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婚约?初听这四个字朝夕耳畔猛然炸响,连酒劲都清醒了几分,那人明明在她面前,可她为何却看不清他的面容。他的话那么动听,每一字都像是羽毛般拂过她的心,她怕自己再次沉沦,沉溺其中。
“可是……”可是什么,连她自己也糊涂了。
“不再有可是,你要信任我,我这里除了你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他将她的手按在心口位置,让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那是为她而跳。他要给她坚定,那是过去他亏欠她的。
那一夜于她来说太过玄幻,因为太过美好,所以显得特别不真实。她在轰然的空白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悸动,同时也像是踩在云端,绵软无力,那种忐忑的感觉似随时都会跌落,从美梦中惊醒。她就在两极中挣扎、彷徨、煎烤着。
四周早已空无一人,只余下月光淡淡的撒落,披了一层银霜栖息在肩头。犹记得是谁的叹息声从耳畔飘过,小七,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你要过的幸福,不会有下次,如果有我绝对不会将你再让给他。
訾夙,谢谢,谢谢你的成全,我一定会好好的。
她望着皎洁的月色眉眼弯弯的笑了,忽然问道:“小白是谁?”
他无奈的将她望住,试探了那么久都未能让她明白,她可不就是个小白么。看来她是真的将悬崖底下的事忘的一干二净了,怪不得她,怪不得她,有错也都是他的错,他差点将他的女孩弄丢……
男子眸色深深,勾起的唇角笑意融融,是她从未见过的深情,那一刻她迷醉其中再无力自拔,任着他冰冷的气息将她裹住,任着他的声音惑人般蛊色着她,“闭眼。”他低喃着诱哄她,越发觉得好笑,每次都睁着眼,被她那么盯着他都有了罪恶感,好像是在欺负她。可不正是欺负她么,谁让她是他的女孩呢!
等等!他试探着问她:“你该不会明天酒醒了后又忘了吧,又要将我形同陌路,将我辛苦熬的药都给倒了吧?”不是他不信她,实在是她太会耍赖。
她心虚的吐了吐舌,他是怎么知道的!其中是谁出卖她的看来不用说了,看在她心情不错的份上就不计较了。可他说什么忘是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忘过了,她素来记性不差,他若真对她有过任何表示她还能记岔了不成,也不至于会差点对他死心。
就知道她不会承认,某人提起那些时日背着她给她当马儿骑的事,刮了刮她的鼻子,“事儿精。”
朝夕恍然道:“那不是梦啊!”她还以为……
细碎的吻落在她的额头、鼻翼、脸颊,最后停留在她娇艳的红唇上,额头相抵,呼吸缠绕,他轻声问她:“还觉得是在做梦吗?”
她笑意清澈,是梦,也不是梦。
“阿离,阿离……”婉转低吟间她轻唤着他的名,那些午夜梦回间浅碎的泪,那些不能诉说的相思,那些经受过的苦痛和煎熬,经她的唇一遍遍的呢喃着。如果只是为了今日相拥时的喜极而泣,那么再多的苦难她都愿意去受,只因为熬过了黑暗后等来的是黎明。
“我在,我在……”像是为了安抚她的不安,他一遍遍的回应着她。
你在,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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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夜深了,司夜离要抱着她回房去睡觉,喝了酒的她脑袋越发沉的厉害,像个耍赖的孩子怎么哄都不听,她是太过高兴了,也舍不得睡。今夜虽不是什么好日子,可于她来说这一夜胜过她所过的每一夜。那些埋藏在夜深人静中的苦苦等候似乎都有了归途,她想要的无非是一份懂得。后来她说:“阿离,背我。”然后她就趴在他背上再不肯下来,就这样他背着她走了大半夜,直将大半个李府都走了个遍。那夜所经之人看到那样一个他和她都纷纷避开不去打扰,怕惊扰了这份美好。同样也是在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位是相国夫人,而能够令这位素日严谨、冷肃的国相摆低姿态,只为博得一笑的大概只有她了吧。
那是怎样一个场景呢,见过的人无不掩唇惊诧,若说国相不宠妻怕是谁都会反驳吧,要不怎么能随着她去做那些惊世骇俗的事只为了她的喜欢呢。
那日女子荡漾着双腿趴伏在男子背上,她灼热的气息划过他的脖颈,眼中有盈盈泪光似明珠般被夜色点亮,滑入他胸口,仿似被冰凉熨烫过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他说对不起,他舍不得她哭,却是一直在伤她。他不言说爱,可她知道他是爱她的,像他那么骄傲的人除了爱又怎会对她说那些话呢。只是他们都太过腼腆,对爱太过慎重,习惯了将自己的感情深埋在心底,害怕给别人带来困扰,所以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地爱着对方,不让对方发现,却也差点就此错过。
她不问他是从何时起爱上她的,亦如他不问她为他做过的事值不值得,这些都太过浅薄,不足以来诉说他们之间深缠的牵绊。或许从带着她第一次回娘家起,或许从他算计她成为他新娘的那刻起,又或许更早,早在他从北皇城居高临下看到她孱弱纤瘦却异常坚韧的眼神起,爱情的萌芽早就在心底滋生,只是被埋得太深,以至于才会在不知觉间对她的关注,自此上了心头再难剔除。
院外,芷澜不知何时提着琉璃盏等候着,她唇瓣浅笑,眼圈晕红,为这一刻小姐等的太久,好在上苍没有将她遗忘。她抹了抹泪见朝夕已然睡着,细长的睫毛将她如星光般璀璨的眸子遮挡,只有浅浅的泪痕挂在眼角。睡颜无害,纯净的似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芷澜想要伸手将朝夕接过去,但被男子拒绝了。男子脚步沉稳,绕开她一步步往里走。那一刻芷澜忽然明白了,他不是不爱,而是太在意了,在意到害怕她会受伤,所以他宁愿什么都不说,只要她在时光的长河中将他慢慢遗忘,她终归会找到比他还要爱她的人。然而没有以后,她要的就是现在,哪怕会因为他而辗转苦痛,可这不就是爱情的美好所在么!
芷澜捂住唇,任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所有的苦痛都将会被治愈,只因她值得被珍惜。
再入内,朝夕已被男子放到床榻上躺好,不知是否睡的不安稳,她的手拽紧了他小手指的一节,力气之大像是怕他再次消失,他也不愿再去叫醒她,是不忍也是心疼。本是想要替她擦拭额间沁出的汗水,无奈下只得吩咐了芷澜去端盆水来。指腹拨开她粘湿的发丝,温热的巾帕轻柔的擦拭着,那般小心翼翼呵护到显得他过于谨慎了。芷澜在一边看着,细心给他打着下手。后来在擦拭她手的时候发现了她指尖被弦丝勒出的伤痕,有些伤口的血已然凝固,有些则勒出了血丝。免于伤口感染,他拿了巾帕一点一点的将她指尖血清除干净,伤口许是被触碰到疼痛,她眉头深皱,嘤宁一声抱着他将脸埋到了他的衣袖间,睡的更沉了。未见她醒来,到是他的担心多余了,松了口气,摸了摸她墨色的发丝,怎么看他的女孩都有些傻。确实是傻,否则又怎会对他无怨无悔呢。
“流锦。”对着空寂的房间低声唤道。就在芷澜不可置信间流锦也不知从何处出来,站在她面前,恭敬将一瓶龙涎散送上,瞥了眼身后的芷澜,见她仍杵着不动,拉了拉她手臂将她扯着往外走,真是没眼力劲,他们之间根本插不进第三人,哪还需要她在这里伺候着碍眼。
案上烛火发出浅蓝色的光芒,黯淡低沉,照映着男子冷峻逼人的面容,此刻棱角柔和,连眼底都有了温度。他替她仔细的敷上药,将她搂抱在怀中,亦如在茅屋中的每一夜,为了让她睡的舒服些他的手臂一直都枕着她,以至于半边身子都是麻了,即便是麻了他也乐在其中。掖了掖被角,吻了吻她的额头,但愿第二日醒来她没有被自己给吓到,但就算是吓到也是晚了,谁让她先招惹的他。
其实朝夕还是被吓到了,那是在她宿醉后的晨起间,说是晨起不如说已近晌午,大约是睡的太过香甜,梦中她一直扬着唇角傻笑着,他睡的不安稳,夜半时她迷迷糊糊嘟囔着要喝水,他走不开,只得抱着她来到桌畔倒了水给她喝,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杯,唇齿间却是说着胡话“干杯,干杯。”真是个酒鬼,睡着了还不忘喝酒。他拧了拧眉,他妻子这么贪杯真的好么。因为睡的不安稳所以早在她醒来时他已醒了多时,且他素来就醒的早,无论睡的多晚每日生物钟都自动调好了时间,哪像她这般贪睡。索性她睡姿算不错,安安静静躺着,没什么不规矩的,否则他可真要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