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的人本来一早就定好了的,选的是丹阳的舅舅温硕,到时候丹阳算个陪同的也到青时郡去抛头露面一番,叫别人有个丹阳公主慈悲心肠的印象,但余图犹豫了。
丹阳觉得自己很懵逼,只是出去走了一趟,回来后跟常青说了两句话,余图就把她叫了过去,说有个事要跟她商量一下,…,商量个鬼,商量,一商量就把青时郡这么块肥肉给商量走了!
前日夜间常青出宫后的御书房,丹阳,余图和德善。
“父皇可是还有什么事?”
丹阳当时问这一句,本来也没什么意思,只是赈灾的主意,人选,昨夜便定好了,但余图迟迟不把此次召进宫的大臣们放出宫去,她今日刚从宫外回来,便被林知过堵着问了两句,但她也不知道啊,林知过就托她来问一问她父皇。
余图沉吟了一下,抬眼看着他越长越像她外祖母的女儿,每日看着都觉得自己好像欠了她许多的样子。
想到今天白天德善说的话,余图觉得,自己扶丹阳扶得太快了,要想个办法,让他们慢慢承认丹阳将来的地位。
“赈灾的人选,还得再定。”
“再定?”丹阳心里一惊,却不敢表现出来,难道自己做的事情,父皇知道了?
“你舅舅有个更好的地方要去,青时郡就让给你那些哥哥们吧。”
“是,丹阳知道了。”
丹阳埋头应道。
此时除了余图没人知道温硕即将去的是哪里,在场的其余两人都惊心于余图的转变御书房因此陷入沉默。
丹阳大了,见过的,做过的也多了,不会再像五六七八岁的时候一样蹲在余图椅子边问她父皇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帝王便是帝王,说什么,做什么,只要自己心里有底就够了,不需要跟别人解释。
可是,丹阳想,要是自己从这里走出去,告诉满城都世家,自己失去了帝王的宠爱,成为一个曾经摄政的公主,到那时,周围会变成什么样子?
“丹阳?怎么不说话?可是有异议?”余图看着丹阳沉默不语问道。
“没有,丹阳只是想着既然青时郡的事情告一段落,自己一个女孩也该趁着这大好的春日,出去踏青赏花,好好游玩一番。”
丹阳假装轻快的讲,面上的女儿态放足。
德善听见这话在心里一紧,看向余图,公主不是如此听话的人,说退就退?怕不是在试探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毕竟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余图当然也知道丹阳不是抓住了权力后,别人说让她放手她就放手的人,不过,说这话怕不是有点生气了。
余图想想就觉得有点好笑,本想走到丹阳面前去拉着人谈一谈她多久没在自己父皇面前脾气外露了,但转眼就看见德善往自己这边看。
突然间,余图把原本握在手里的毛笔丢了出去,砸到德善和丹阳中间的地毯上,因为使了很大的劲,就算有地毯缓冲,在毯子上留下几个黑点,狼毫笔头参差杂乱,这支笔算是废了。
“不得了还!这话是说你父皇我过河拆桥,还是怪我把你个小姑娘关这儿!不愿意待就说,你走了,朕明儿找二三十个人,把这块地都站满了,没你的地!德善,你先出去,朕今天就教教这丫头规矩。”
“陛下…”
德善有些无奈,。
“出去!”
余图怒起伏案。
“父皇…”
丹阳不懂这是要做什么,余图的底线她这些年早就试探了出来,她刚才说的话,根本不应该引起这样子的…‘事故’?
“别叫朕父皇,你个没良心的!朕给你的还不够多么!”
正说着呢,就随手抄起一两本折子,继续往两人中间砸。
德善还没有出去,两人跪拜在地,只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惹的余图发火。
“陛下(父皇),息怒!”
看着底下有些发抖的两人,余图的怒火未减。
“德善!你给朕出去,听到没有!”
德善迟疑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能劝着陛下将青时郡给了其他几位皇子就不错了,至于丹阳还能不能留在御书房,他倒是不急。
德善走后,御书房又被寂静侵袭。
余图在等,等自己看好的人能够学会临危乱而不惧。
“父皇?”
丹阳没有让他失望。
“朕这些年来给了你诸多,如今不肯再给了,你心里有怨?”
“没有!”丹阳整个人都扑倒在了地上,连忙道,说着还带了几分哭腔“没有,儿臣只是怕,儿臣只是怕,…”
丹阳只是重复这句话,至于她究竟怕什么她也不说,西边蛮夷虎视眈眈,南魏和大吴已经开始互换质子以结‘盟国’,不出意料将来会更近一步,而大吴现在就两位公主,一个是她,一个还在襁褓当中被乳母抱着。
在看南魏新帝登基,但他岁数已经不小了,几位皇子,不是比她大了几岁,就是在她这个年纪。
不说将来远嫁,就她那几个凭着母族势力才能站在朝堂上议事的哥哥,等她跌落神坛,不来踩死她就算好的了。
看着匍匐在地上发髻散乱的丹阳,余图这才怒了。
“抬起头来!”
丹阳闻言听话的抬起头,鼻涕和眼泪交织在一起,整个人都无比的窝囊。
余图走到丹阳面前丢给她一块帕子。
“没出息,你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人,怎么你跟条狗似的趴着地上痛哭!”
丹阳闻言惊起,她原本只是想着在父皇退位前扶植起自己的势力而已,就像当年的太平公主一样。
“父皇!您疯了吗!”
“丹阳,朕现在只问你,你该怎么要这个皇位,没问你其他的!”
……
“丹阳?你怎么了?”
赵幼敛在推了推发呆的人,此处是府里看梨花的最好的地方,就在东渠院旁边的假山上,有不少人都在附近,丹阳把他叫过来,两人就干坐着,却不说话,把旁边站在的林淮安急了个半死。
“我听说你答应了唐且庸过几日到东郊春游?”
“还没计划好的事。”
春游这个事,他们几个要去的人还没计划好,看的人倒是决定好了。
“出去玩还要计划什么,一人一匹马,出了东城门不就行了吗。”
赵幼敛细想也是,不过斜头看向坐在石凳上的丹阳。
“你问这干什么?你也想去?”
这是林淮安总算是找着话头了。
“丹阳公主也想去吗?我跟你说,东郊有一片不大不小的草地,这种天气,最好放风筝了!对了,还有花!正赶上那边…”
丹阳闻言点点头。
“我是想和你们一起去玩一玩。”
“那…”
林淮安小声的说,连坐他旁边的赵幼敛都没听清的那种小声,跟蚊子说话一样,丹阳当然也没听清楚。
“什么!你好歹大了我几岁,吃过的饭也比我多了不少,怎么胆子小?”
这一句话倒是让林淮安涨红了脸。
“我听说光瑜决堤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了,公主你也放松下来了,打算和我们一起出去春游,那,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爹还没出宫?”
丹阳听不下去,林淮安一直在那里‘为什么,为什么’的了,觉得一句话挑明了讲不好吗?这么大的人了,还唯唯诺诺的。
看了看旁边其他的人都把他们三在的位置隔出了一个圆,,好像他们有什么不得了的传染病一样,不免有些好笑,又觉得林淮安,也没那么懦弱,至少为了问他爹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在他和常青旁边站了许久,都没走开。
“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可别说出去!”
林淮安顿时觉出了这怕是个什么厉害的很的秘密,连忙摇头,这事要是自己知道了,那天被灭口了怎么办?会不会有人专门为了这个秘密来绑架他,然后他咬紧牙关不肯说出去,然后对方严刑拷打,他宁死不屈…
“喂,你到底要不要知道!”
林淮安和自己的内心挣扎了一下,到底是自己亲爹,不是假的,还是点了点头,细想一下严刑拷打的场景,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赵幼敛你快把他的头扶住咯!我今天还就是要告诉他了,怎么滴!”
丹阳这一大声说话,赵幼敛还没来得及去抓住林淮安的脑袋,旁边的人都看了过来,原本热闹得很的周围瞬间安静了下了。
不远处的余蒙都走了过来。
“丹阳,那好歹是林大人家的独子,你别看人这个(脑子有点傻)脾气好,你就欺负人家呀!”
丹阳抬手就要唤旁边自己带来的打手,她向来出门都是做好准备了的。
赵幼敛见势不对,赶紧挡在丹阳前面,之前他父亲已经给他补充过丹阳这些年的光辉事迹了。
“误会,都是误会,大家继续玩,我带这两位下去喝杯茶水,平静下心情。”
众人看丹阳真的没有发火,还跟着赵幼敛一起走下假山,在心里头一惊,揣着自己的弯弯绕绕,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