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城东西有三山,南边多树林草木,唯有北边是大片开阔的平原,适合养马,所以不但千里营驻扎于此,皇公贵胄们也都于此处养马。
重根儿一行人来到营外,给守营官兵看了调令。守卫请众人进入营中大帐稍后,去通报上官。
楚太祖设立卫、所,每一卫设立正副指挥使。指挥使之下,每五千人设一指挥,一千人为一所,设千户。每百人一佰,设百户,其下有有两位总旗分掌五十人。十人一什,设小旗。或设有副官。而现在来见重根儿他们的,正是千里营的副指挥。
副指挥姓陈,是夏州人,因为戍守边境有功提拔至京营。他瞧着十分年轻,笑着欢迎众人来。陈副指挥介绍营中各职兵的情况,询问众人的想法。
千里营为骑兵营,营内超过八成的战兵都配有马匹。不过虽说都有战马,但还是有所不同,主要分为以下几种。第一种为斥候骑,人穿皮甲,配有不同颜色的烟丸、旗帜和不同声响的哨子、响箭以应对不同情况。二为重骑,人穿甲骑、马披具装,每骑配备长枪一杆,短矛树根,是唯一能令辽国骑兵谨慎对待的楚国骑兵兵种。三为远射骑,配备弩矢,并挂有长刀一柄以供近战。其他的还有许多轻骑、半具装骑···林林总总,却都略输辽人几分,是以在此不提。
在看斥候骑的时候,钟少候和重根儿遇到了一个熟人。有一小旗的斥候骑他们的小旗正是昨夜里跑出三百里请他与折琼回上城的杨青虹。杨青虹得知了几人来此的目的,请缨出随。之后几人又遇到了另外的熟人。
楚国重骑是唯一能与辽人在马上争锋的骑兵,是以皇帝十分重视重骑骑士的挑选,非家世清白,孔武有力,且善于骑马者不可。林义州正在此军服役,为一总旗,下掌五十重骑。三位权贵子弟愉快的聊了起来,柴棠因为与其兄有旧,同样能加入话题。
重根儿这边,看他们聊天觉得无趣,和陈副指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陈指挥守边有功,不知是何等功劳,可以在京营享福?”
陈副指挥摩挲着光滑的下巴,平静道:“那还是先帝在时,有一年西秦人大军进犯,十四万人包围了夏州。我们夏州上下两卫和城中军民死守夏州整整两个月,终于等来了援军。因为我们死守夏州,西秦人不敢冒进,便草草退去,是以有大功劳。我嘛,不过是模样周正,所以才进了京营。”
重根儿皱起眉头,又询问道:“不知陈指挥当时是多大年纪?”
陈副指挥叹气一声,有些忧伤的说:“我当时年仅十六,是木工学徒。当时西秦人蚁附攻城,才数日夏州卫便减员两成,情况万分危急,知府决定征召民夫守城。我上城墙后才两日什长便战死,我机灵,当举了什长。又过了十天总旗中流矢昏迷,代总旗找我作亲兵,之后又过了几日代总旗中刀跌落城头,原总旗伤重不治,我就当了总旗。再后来,援军到了,西秦人走了,我就进京了。”
何闲看向李思怡,他正缩着头不敢看这边。耶律隆绪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两国纷争,你我都无能为力。”
陈副指挥有些不解的看向重根儿,问道:“冯公公,那位公子是否也是边疆出生?”
重根儿笑了笑不作回答,把话题引到别处。
钟少候最终决定了侍卫的人选,与几人商量。最终,几人的侍卫定为斥候一什,重骑五十,远射骑四十,其他各类轻骑八十,由林义州为侍卫长,杨青峰作为副官。
几人约定了后日就出发,在年前回来,争取给将士们多休几日的年假。再三邀请林义州一同吃晚饭被“军令如山,军法如狱”的借口推脱后,几人在城郊的饭馆大吃了一顿,又喝了许多酒。酒后,何闲与重根儿又打了一场。这一次双方都全力施为,斗了百回合才性尽收剑。
回城后,几人散了。重根儿从清光门回到宫里。一路上,重根儿心中都隐隐期待着,推开清光殿的院门进去,看到正殿前的台阶上空空荡荡,重根儿心中有几分失落,问过公主情况后,重根儿站在院里低头不动。
太阳完全的下山,夜色越来越浓。清光殿中的宫女太监们都准备休息,从院子前后走过的巡查看到站着的重根儿都害怕的行礼,看他没有反应后,踩着碎步离去,之后都绕开前院走。渐渐的,皎洁的月亮被云层遮盖,天上飘起了雪花。
重根儿似乎觉得有些冷,开始在院中打拳,只是目光涣散,这似乎是身体本能运动。
冯公公齐肩平举着三个摞在一起的盒子从宫墙上跳到了清光殿的屋顶上。他看到重根儿正在不自觉的打拳,十分惊喜,立在屋顶不打扰他。
重根儿打了几轮后气势有些变化,在出拳时忽然身形一震,停滞不动。重根儿眼神逐渐聚焦,继续演练套路,只是手脚移动缓慢,仿佛遇到了极大的阻力。重根儿抬头看到了冯公公,又低眉不再看他,继续出拳。终于,汇集了全身力气打出那最后的一拳,重根儿浑身是汗的收拳平气,对冯公公行礼。
冯公公笑着跳下来,手中三个盒子稳稳当当的摞在手上。他拍了拍重根儿的脑袋,点头道:“不错,又进了一步。”看到重根儿面上无喜无悲,冯公公嘴角更加上扬。他把盒子放到重根儿手中,拿起摞在最上层的盒子,对重根儿道:“这是陛下赐你的玉牌与圣旨,可以命令六品以下的官员。”
他把玉牌系在重根儿腰间,又把圣旨放到重根儿手中,打开下一个盒子道:“这是陛下给那姜家女土司的密旨,到时候你别看,直接给她。”
冯公公把这密旨也放到重根儿手中,有打开最底下的长条盒子,羡慕道:“这是陛下赐你的宝剑,虽无天子剑之名,但有天子剑之实,锐不可当。我都没得过这样的赏赐。”
重根儿把空盒子放在雪地上,接过剑,对冯公公道:“师父您就算赤手空拳也敌得过徒儿手持宝剑。而且这剑只是陛下暂借给我,用来象征天家身份的,等到南事结束,两位王子归国,这宝剑也就收回去了。”
“可是师父我没用过这样的宝贝刺过人啊。”冯公公甚至有些嫉妒了起来,“就连去峨眉请法师,陛下也就是随便给我拿了一把剑。跟这一把完全没法比。”
“···”重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把剑递给冯公公道:“要不师父您先玩赏一会儿,等到徒儿走时再给我?”
“这倒不必。”冯公公很大方的摆手道,“只是等宝剑见血后你拿回来给我瞧瞧就够了。”
冯公公开门离去,不走墙上却是因为此刻积雪已结冰,踩上去滑。
第二天重根儿几人没有见面,各自准备着行李。重根儿被师父带到一处地宫,说是师父还没给徒弟践行礼。重根儿跟在冯公公身后七拐把拐,最终停在一处大殿前,隐约感觉这是宫中几大正殿中某一殿的底下。
冯公公转身解释道:“古来禁中修行的门派不知有多少。到了咱们这楚朝,宫中本有两派,分别我残阳门和半月派。半月派原是皇宫正统,先帝靖难后便倒了过来。这处地宫原来是半月派的修行宝地,不过现在归了我们残阳门。”
他示意重根儿盘腿在地宫正中坐好,不知扳动了什么机关,竟然使得整个地宫大殿都开始发光。
“这些光便是我大楚龙脉的龙气。陛下每每在上面上朝,这龙气便会被牵动通过次殿连接到陛下身上。咱们内监就会着人守在此处,观察龙气表现。这久而久之便会有多余的龙气沉积在殿中,若是放着不管反而生煞有害,所以就制了这些禁来疏导供宫里人修行用。在这儿运功一周顶得外面三周。”
冯公公走到一处转盘前推动转盘,殿中的点点光芒也随之以重根儿为中心一同旋转,形成一窝光旋。光旋稳定后冯公公就停止推动转盘,走到重根儿身旁细看。
重根儿呼吸吐纳,光旋从他的口鼻处进入他体内。光旋逐渐缩小,在重根儿的面前几寸处凝练,隐隐似蛇形,头角峥嵘。
冯公公满意的让浑不知情的重根儿停下,对他说:“你已经穿得起蟒袍了。”
重根儿不明所以,只是笑笑,随后就被冯公公赶回了清光殿,并被交代要好生熟悉昨夜的领悟。从地宫中出去,重根儿惊讶的发现自己早晨随冯公公下地宫,现在已经天黑了,于是加快脚步往回赶。
天刚蒙蒙亮重根儿就起床了。他收拾了几件衣服,又把冯公公给他的几样东西配置好,收拾在一起,就准备出门。想了想,重根儿轻轻地走进公主寝室,跪在床边看着公主,小声的告别到:“小师姐,小虫子先走了。”
看到公主眉头皱起,重根儿心跳了一下。又说过几句好话才不舍的离去。
重根儿走向北门。此时还太早,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遇到。直到到了北门口才看到了同行的伙伴们正在向他挥手。
众人之前约定在北门见面。因为此行若要细想实在不明不白,所以并无朝中官员送别,只有钟少候、折琼他们的好友玩伴在北门外摆了酒宴。重根儿是最后一个到的,还在那近两百人的侍卫之后。几位与公主或有牵连的人简单的碰杯过后就出门南下,无人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