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訾夙哪能轻易放过她,她现下身体瘫软,使出的力气都像是轻飘飘的,若非有他支撑怕是早就跌倒了,更何况那轻微的举动早就让訾夙识破。他将她困在胸膛和他之间,强而有力的手掌攀着她腰身,迫使她无处可逃。他的眼底有着细碎的笑意和一抹她看不懂的狡黠。
夜风拂动花枝,悉悉索索拍打着枝干,有浅薄的光影在暗色中一闪而逝,伴随着层层飘坠的花瓣,像是下着一场美丽的花雨。那花瓣拂在她肩上、头顶,像是最美的邂逅。他的手捧住她脸,指腹将她脸上落下的泪珠一点点擦拭,那落下的哪里是她的泪,分明是他满满的心疼。
哎,他微不可闻的叹息。该拿你怎么办!
“听闻訾夙公子即将要离开西凤,身为丈夫怎么着都要同妻子送送她的朋友。”月影下翩然而来的人打断了他们暧昧的缱绻。那人身姿卓然,淡漠出尘的面容将他一贯的表情演绎的恰到好处,丝毫看不出喜怒,淡然的就像是在赏月观景,而他们才是打扰到他的那个人。他覆手在后,掩藏在衣袖中的五指慢慢收拢,拽成了拳。除此之外竟是连稳健的步伐都未能将他任何情绪宣泄,他一向是情绪把控极佳的高手。说出的话就好像他根本是才来,带着淡淡的歉意和一丝不可察觉的宠溺。
朝夕或许听不出来,她此时哪有心思再去管这些,心中焦灼,各种情绪涌现,到最后却是什么都做不了,就那么呆滞地看着那个人披着一身霞雾,气质淡雅矜贵的朝她走来。朝夕在那刻脑子是短路的,但未见得有人也同她般短路,至少他听出了司夜离话中的味道,那味道他咀嚼了一番着实觉得不爽。
“宁儿这是怎么了,若是舍不得訾夙公子离开,没关系,不是还有为夫在吗。”他言笑晏晏的看着她,眸底却没有多少笑意,也不知是否是演的成分多些。
就在朝夕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是在幻听时,她的手臂被人扼住,一股大力将她拉扯而出,她在重心不稳下只得向施力方倒去。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他深压在情绪中的暴戾,他的怀抱像城墙般坚硬,气息冷淡如冬日寒冰,连对她的动作都是粗暴的。晃神间她看到了他深埋在眼底的愠怒,那火焰足以将她焚烧殆尽,那样陌生的眼神令她有丝害怕,但她又想他什么时候又是她能看懂过了。
就在她跌倒的瞬间她被一双沉稳有力的手揽入了怀里,带着清冽的白檀香,那是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她有些醉了,脑子越发的昏沉,以至于贪恋起这股味道,贪恋起这股味道背后的那个人。她想没关系,反正她喝醉了,偶尔纵容自己去思念一个人也不丢脸。
訾夙看着自己虚空的手掌,再看了眼闭紧了双眼倚靠在男子怀里的朝夕,眼底燃起怒火,但他尚未动手已有人先他一步动作了。菩桃宝剑临鞘,对准了司夜离,似只要他再有举动就随时会刺到他身上。菩桃才不管朝夕是否是司夜离的妻子,只要是主子喜欢的哪怕是抢他也会替他抢过来。
訾夙终是什么都没说,只让菩桃将剑放下,伤了那人不是她所愿,而看他们这样他忽然明白了他终归是来晚了一步。因为在意所以被伤,又可焉知爱情在受伤时走进了死胡同,必然开不出个峰回路转的柳暗花明呢?如果这是她想要的幸福,那他退出。
“宁儿你醒醒,宁儿,宁朝夕。”
伴随着愠怒声朝夕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颊鬓尚有她未流干的泪水,在夜凉如水的星光下显得异常璀璨。他叹了口气,再不忍心凶她,只低叹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似是听清了他说的话,她的泪流的更猛了,她边挣扎边吼道:“放开我,放开我,放我走……”她说的那般无力,不知是为了要坚定自己还是以此来宣告她的决心。
“你喝醉了,别闹。”他无奈道。
他以为她是在闹吗?她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傻,发了狠般推开他,她再也不要与他有任何牵扯,再也不要陷在他的迷醉中不能自拔,他就像是焰火,烧的璀璨却也能将自己烧成灰烬。爱的太炽烈,就必然要苦痛。而她受够了苦痛,受够了无视,她的爱情再卑微也不该被他拿来践踏,就算无人疼爱她也想爱自己一次。
“我没有醉,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不爱我。也许你会觉得我厚颜无耻,这样不堪的我又怎么配得上你呢。”她自嘲地笑,笑容里满是苦涩,“我就像是长在阴暗角落里的青苔,只有在无人看到的地方才敢偷偷的将自己的爱慕放大,我在虚无里一遍遍描绘着你的眉眼,想象你或许有一天能在转身时不期然看到还有一个我。可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知道你不会看到,就算看到也不过是那案角的一颗尘埃,无关痛痒。没有对比就不会有伤痛,你每一次对兰晴语的袒护都像是拿了把刀狠戳着我的心,也许在你看来我是可以被委屈的,因为谁让你不在意呢。我又怎能期望你看到我的疼痛呢,是我自己傻……”她踉踉跄跄爬起身想挣脱开他,眼底是被海水浸没的绝望,那种绝望将她的眸光一并覆暗,再无往日光彩。罢了罢了,无非是将搅烂的伤口再次刨开,伤恸的多了也就无知觉了。说开了也好,这样就不会再有期待,不会再胡思乱想,往后她就真的坦然了。她宽慰自己。
可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她被一股大力又再次拉了回去,她睁大了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或者说是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清隽面容。感受到他凉薄的唇瓣正紧贴着自己,而她……那一刻她忘了呼吸,忘了心跳,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他的呼吸和他身上传来的白檀香那么真实的笼罩着她。
就在她又要自欺欺人的以为是在做梦时,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那么清幽像是山涧的清泉,滋养着她干涸的心田。低喃间甚至还能听到他的叹息声,他说:“我不会让你走的,宁儿,我们已然是夫妻。有些话我一直以为你终归会懂,就算不说时日久了你也能感受得到,但显然你一直在误会,我怕我再不说可能真会永远失去你了,所以你听好,你是我妻,现在是,将来是,唯一的妻。你可懂?”他每一个字说来一字比一字震撼,敲击在她心头,也直接将她敲懵。
夜风伴随着这声承诺掷地有声的炸响在每一个人耳畔,所闻之人皆是瞳眸骤缩,不可置信,颤得心胆巨疼。听,风声隐隐夹裹着谁的心碎声,在这空寂的夜里幽幽啜泣。
朝夕懵懂的摇了摇头,她不懂。她不懂他为何说出这番话来,在爱情面前她就是个白痴,谁让这句话包含的意思太多,那么隐晦。
司夜离对这个小妻子也是耐心十足,轻声哄慰道,就像是在哄着个小孩,可不是个小孩么,要不然怎么会让他如此放不下。
“小白你还记得前些时候我说过要找个时间谈谈吗?”他连给她的昵称都起好了,谁让她在情爱面前就是个小白呢。又见她点头,他才放心说下去,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碰到感情就纠结不清呢。他认真说道:“那个时候我就想告诉你了,我的心里没有别人,只有你,自始至终只得一个你。你还要再说听不懂吗?”
嗯,这次听懂了,可听懂了她也更迷糊了。禁不住悲喜的泪水再次往下落,她哽咽道:“可你为了兰晴语向我下跪……”是啊,那是她心里无法言说的伤,会时不时的在阴暗里摇曳开花,向她恣意炫耀着,那是她永远都企不到的高度。她不比,她疼。
“那是因为我们是夫妻啊,我向妻子下跪又如何。我以为这是小事,却没想到竟会伤你这么深,怪我,都怪我。”他心疼的吻着她眼角的泪,泪水咸涩却比不上他妻子的心更苦。
“可是你明明知道兰晴语在拿她自己陷害我,你还帮她,你还站在她那一边,你不是喜欢她是什么,你们在一起那么久,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早就成婚了……”这话听着真是满腹委屈,又似孩子般撒娇,不过难得能听她如此实为可爱。
“没有如果,你不是出现了吗,所以这后面的如果就都变成了不可能。”什么时候起他把她变成了一个敏感不自信的人,这些都是他造成的,他叹息道:“我不会和她成婚,再也没有所谓的婚礼。过往欠她的我早已还清,早在她逼你跳崖时我就同她说清楚了,我让她回去而非处置她为的就是要同她解除婚约,你若因此事而怪我那也确实是我活该,她一个女孩子因我而名声受损,于情于理我都会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