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随着十月地推进渐渐加深,晚上常有霜降,到了十月下旬,这北方有时更是夜落小雪朝为霜,故楚云落四人只得计算着路程赶路,让晚上不至于露宿,如此一来,这北行慢了许多,加之离州又占地较广,以致冬月楚云落三人方才出了离州,入了旧岭。旧岭北面紧挨着雪封和脊林,雪封在东,脊林在西。
楚云落与月初画商量过后,两人都是决定先去雪封的冬芦镇找到那个微雨涧,楚云落再带着李有桃去脊林的临渊庄,一是因为带着秋露剑先去这临渊庄怕节外生枝,二是省得楚云落两地折转,送完李有桃楚云落便可直接回落云山庄。
旧岭双口镇一客栈门前,今早虽鲜有地看见了朝阳,但却像被一团雾蒙住一样,丝毫感觉不到温暖,反而是冻人的寒风在人身边打着转转儿。楚云落四人皆是披着较厚的斗篷,李有桃还加了件棉袄在内,帽子里露出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小手捂在棉袄里就舍不得拿出来。楚云落说话带起一道道热雾。
“七七,路上小心!”
即将与三人分离的童七七跑过去跟初画又是亲昵细语半天。
“初画姐,好舍不得你们啊!可是再不回家等到大雪来了就更不好赶路了。”
月初画从小到大都是没有什么朋友,跟童七七相遇后,两人便是愈谈愈喜,形同姐妹,此时要分别,对童七七也是百般不舍。
“年总是要回家过的,天下就这么大,以后我们总会再相见的。”
月初画话虽如此说到,可心里却是伤愁漫侵,盗帅前辈说那微雨涧可以是自己的容身之所,自己定是相信的,可自己身怀至宝,这容身之所自己又要到何时才能出来方可不被这天下所逼,月初画也不知道,况且仇人尚在世逍遥,哪怕是弱女子也不忍。
童七七跟月初画挽手言罢又是去抱抱揉揉李有桃,最后看着楚云落三人。
“月落哥,初画姐,等你们事情忙完了,可要来北牧清吟门找我!”
“七七姐姐,路上小心哦!”
童七七向李有桃拔刀乱划几下,又向这小孩子重重承诺后便是上马行去。楚云落三人也不耽搁,今日还得赶去下一个落脚点,楚云落上了马后又帮李有桃好好系了系斗篷,帽子直接是盖了个严实,方才上路。
此时的脊林比起旧岭自是又冷了几分,脊林地界内靠近临渊庄的奔牛镇上,有家客栈名为奔牛客栈,从名字便可知道应是这奔牛镇上最好的客栈了。这客栈的一间上等客房内,暖炉烘出的暖气将房间内的寒气一扫而光,一名相貌儒雅,头饰锦冠的男子坐在闭着窗子边的桌侧,端一小巧茶杯细细品着热茶。屋内还有一人站着,衣着华丽,此人正是一路从广流门赶到脊林的李义清大弟子向中渝。
向中渝本打算直接请些高手解决了楚云落,再不济也要杀死李有桃,以保他门主之位,但他从广流门出来之时,与他交好那名广流门弟子追上,告知他入了脊林有一位人等着他,可以为他出谋划策,还说此人乃自己好友,绝对可信。这名弟子从李义清死讯传来后,向中渝便把他作为心腹,此名弟子也是想着向中渝当上门主后自己占有高位。
向中渝看着眼前慢慢品茶的儒雅男子,自己进了脊林按照那名弟子所说找来此地,便是见到了此人。良久,儒雅男子将茶杯轻放到桌上,终是开口说话。
“你与那临渊庄的二小姐石蕊叶关系很是特殊。”
向中渝心头大惊,自己随李义清去过临渊庄多次,与那二小姐初次见面便是暗生情愫,后来一直书信不断,常有幽会,李义清和石蕊叶父亲石暮知道后也是暗中默许,可此等事这人是如何知晓的。向中渝正要开问,那男子已是接着说到。
“我们这些为人出谋划策挣点小钱的人,总是要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的。”
向中渝听这么一说也是想着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但心间对此人出的计策更是期待了几分。
“敢问高台可否能指点我一二。”
男子又是端起茶杯,以杯盖轻捻杯口。
“既受好友相托,又拿向兄钱财,自然会竭力相助。”
向中渝拱手,洗耳恭听。
“你真以为那二小姐是看中了你,而不是看中你这个大弟子的身份?这二小姐你可是了解不够啊!”
听男子此语,向中渝本就是不善忍的人,直接便是满脸怒容,你个谋计挣钱之人也敢如此说话,张口就要怒言喝斥。只见男子手扬起茶杯小盖,引出一条水柱,此等手法显然是以内力做成的,虽然不是什么惊天之为,但向中渝却是做不到的,向中渝见此只好按下怒火。男子悠哉慢言。
“以谋计为生,自然就得洞察人心。你给那二小姐写一封信,信的内容我会告诉你,之后具体怎么做,我自会相告。”
男子取出纸墨笔,向中渝按照男子所说一边写信一边惊叹,心间也逐渐踏实。向中渝写完信收入怀中后,谢过男子便是出了门去。
向中渝出门后,男子打开向中渝给的一个木盒,叠叠银子上面是一张折起的纸,男子不管那晃人眼睛的银子,拿起纸张展开,楚云落的画像赫然于纸上,男子面无动容,将画像慢慢撕成碎片。其实该男子早已见过楚云落画像,正是那名广流门弟子交给男子的,男子将撕成碎片的画像捏成团随手丢在桌上,端起茶杯,这次却不慢慢品了,而是一饮而尽,话带幽笑。
“没想来这边一趟倒是有此等收获。”
男子骨节完美的手指伸到耳根处,竟是慢慢撕下一张人脸,露出一掌俊秀得不像话的脸来,正是楚云落那日在星海城卧星楼内打趣的那名俊秀男子,也就是那晚楚云落和蒙竹欢颜救下的那个“陆河”!此人的易容之术真是了得。
“还是这张脸舒服。”
男子手指轻敲桌面。
“楚云落,你竟是没死!楚天之子,既然没死成那便好好活着吧,不知道身处云端的落云山庄会不会拉下脸面来小小临渊庄要人了!”
这那晚被两名蒙面人称为司徒公子的俊秀男子,其实也不过才十九岁而已。屋内这司徒公子语罢竟是一声痛心叹息。
“这次又得少只眼睛了啊!不过现在的广流门,这只眼睛不要也罢。”
想必这司徒公子说的这只眼睛就是那名广流门弟子了,这期盼着在广流门有点权势的这名字想是过不了几日便会消失了。男子经自己这一安慰,心情好像放松了许多。
“这事就不告诉上面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何况,我怎会只是个将呢!”
——
冬月末,楚云落三人终是进了雪封地界,这个季节深处北方的雪封当真是万里雪封,树撑厚雪,石成雪包,道如银条,天地间一片白茫。白天倒是没有飘雪,只见雪地上两道马蹄印一路延伸,马鼻子里喷出道道热气,马上的李有桃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楚云落举目看去,一个小镇远远看去,就跟几块整齐的方形石块上覆上一片片白棉布似的。
这素镇街道上的积雪被各家各户和街边商铺清理到街旁,一堆一堆地堆起来。小孩就是不怕冻,又爱玩,只见几个雪堆旁三五个小孩围在旁边,这些小孩都是被家里大人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能出门。几个小孩在堆着雪人,这雪人倒是堆得五花八门,有躺着的小狗,有大斧头,有宝剑,有花朵,当然正经雪人是肯定有的,不过有个流着大鼻涕的小男孩,估计是手也不怎么巧,直接是推起根大柱子,两手拍打着大柱子,意想让它更结实,看着自己的成果,小男孩颇为得意。好动一点的小孩更是在街上就打起了雪仗,谁雪团团得紧一点,力气大一点,总能立于不败之地,被打痛了的小孩就哭着抹泪跑到家中,街边接而又是响起声声妇女的叫骂。
“姓张的,给你家娃子吃那么多饭干嘛!就为了长力气来打我家娃啊!”
对面铺子也是传出一道汉子声音。
“我家饭多,不止我儿子力气大,我力气也大!”
汉子这句暗含深意的话说出来,两边吵得更凶了。
“力气大?力气大还晚晚被你婆娘丢出来吹风。”
“哟!怎么滴,要不我去你家吹吹风!”
……
楚云落和月初画一路听得好笑,这样一年四季的小镇百态生活,有时着实比起漂泊江湖更有趣。
走到一家客栈门前,楚云落将马匹交给哈气在手中搓着双手出来招呼客人的小二,客栈门前刚好有堆雪堆,三四个小孩在一旁玩耍,马上的李有桃这一路来早就看得心痒痒了,这才被楚云落抱下马,就扯扯楚云落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楚云落。楚云落看了看旁边玩耍的几个孩子,方才会意到李有桃原来是玩心起了,楚云落才点头,李有桃就是跑过去和几个孩子玩成一片了。
由于李有桃在这儿玩得兴起,楚云落和月初画就没急着进店,而是站在一旁看着李有桃。几个孩子雪人堆厌了,开始打起了雪仗,你一个我一个的雪团扔着,都穿得厚,倒也没有多少痛感。李有桃捏起一个雪团便是朝对面小男孩扔去,小男孩趴下躲掉,起身哈哈大笑。不过这小男孩躲掉的这一个雪团却是不偏不倚正正打在一位路人身上。被李有桃失手打中的路人是一名二十一二岁的女子,女子身披红色边缀白色柔毛的斗篷,发梳朝云近香髻,脸貌颇为端正。
女子正拍打着身上残留的雪渣,楚云落正要上前道歉时,李有桃已是发现自己犯错了,看向女子,但脸上并无歉意,却是满脸喜悦,那女子看见李有桃也是惊喜交加,李有桃急忙拍拍手跑过去。
“蕊叶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