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替代原本“张九虎”的身份,领着张三等一众人随沈攸宁踏上回京之路。
沈府花园内,沈静攸坐在凉亭之中,将底布固定在绷子上,纤手捻着锈针引彩线,沿着底布上的花纹刺绣运针。
她垂首,清丽的脸庞显得静娴婉约。微风拂过半遮于亭中的纱帘,她那绰约李旼赫的姿态真如一朵伫立于水中的白莲。
只是没过半晌,她眉一蹙,不耐的把手中的刺绣扔在桌上,然后对着一旁休憩的方邱雁撒娇抱怨。
“娘,那个沈攸宁她明天就要进京了,您怎么还如此……如此的……”
‘无所谓’这三个字她不好开口,那焦虑的神情却出卖了她心中所想。
方邱雁执着圆扇轻轻扇着风,她半睁着眼,嘴里似含着什么,含糊不清的开口。
“慌什么?你怕她抢了你风头?”
沈静攸咬唇,神情忿忿却无奈,“陛下那一道谕旨,那些府中的大小姐都知道我不是沈府真正的嫡女。”
“这些日子,我没少听那些人在背后腹诽我,若是那沈攸宁回来了,岂不是让她们愈发放肆的借着此事……”
那方邱雁倏然睁眸,那凶狠的眼神猛的吓到了沈静攸。
沈静攸连忙挪开了目光。
方邱雁面露罗刹之色,阴鸷而凶狠,“一个被流放到乡下八年的东西,就算她是沈家嫡女又如何?”
“只怕回来的不是什么沈家大小姐,而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村姑罢了。”
略带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方邱雁一眼瞥见沈静攸害怕的模样,总算收敛了语气。
她伸手覆在沈静攸手上,安慰的一拍,“为娘这么多年将心思注在你身上,不是让你妄自菲薄的。”
“至于那沈攸宁,呵……”
方邱雁讥笑,“就看她有没有命回来了。”
方邱雁算盘打的极好,岂知,沈攸宁的马车比料想中更早的行到城门口前。
沈攸宁坐在马车内,腿上匍匐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白虎,正撒着娇蹭着主人抚摸它脸颊的掌心。
杏竹在一旁看的眼红,可无奈白虎不让她触碰,只得眼巴巴的望着。
“姑娘,小白是不是饿了?奴婢瞧它没精神的模样。”
沈攸宁眼帘一掀,指尖轻轻一捏白虎的耳朵。
她道,“杏竹,它可是有大名的。”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杏竹便没好气的鼓起腮帮子,就差头顶冒气了。
没错,这只萌白虎乳名小白,大名——
白吃。
“姑娘,不是奴婢说您,这取名也未免……太草率了……”杏竹曾经看不过去,苦口婆心的替这可怜的无知小家伙申辩。
岂知当时的沈攸宁只是淡淡一瞥,一副不容置喙的霸气侧漏。
她伸手指着在地上埋头苦吃的白虎。
“你是觉得不形象?”
杏竹嘴角抽了抽,突然有种蛋疼的感觉。
这两个字不论拆开还是合并起来……简直形象,真是太形象了。
沈攸宁突然抱着白虎,一口一个“小白痴”的喊着。
这时候,车外响起云落心不在焉的声音。
“沈大小姐,金陵城到了。”
沈攸宁心神一定,偏身靠近车窗,将帘子掀开一角。
偌大的城墙若驻守的巨人屹立在这方土地上,朝着左右两侧望去,似看不到蜿蜒的尽头。
城门上下都有盔甲着身的将士,各个神情肃穆,目光如炬。
每个将士身旁都伴着一只通体漆黑的黑豹,身姿矫健,幽绿碧瞳忽明忽暗。
“这便是大秦的将士吗……”沈攸宁若有所思的低喃着。
若要判断一国国威如何,仅看这将士风貌,便能窥晓六分。
若将不将,则臣不臣;若臣不臣,则君不君;若君不君,则国不国。
将不整,便是武臣无为不治;武臣无为,便是皇帝无能纵容;皇帝无为,则国家动荡飘零,民不聊生,岌岌可危。
沈攸宁感慨,这大秦不愧是第一大国,国威之盛,一眼便知。
令她更感兴趣的,是人与野兽竟然达到了不用隔离就可以和平共处的地步。
偌大的城门口有两个通道,一个允许是车马等通行,另一个则是允许人与兽步行通行的入口。
待沈家马车缓缓行驶到城门口,那守城门的将士抬臂一拦。
在他身旁的黑豹踱步上前,兽眸紧锁着马车。
那将士快速打量了眼马车,对那车夫道,“通城令。”
“通城令”顾名思义,便是出入金陵城的凭证,需得有金陵官印加盖才能够入城。
充作车夫的云落一扭头,隔着帘子对车内的沈攸宁喊着,“大小姐,通关令。”
等了一会儿,没人应答。
连将士都投起了狐疑的目光。
夏竹探头而出,找到张三的身影后出声一唤,“张三,通城令呢?”
张三下意识摸了摸袖子,四处落空后,他脸猛然一僵。
夏竹忽然有种不妙的的感觉。
果然,就见张三苦着一张脸,“通城令……在寨主身上……”
“寨主?”守城的将士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字眼,手中的长枪脱出,锋利的枪尖直指张三喉咙。
他冷声盘问,“你等是山贼匪寇?”
张三吓得瞳孔大睁,陡然倒吸一口气,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不敢动弹半分。
“这位将士,手下留情。”
如莺语般悦耳的声音从车内传出,只见一双素手剥开帘子,露出女子谪仙般的模样。
“嘶——”另一边排长队看热闹的百姓中突然传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好生标致的天仙!
年纪虽小,却是雪肤花貌,明眸善睐。
现在尚且如此,日后当是如何惊艳?
就连沈攸宁初见自己时,都不敢相信这是在乡下放养了八年还时不时被杜大娘差使做苦活的人的状态。
原主的皮肤状况,简直好到如同深藏闺中精雕细养的瓷娃娃。
就见沈攸宁也不免于俗的羡慕一番。
那将士也只是打量了一眼,浑身危险的气势汹汹外漏。
这一威慑吓得那些探头的百姓缩紧了脖子。
沈攸宁只是眉眼弯弯,仿佛感觉不到那股吓人的气势。
“想来将士是听岔了,他所唤的是人名。”
“人名?”将士视线狐疑一扫。
沈攸宁微颔首,“南阳之翟,雀族为朱,他唤的是翟朱。”
说着,她转头笑盈盈的对懒洋洋看好戏的云落说着,“对吧?翟朱?”
将士皱眉,越来越怀疑,“一个车夫用这种名字?”
沈攸宁淡定回应,“噢,他那个‘朱’是我后来改的,原本的字是猪猡的猪。”
翟猪……
“噗——”杏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云落嘴角一抽,他在沈攸宁似笑非笑的威胁下,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应下了这个名字。
将士虽不尽信,但也没再追究。
他开始不耐赶人,“没有通城令,不让进城。快走快走,后面还有一帮人等着呢”
杏竹听了,这会儿开始急了。
要是姑娘在城门口就被赶走,岂不是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云落在一旁不出声,心内一哼。
他有的是办法解决这个局面,谁叫她刚才给自己添堵来着。
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