说这冥冥中是否很神奇?”
他的话玄幻纵使是常年在江湖上行走的阿月一时都未能接受得了,好在她本身就已经够复杂,历经生死下入地狱,又在重生后将未来自己所经历想起,这才会记得上一世所爱就是司夜离,到了今生又没能从他身边逃开。她既然都已去到未来,又是谁将她呼唤回来,她在这一世也早就死了。就在新婚夜被下毒酒时,将她带回了那些错乱的记忆中去。还有曾在她落入缥缈湖后也出现过一段记忆,那些记忆就更加的玄幻,仿佛是经历了别人的,又为何她亲临进去后又变成了她自己的记忆,连同感受都是她自己的,苦痛与纠缠就好像是他们在不同的时空中一遍遍发生着,如今又回到了现在,依旧没能从他身边逃开。过去与现在、未来这其中有什么牵连和必然的联系她至今都没弄明白。所以轩辕启说她不会信他所说,可是她信,就算不信他也会相信白羽,白羽是不会骗她的,况且那日确实是白羽救了她。
“白羽呢?你既然说它是你的一缕精魂,当日它救了我后又怎样了?”阿月问道。
轩辕启目光霍然间睁大,没想到这么玄幻的事她竟然真的相信,那一刻他内心是有些波动的。这些事连他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当初要接受这个事实也是花费了他很多时间,然而阿月的情绪反应却在他的意料之外。如果说能有个什么知音去分享,那他这些年来无论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嘲笑冷漠,都从未在这一刻真切感受过内心有热流在缓缓蕴暖。他寻觅那么多年,能懂他的却是她。这种感觉他说不上来,只觉得眼前的女子越发的让他产生兴趣。
“你应当能感觉到,白羽已死。我感应到它来救你时它已耗光了它的灵力,最后还是我将你抱出了火场,而它为了让你的死看起来更真实,不让人怀疑,最后临死时幻化成了你的模样,代你而死。”说起这话时他难免也喉咙哽咽,内心波动,难受至极。白羽死了,精魂被他找回,所以现在活在世间的只是他而已。他没有告诉她,白羽死时还将他过去封存的记忆一并还给了他,只是以他现在的能力并不能很好的将其融解,只有等那缕精魂与他完全融为一体后再说。
代她而死!想到这些阿月免不了又难受起来,却是听轩辕启宽慰道:“这大概就是它的使命,你也莫要难过,它最终也是要将精魂还给我的,我们总归是一体。”
阿月点点头道:“谢谢你救了我,那我又是如何到的邬州?”难怪他会知道她没死的事。原来这其中有许多她都不知道的事。
“你不用谢我,我救你自然有我的目的。你对于我还是有用的,我又怎能轻易让你死去。凤都你自是不可能待下去,我只能将重伤的你托乞丐将你运出城,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造化,我已尽力。”轩辕启看着她道。
听他这么说她心中到是松了口气,就怕欠了别人的怎么都还不清亏欠一辈子。而他此次来既然得知她活着,并回来了,那看来是要还恩来了,阿月也不急,就等他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