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不惊佳人苑,弹曲高歌卿浮水。
整座王宫被巨大的喜色而笼罩,金玉其外,花雨簌簌而落,暖阳倾散照在几尺的红衣霞披未,遮面珠帘叹叹嚷嚷,新娘曳曳步舞般走到殿下。
“流长公主,芷兰玉秀,内修慈善孝德,外兼柔丽之姿,于今时嫁于天罗之境,以祝两国友谊存世。”
一位女官恭谨地站在朝殿介上的左侧,严谨地宣读着喜词。
苏南带着面皮脸上的笑意也不好太过,否则它会被挣得松弛,严重的话甚至会脱落。
她昨日午膳结束后就替襟亭回了王宫,整个下午都是由皇后身边的姑姑来教她明日大婚时的宫廷之礼,一再叮嘱她不要丢了皇家的颜面。
苏南披着这天朝嫁女的凤冠霞帔,喜红的色彩吞噬着她的温暖,一边按照女官的指引行礼,三跪九叩,像个在过着别人一世的姑娘。
也确实如此,这新娘原本就不是苏南。
她心中不由地暗笑,这繁琐的宫廷之礼,倒是应了喜词的尾部,这婚还不是为了天朝而结的吗?
和亲。
和亲就是一把利剑,当初她二姐旁妨就是这么远走的,结果最后还不是一具冷尸回归。
苏南,原名旁南。
她的二姐是旁妨,三姐名为旁师。
只是她二姐和三姐为母亲一胎所生,她们的容颜一样却都惊艳不俗,偏偏是这容貌害死了她们。
十几年前,她苏南那时还是个女娃娃,还姓旁,在家中排行老六,虽说自己有五个姐姐,但她只知道她的二姐和三姐一直在一个富商的府上做丫鬟,可她不知道其他的姐姐被双亲为了生计送到了哪里,她感觉自己儿时比起姐姐们是幸运的。
起码她是在家中停留的时间是最久的。
旁南幼年时因为身体有些弱,无法干过重的活,也就在家中多待了几年,后来她从娘亲的口中得知她的二姐三姐所在之地。
后来,她的娘亲因生小妹大出血而死,她的父亲一直萎靡不振。
宫礼宴席终于告罄,苏南果断地走上远行的马车,她的眼眸中飘落着决绝,她能感受到有一个目光在呼喊着她。
但是她不能回头,那双眸中含挂着热泪,清美的双眉仰视宫檐上的草木,它们在凌乱的东风下飘零着,似在为她送别。
她从始至终的笑容终于可以收起,可是却因为僵硬有些艰难,她缓缓地坐在封闭的马车中,队伍在万民的恭送下沉重地除了王城之门。
襟域惆怅的目光追随着那摇摇晃晃的马车消失在城外,他的那双桃花眼从来没有如此温润过,可能是风沙过大,扰了他的清目。
他的苏妹,就这样走了。
她穿着喜服的样子宛如盛放火红的妖姬,那决绝的身影承载着他温柔善意,在他的风流债上又要多画上一笔。
一个身着粉黛的女子站在襟剑域的身侧,她看着那队伍越走越远,就好像要被卷入遥远的天际线中,“兄长,我们还能再见到师父吗?”
“苏妹,我们会再见到的。”襟剑域默默一语,自答,他那俊秀的面容上染着一丝不清的情愫,犹如薄薄的灯纸后的灯火阑珊,朦胧而又坚定。
他收起玉面上的怅然,转身看着身侧的女子,低沉的声线中隐约地穿透着一分异梦,他笑笑道,“扶晾妹妹,和襟大哥去见个人。”
“扶晾?”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名字,愣了一下才尴尬地应下,“兄长,我要见谁?”
襟域似有深意地看着女子,神情严肃地嘱咐道,“你今后叫我襟大哥,记住你是扶晾,是苏南姑娘的义妹,今日刚来到王城,为了投奔于苏南姑娘,不料苏南姑娘在昨夜遭遇不测,如今苏南已不在人世,你无处可去时遇到了我。记住,你不是襟亭,一旦暴露了,我们尚书府将遭遇灭顶之灾。”
最后一句他还特意强调了两遍。
身负欺君之罪向来都如刀架肩头、毒酒手前,稍不留神便丢去性命。
这就是伴君,亦是朝堂风云。
扶晾盯着襟域的神色,她从来不曾见过他如此小心过,他是在为了她而提心吊胆,他们兄妹隐瞒着父亲犯下滔天大罪,她不知道自己日后会不会因此而丢命,但是有一点她是清楚的——这不是小事,而且他们已经犯了,不可逆转,覆水难收。
她垂眸凝视着男子藏匿在长靴的脚尖,小声喃喃道,“是,襟……大哥。”
她喊得有些奇怪,就好像从今往后他不再是她的兄长一样,而且她也不知道襟域会带她见什么人。
……
房中弥漫着醒神的香气,一株海棠仿佛在檀木窗下开出一抹蓝魅。
楼姊星独自一人坐在房中,看着那件绝艳鲜红的舞衣华服,她柔指撵开红服衣襟,它衣颈内襟竟然用青色蚕丝绣着一个“妍”字,刺目伤神。
她淡雅的娥眉紧蹙。
若是上官夜蓝送来的,他是在提醒她是灵夕妍的赝品吗?
七儿端着一盆温水轻快地走了进来,明亮的声音打断女子的深思,“小姐,洗洗可以就寝了。”
“七儿,这华服是谁送来的?”女子严肃地问着小丫鬟。
七儿看着那件华服,边笑着回答道,“好看吗?这是府上灵姑娘送的,如今她也明白要讨好这府中的女主子了。”
“不可胡说。”女子厉色地看着小丫鬟。
“小姐,灵姑娘每次看姑爷那情深似切的眼神分明就是想要……”
“嗯……”女子重重的鼻音哼了一声,示意七儿不要再说下去。
七儿只好作罢,无辜道,“七儿也是担心小姐心软着了灵姑娘的恶道!”
楼姊星把那华服丢在一旁,一点也不怜惜,眼底尽是厌恶。
“小姐,要不试试合不合身?”七儿看着那么好看的衣服不穿一下可惜了。
女子凌厉的眼色吞食着那鲜艳的红色,冷冷道,“不试,你把这华服烧了,本是死人的东西还端给我。”
七儿震惊不已,愤怒道,
“死……人……我就知道灵涵没安什么好心!小姐你别生气,我这就把它烧了。”
小丫鬟慌忙抓起华服朝外走去。
她刚踏出门槛,正巧碰到上官夜蓝,他看到那件被拖在地上红色的衣襟,眼中飘散着复杂,这是妍儿的舞衣华服,如今怎出现在这里?
“站住”上官夜蓝淡淡一语。
七儿听到低沉的声音,她顺着地上的侧影看去,发现上官夜蓝在殿顶上趁着月色喝酒。
“参见王爷。”七儿把华服丢在地上,在檐外下连忙行礼。
楼姊星听到熟悉的男音,快步从房中走出,似生闷般地催促道,“七儿,你还不快去。”
“是,小姐。”七儿没有再管房顶上的男人。
虽然王爷权重,但七儿还是比较听楼姊星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