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皇子是如此,朝中大臣亦是如此,就连西凤帝一向宠信的兄弟也在背地里当着两面三刀之人,看似是位闲散的王爷,与世无争,就连将太后气死都要支持着这位皇兄,怎能不令人感动,继而将他留在身边感受下亲情温暖。可是凤景行蛰伏多年,外表看似无害,内心实则早已谋划许久,韬光养晦只为了能有一天一着铲除异己,等到再无人能与他抗衡时,看西凤帝还能拿他怎样,而他就能顺利的得到他想要之事,而且将名正言顺的拥有。杜丽娘曾跟她说过,凤景行的府中养着一位人彘,所谓人彘者,手脚皆毁尽,将其放在一口大缸中,毒其口鼻五官,使之口不能言,眼不能见,只余耳能听。他为此乐在其中,说只有当一个人没有了左膀右臂孤军奋战时才是他最好的时机,欲杀欲求才是由他说了算。那种心态怎么说呢,或许凤景行认为自己是太后嫡子,他偏执的认为只有名正言顺才符合他的身份,他可以在暗中做任何事却容不得史官与悠悠众口对他有任何的诋毁。所以他必须要将事情都做得完美,才会等到现在直到杀尽最后一个敌人,露出自己的野心来。对于没有更好的人选来继承皇位,西凤帝内心可想而知会有多痛心疾首,他的病也才会一直反复都好不了,向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你说你想接手朝中大臣被杀一案?”西凤帝看向她质问道。她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对凤翳也尽心尽责,会那么问一来是西凤帝已经在私下里考验过凤翳的水平,二来则是想从她的话中看她的人品,若她当真是个可靠之人,那交由她也无妨,可若她是帮着谁,那这样的人岂可用之。
“可有什么线索没有?”他接着问。
帝王是在试探她,故意兜了个圈子来问她对叶裴的看法。阿月诚实道:“回皇上话,暂无头绪,还需先将人犯审问一遍再整理事情的始末,再者,为防万一在明日的除夕夜还需加强守卫,未免先前的事重蹈覆辙,就算凶手当真已抓到,尚有帮凶也未可知。”
她的建议甚好,除夕夜家家户户都会在吃过年夜饭后去逛庙会,节目一叠堪比一叠高,不仅有歌舞演出还有戏剧说书等余兴节目,寻常的游戏自然也少不了,热闹过后则是烟火祈福活动,到时连城中的贵胄富庶都会出动,赶着能在午夜时到天觉寺烧柱头香,顺便赏玩一番。每年的天觉寺也只得这日才对外开放,自然吸引了不少人。到时若是有人想行凶那岂不易如反掌,而且那么多人都未必能抓到人,反而引起恐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甚至会引起踩踏,让事情往更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想到这些西凤帝的头更疼了,好好的过个年也是不易,每年到了这时总是御林军与禁军最忙之时,今年叶裴出了这等事,皇宫的守卫就无人统管,看来要先替换个人来当了。可朝中现在到处都是凤景行的人,想要换个可靠之人也是不易。
“那此事就交由你去做,务必要给朕个满意的答案。”西凤帝命令道。
阿月颔首领命,心里却在暗暗的下决心要帮叶裴脱罪。凤景行临走时暗示过她,要她找机会给叶裴定罪,而相信禁军统领这个职位很快也会被人所替代,凤景行想做什么他的野心已昭然若揭,就算是连西凤帝也未必能阻止,况且是区区一个禁军统领的三品官。可这关系到整个皇宫的安全与西凤帝的最后一道防线,若是此道防线破了,外又有何惧,皇位必然在他的掌控之中。她想西凤帝未必没能感觉出来,只是不好去谴责凤景行,毕竟现在朝中是他在监国。
阿月知道西凤帝在将此事交给她后,就算凤景行的消息可靠,司夜离也是在暗中进行调查,她必须要赶在司夜离之前查清,否则这份功劳会被他给领去。日暮西下,阿月领了令牌前往刑部。现在她能自由出入皇宫,也算是好事一件。打算等会回皇宫的路上折转回阙仙楼去找杜丽娘,不过眼下还是正事重要。
刑部大牢她并不陌生,当初玄月宫下罪时就都被关在了此,再回故地换了重身份,心情也有所不同。她一一看过这里的陈设后坐入到审犯的牢房中,无论是天门府还是刑部对于不肯招供的犯人都会有刑罚想办法让他们招,这种屈打成招的方式阿月并不认同,她不知道他们是否对叶裴用了刑。他堂堂一个禁军统领,虽不说风光无限,可什么时候轮到过这种待遇,未免让人唏嘘。
牢头将叶裴提审过来,当大门打开,看到曾经的故人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时她还是倒吸口气,不免就想到了大理寺,那里虽是皇亲国戚关押之地,但对于审犯人的程序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曾经的身份而让他们手软,那司夜离进了那里怎么出来时到像个无事人般,令人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妥呢?说起来她当时只是觉得他行动缓慢了些,他那身黑色常袍在光下泛了些亮泽,脸色也惨白虚弱了些。难道说他当时是受了伤,泛出的亮泽是血迹?阿月晃了晃神,挥去了心中的想法。
牢头对待叶裴很是粗暴,几乎是将他丢进审讯室的,阿月只来得及将他扶住,扶坐在椅子上。他的唇角有些裂开,再无往日熟悉的意气风发。但那股温润清雅却还在,眉眼间也还都是柔和之色。阿月想起那年她赴死时听到的曲音,与眼前之人重合,她躺在主刑台上,那时尚未想到是他,今日却是记起来了,也只能是他,还记得送她一程。
她将叶裴扶坐下后他道了声谢,再看她的衣着打扮不由有些发怔,疑惑道:“阿月?”那个推术师?
阿月点点头,道:“皇上让我来审理你的案子,你有什么都可以同我说,我不会将你屈打成招,如果你有冤都可向我申。”她的话强有力的向他阐明了个观点,她与那些人不同。
“你不是贤王的人,为什么要帮我?”凤景行可是一口咬定是他,要将他定罪的。
他到是说得对,凤景行在这件事上确然矛盾着,他好像也隐隐觉着此事与他无关,才会让她去调查此事,可又想趁此机会将叶裴给除去,后者还能理解,前者他又是如何断定的?而且他在此事上显得有些过于紧张,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
“我不是帮你,我只是在帮自己,皇上向外悬赏,而我想得到皇上的器重。”这个解释他可否信服?
这确实是最好的解释,叶裴不疑有他,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就不会帮着凤景行来陷害他。叶裴放下心来告诉她道:“这几人并非是我杀,我只是凑巧撞见了那个凶手,最后一次他逃走时我追上了,但被他一脚踢中,我来不及走就被萧苋给抓住,后来就将杀害朝廷命官这事扣我头上。”
“那么你杀害他们的动机是什么,又为了什么理由杀人?”
“是啊,为了什么理由?”叶裴抬起头来看向她,轻轻的笑出声。
他这一笑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个熟悉的叶大哥,而她也回到了那时的宁朝夕,他们与晚晚三人并肩前行去游玩的场景,只是岁月匆匆,再回首已物是人非,他与晚晚好像也始终都未能在一起。
“我想杀人者必是有理由动机的,或者你想想他们这几人有什么牵连,若是存在着某种联系,指不准能有利于破案。”
对于阿月的这份信任叶裴是感激的,“我只知道他们都是贤王之人,会不会是替贤王做了什么事惹怒了他人而被杀?”
这分析道理是有,可凤景行最大的仇人不就是她与司夜离么,而且就算做了什么惹怒也是会去杀凤景行,杀几个无关痛痒的人耗费那么大心力,那人的脑子除非不怎么好,否则怎么会干。莫非是凤景行身边有太多人保护着,无从下手,才想借此来警告?那就不难解释为何凤景行会情绪有恙了。被他这么一提醒,阿月到有了调查的方向,拿了瓶外伤药给他道:“那就暂且先委屈你在这里待着,等我将事情查清了必能还你个公道。”
叶裴神色有一瞬间的晦暗,但他很快就恢复过来,待送走了阿月后,稍倾便有一人进来。他目光看向了叶裴手中的伤药,似是若有所思,他想起了过去。隔了好一会才问道:“你觉得她的话当真?”
叶裴猜到他在想什么,他方才也想到了那人,回神道:“一半信一半不信。”
“没关系,只要她能按照我们想要的走,结果已无需她来操心。”他的话中透着深意。
叶裴点头道:“你觉不觉得他有些像一个人?”明知那会触动到他,他还是将心中疑惑讲了出来,他知道他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