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过去吗?杜丽娘怔了怔,她发现她好像已经能够放下了,就在昨晚那人说出娶她的话之前她好像对于那些残留片段的往事还是不能彻底释怀,可当他说愿意给她个婚礼的那刻她忽然就笑了,她不在意了,再也无所谓了。如果说她因失忆而痛苦过,那她现在宁可不再记得他,那些他伤害过她的过往像是洪水般将她淹没,她每每在梦中都会惊醒过来,像是即将被淹没的无助恐惧将她困牢在海底,她无法放下因他而害死亲人的悲恸,却又为此无能为力。他曾说过如果她不甘心随时都可以取他的命,来替自己的家人报仇,可是他此生唯一不能做的就是娶一个他不爱之人。她想过要杀他,也对他恨之入骨,然而杀了他只是在替他解脱,可她终究无法从自责中走出,那又何必去给他这个机会呢。忘了吧,彼此都忘得彻底干净,从此后再见亦是陌路。她做到了,然而他却要在多年后纠缠着她,这又是为何?
“行了,真是啰嗦,像我这样的人难道还差追求者吗?没事净瞎操心什么,赶紧将盖头遮上,等着你的新郎官来接吧。”这下算是彻底将杜丽娘伤感的情绪给治好了,催促着底下人做事麻利些。
没过了多久客栈外就有锣鼓声响起,鲁潇然腿脚不便由下人抬着而来,他的脸上苍白而显病容,即便是穿着大红喜服都未能将一丝喜气传递而出,森冷的脸上未见有半分笑容。下人来请音儿,因他们没什么亲人需要拜别,婚礼一切从简,跳过繁杂的迎亲仪式,既显庄重又低调,直接将新娘迎上花轿就回了鲁家庄。虽明知他们的婚礼中掺了不少其他因素,但他这副模样到底还是刺伤了音儿,她心中委屈脸上却要装得无事般,同杜丽娘告了别,欢欢喜喜的上了轿。这场婚礼大概最期待的也只有她了,但她想无论如何这都是她选择的路,她会坚强的走下去。
虽说今日的婚礼身为颜九六哥的司夜离不应当参加,但鲁潇然同时也是他的挚友,总是要到场的。阿月同司夜离一同进入鲁家庄时已是非常的热闹,到处都张灯结彩,其余几房的叔叔婶婶也都领着自家的孩子来沾一沾喜气。阿月跟在司夜离身边被恭迎着请进了内堂,没过一会鲁潇然就在鞭炮声中出发去接新娘,她还未见过他们穿上嫁衣时的样子,心里难免有些期待。戏园子里早就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曲目,大家都边听着边等花轿到来,气氛到也热烈。他们是被安排在主桌,此时鲁二爷去操劳着府中的大小适宜,显然是没什么人与他们入坐在一起,显得很是空荡。司夜离今日特例让他们都无需礼节,随着一同入席。阿月就在他隔壁坐着,遥看着戏台上精彩的演出,顺便捞了把瓜子边嗑着边听,吃渴了就喝点茶水,到也难得的清闲。
流锦与摄魂大抵是看不上她这副随性的,颇为鄙视的看着她,到像是她比这戏台上的名伶还要养眼。阿月明知他们在看她刻意没去理会,继续嗑自己的瓜子,反正她嗑她的让他们去看不顺眼吧,她都习惯了。到是司夜离让人大跌眼镜的帮她将对面需要抅过来的瓜子端到了她面前,令她很是不敢置信。她想问他这是几个意思,他却是自己问了起来:“这东西真有那么好吃吗?”
阿月脸上抽搐了下,敢情他是没吃过啊,这么平民的食物他都没吃过,司相到底是司相,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阿月摇了摇头,这是听戏必备他都没享受过么,心中感叹了声,嘴上敷衍道:“还行吧,一般般。”她正想说要不你尝尝,可她实在很难想出他嗑瓜子的模样,到是司夜离不感兴趣的起身找个借口走了。她这边刚走,阿月才想起自己喝了许多水都没小解过,那两个暗卫到是也一派淡定的坐着,压根没有要跟上去的意思,阿月便同他们说了声去找小解的地方了。
鲁家庄的宅院非常大,单是几房各家院子都是独门独户的,更别提他们用来制作机关的秘密暗室了,到处都是假山流水与楼阁,极容易走岔。阿月对于认路的本领也算不得差,可还是在一堆都长相一样的楼阁间稍稍迷了点路。她正想找个人来问问,结果人到是没找到,却是在个偏僻的角落中看到了司夜离的身影。他的身姿和衣衫都是她所熟悉的,不会认错。他鬼鬼祟祟在做什么呢,这里可是在鲁家庄,难道说他在这里很熟悉吗?阿月刚要走上前去看个究竟,却不想竟还会在此看到个故人的身影,而那个人在左右四下看过无人后才偷偷潜进了房间,临房门合上前还是不放心的查看了翻。这就引得阿月更是好奇了。按理说他们两人没什么交集,又是怎么认识的?他们偷偷摸摸聚在一起避开众人视线又是为了什么?阿月一点点靠近,躲在窗下想要偷听他们说话,但是他们说话声太小她无法听清,后来又有下人端着物品走过,虽然他们在的地方已极其隐蔽,可毕竟不知何时会被人看到,既然听不清阿月也未再纠结,索性提前一步回了内堂继续看戏。是以到司夜离回来时阿月仍在淡定的磕着瓜子,她眼神虽盯着戏台上,注意力却并非在那上面。她明显瞥到司夜离坐下时看了流锦和摄魂一眼,这一眼说明了什么她不知,但显然在传递着一个信息,那就是说明了他先前出去的事他们两人都知晓,也并且知道他去见了谁,只有她被蒙在了鼓里。她知道司夜离表面上说是信任她的,但其实他非常的警惕,若非那些人跟随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他是不会轻易将秘密透露给她的,除非是他自己想告诉她。这人还当真是难以对付。
这些都是婚礼前的小插曲,当鞭炮声响彻在鲁家庄外时阿月忽然有些小激动,她迫不及待想看看音儿穿着喜服的样子。花轿一路穿过高大的门檐,直至落在鲁家庄门前,喜娘将新娘接出。噼啪作响的鞭炮声充斥在耳边,欢喜的孩子在绕着跑,人们脸上都在笑着说恭喜的话,看起来好像都是祝福声。当音儿涂着单蔻的指尖触上喜娘的手掌时,不知是谁在人群中突兀喊了声:“九公主驾到。”就好像是炸开的水花般,顷刻就掩盖了鞭炮声,一浪浪逐层而进,以致连鞭炮声都停了下来。音儿的手颤抖了下,像是被烫到般伸了回来。
场面很是尴尬,众人虽不知颜九与鲁潇然之间是怎么回事,但心想着九公主与鲁家是什么关系,怎么会亲自前来参加婚礼,那可是无上的荣光,是鲁氏祖上积德的事,便不明所以的给颜九请安,邀请她进去。然而知晓内情的人可就没那么淡定了,按颜九的脾性会出现在婚礼上绝非什么好事,她该不会是要做些什么吧?是闹场,还是毁了婚礼?
鲁潇然静静看着颜九面色平淡的随着众人往里走,她的脸上几乎看不出来什么,到是越发的让人琢磨不透。从什么时候起颜九也学会了将心事藏起来而令人看不透了?鲁潇然沉默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既没阻止也未多说,猜不透他是期待颜九来闹事还是无力去阻止。
相较于鲁潇然的无动于衷,司夜离明显就担心的多。从他的反应上来看显然也是不知颜九会来,上次她离家出走后到是自己又乖乖回去了,但她人是回去心却像是遗失了,每日里不说话也不吃饭,人迅速的瘦了下去,脸颊都凹陷了。没了往日的精神,也没了往日的朝气,明妃担心她身子受不住就千方百计让太医想办法,弄得皇宫中是人仰马翻但都没什么用。司夜离还未来得及去看她,没想到再见时她就出现在婚礼上了。紧随着颜九一同进入鲁家庄的还有身后大批的宫女太监,他们手上都拿着东西,一个个用精美的礼盒包装着,看起来华丽异常。
该来的还是要来,即使担心也还是会发生。司夜离先一步疾步走过去,然而他无法带离被众人围观着的颜九。今日的她脸上一直都挂着微笑,虽然那笑看起来很假,但百姓却是能在这么近距离接触到真实的公主而感到异常兴奋。纷纷围在身边不停的同她说话,赞美她为人亲和云云之类。颜九的话并不多,也不似往日的活泼开朗,但她很用心在听那些人说,偶尔还会回应他们几句,看起来并无什么异常。就是这种看似的正常让人越发的担心起来。
宫女太监陆续将礼盒都搬进来,鲁二爷面色尴尬的看向鲁潇然,旦见他没什么反应便重新扬起笑脸去交接了,既然她看起来不像是来闹事的,那他们也没理由赶她走,再说她毕竟是公主之尊,鲁家的人都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