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看着襟亭清泪两行,深褐色的眼瞳含着饱满的盈盈水,委屈极了。
她起身将泪人轻轻地拥入怀间,这刻,她像极了长姐,她温柔地安慰道,
“亭妹妹,你真的喜欢他?可想过,若我顶上这公主之位,日后的荣华富贵与金权玉暖将也随我而去,今后你不是流长公主,更不是尚书千金,仅仅是一位普通的女子,你也愿意。”
她双目扬起,暗中窥看了一眼襟域,他的神情沉重,俊俏的五官上再无平日里的温柔似水。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襟亭的身后,盯着那抽泣的身影出神,思绪缥缈于她的剪水间——他为了襟亭也算是将他自己逼到了绝境。
不久,他便走出房门,打探周围的情况,以确保为她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制造出无人打扰的环境,更不能让无关之人知晓此事。
欺君之罪,他自己担着,稍有暴露将是整个尚书府的腥风血雨之灾,手握至亲之人的性命,怎不累?
襟域亦是信任于她苏南,这么重要的事竟直接告于她,只是她做出的牺牲也不算小,她也无法想象自己离开这片故土是否还能潇洒如初?
一青楼名妓,一天罗王后,她当然选择后者,唯有如此,日后才有砝码为亡灵寻找慰藉。
苏南的目光陪着襟亭的悲伤流下,小心翼翼地抹去她眼下的泪渍,继续道,“你真的愿放弃这一切,为了你的太子哥哥?可他真的喜欢你吗?你若参与过他的往昔,或许就不愿伴他来日。”
苏南的话中含言,模模糊糊地语意让襟亭不甚明白。
反是襟域听出话中深意,苏南不相信太子日后能对亭妹一往情深,他也是如此想法。
但他比苏南的想法要多些,襟亭生性顽皮活泼,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让她嫁到那荒蛮之地,无人庇护,她又不懂得掩饰自己,就算她不是为太子而死,早晚会被人杀戮。
既然是明知道的结果,那就让她先留下吧!换个身份生活,但至少她还有他这个兄长。
苏南只是为襟亭的痴傻有些可惜罢了,也是襟亭的痴傻成全了她的野心。
襟亭抹去泪花,半分疑惑道,“师父,我从小就喜欢太子哥哥,他那时候比我高好多,他说等我再长高些,他便要我做他的太子妃,太子哥哥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倘若你这副容颜变成其他模样呢?他还会认得你吗?”
襟亭似有些犹豫,她一心想着不要和亲,却没有想过日后她不再是襟亭,她的太子哥哥也不会再识得她,便有些害怕了,
她纠结片刻后,才回答苏南的话。
“额……那师父换颜时,新面绝色倾城就好了,那时我再出现太子哥哥的面前,他肯定会重新喜欢上我的。”
苏南开始准备换颜的用具,她袅袅地走入屏风,不多时从屏风后的药潭深处取来一张滑若浴雪后的笋芯般的面皮,皮如婴孩细肤,柔软回弹。
她又端来一盒药脂和一个盛着一只小虫的玉盅,小虫静卧在青亮玉盅的中央,白胖的身子盘成一个小小的胖肉环,闭目养神。
她将襟亭领到被药潭浸过的石榻边,这时襟域确定无人打扰她们后,也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之前知道苏南会换颜之术,却从未见她操作过。
今日他也好见识一番了。
只听苏南有些惋惜地对襟亭说道着,“到那时他喜欢上的便不是真正的你了。他日后知晓你是襟亭后,你可否怕他恨你?”
“我怕……但只要他喜欢,我可以不做襟亭。”襟亭淡淡地笑笑。
苏南扶她上了石榻,长吁一声,“躺下吧!我开始了。”
襟亭的话刚好传到襟域的耳中,他从没有想过娇纵惯了的小妹会对上官风落用情到如此不可理喻的地步。
襟亭缓慢地躺下身子,轻轻地闭上双眸,她能感受到苏南光滑的指腹在她的脸上摩擦,推晕着药脂,清清凉凉很舒服的感觉。
苏南大概揉了半柱香的时间,那药脂已从最初的白色变成透明的状态,凝固在襟亭的脸上。
襟亭也感受到她的脸变得有些松弛,开始隐隐约约地有些发烫了,像烈阳炙烤般火热。
“亭妹妹,这药脂活面是第一步,它相当于换颜前的准备,以便接下来旧颜的脱落、借虫使新颜合肉。”
“但是接下来可能需要你强忍住,襟哥哥,帮我扶一下亭妹妹,防止她挣歪了新面的五官。”
“嗯。”襟域皱眉来到襟亭的身侧,点上她的穴位,她便身子僵硬,整个人都不能动弹,但还能讲话。
他也终于明白所谓的换颜之术,换颜就是借食皮蛊啃食旧面,同时粘合新皮而成,新皮长久以药而养,药是克制食皮蛊的味触,所以食皮蛊不会朝它下口,这药脂活颜一方面是松动原颜,另一方面是与面皮磨合而生出新肉。
苏南将肉虫引出,它在襟亭的面部开始活跃起来,她又将方才取出的面皮敷在她的脸上,虫子啃噬着襟亭的脸。
襟亭的面部由于穴位被点的缘故,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睛微闭却仍有泪水默默地流下,啪啪啪地低落在石榻的两侧。
她的身子紧绷就像一条被拉开的弦,断裂在即。
她在忍着割肉般的痛楚。
襟域看着她的手臂由于汗水而有些发红发亮,几分担忧地问着,“亭妹,你感觉如何?”
襟亭喉咙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又不敢哭出来,她勉勉强强地发出苍白的声音,“兄长,疼,……真的很疼。”
“亭妹,兄长在这陪着你,哭出来好吗?”男子牵起她的紧皱的手,轻轻地替她揉着,让她心里放松下来,但愿这样分散她的精力,可以减轻她的痛楚。
襟亭能感受到脸上钻心的疼,仿佛听到食皮蛊在撕咬她寸寸肌肤的声音,又仿佛听到那新生皮肉的呼吸声。
她不敢看四周的情景,她怕睁眼后就看到那只在她眼帘下尽情蹂躏的虫子,它在她的五官上烧杀抢掠,而她只能默默地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