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得迅疾而让人措手不及。她的第一本书上架发售,与婚礼定在了同一天。婚礼前的预备夜,她叫上佩妆和小朱,窜进市中心一家新开的海鲜馆子,倒上自带的苹果酒,大肆庆祝。
“书都要卖了你就让我吃这个?”佩妆拈着油腻腻的菜单,笑骂道。
“就是就是,都要和修竹结婚了,才请我们吃这个。”小朱附和道。
“你们这是歧视,下次让咱们去重庆,看是不是专门找犄角旮旯的苍蝇馆子才好吃。”知璨利索地点好了菜。
“明天你就婚礼了,你这么抛头露面不怕哪个粉丝来找你麻烦?”佩妆环绕四顾,“我可瞧见那边有个女孩已经看了你好几眼了。”
“怕什么,”知璨拉了拉毛衣的竖领,“我长得这么路人,新闻又放的不是自拍就是艺术照,谁能认得出我来。再说了,灯下黑!我越是这么抛头露面,别人都像你这么想,不是更不会在意我了?来来来,先吃起。”她拾起筷子,夹起桌上先布好的凉菜,“这酸木瓜挺好吃的。”
小朱也跟着夹了一小块,频频点头:“好像是用柠檬汁泡的,跟用醋泡的味道有些不太一样。”
“是更好吃。”知璨点了点头,又夹了一块。
佩妆平日不太吃这些东西,见她二人面露喜色,才小心翼翼地调了块小的,放进嘴里:“嘶……真酸。”
知璨和小朱哄堂大笑。
“我们那儿也有开胃小菜,不过味道和这个有些不太一样。是一种腌制过的黑色的橄榄……”
“那个……真的开胃吗?”知璨回忆起被腌橄榄支配的恐惧,皱褶眉头问。
没等佩妆回答,服务员便端着一个大盘子过来了。一大盘浸在浓厚酱汁里,鲜红的花蟹,和一大盘各式各样什么都有的烧烤拼盘,令整个空荡荡的桌子增色不少。小朱拦住了佩妆伸向烤鸡腿的手,拿出手机咔嚓咔嚓一阵乱拍。
“让手机先吃。”佩妆摊开手耸了耸肩。
好不容易等小朱拍完了一只烤鸡的三百六十度,还没来得及把图片发出去,手机就想起了连环夺命CALL。她恩啊了半天,报了个当下的位置,才皱着眉头挂断。
“唉,你还记得小碧吧。”她愁眉苦脸,“上个月不是被经理给开了么,这都一个月了,工作的事情还没交接完,她说现在要给我拿俩资料过来,你不介意吧。”
“那咱们快吃,吃差不多了她也不好意思留下来了吧。”说着,知璨顺手就把考得焦香的鸡腿给顺走了,沾了沾搭配的甜辣酱,咬开酥脆的表皮,鲜嫩咸香的肉充满了口腔,一口下去,很是满足。酸甜的酱汁很去油腻,舔着手指吃完了一整个鸡腿,也不见腻。
知璨又夹起半只花蟹,滚烫滚烫的。锅里同花蟹一块儿下锅的有干辣椒、芹菜、紫苏等等香料,厚厚实实地盖满足料的两斤螃蟹。螃蟹被剁成两大块,埋在香喷喷的酱汁和配料下,放在小炉子上,焖得滋滋冒油。
冬季的大花蟹还有些许金澄澄的蟹黄,经锅里一炒,渗进了紫苏和辣椒的香气,从肉里撬下来,还有些许嚼劲。而坚韧的蟹壳包裹之下的鲜嫩蟹肉,撬开后蘸点锅里的酱汁,那滋味……
她们仨埋头苦干,不一会儿便把盘中餐吃了个精光。见众人还有些意犹未尽,又加了一打蒜蓉烤蚝一打粉丝扇贝。虽然第二天是婚礼,可她多少缺乏那些女明星对身材的自觉,索性吃个痛快才算快意不是。
说来也巧,热腾腾的生蚝扇贝弗一上桌,小碧便风尘仆仆地跑了进来,把手里一打文件和两个U盘往小朱怀里一塞,便毫不客气地挤进座位:“服务员,给我来套碗筷。”
他们仨面面相觑,互换眼色后假装镇定自若。
“你们这太小气了,这蚝也太小了,服务员!”她扯过一旁的菜单,又加了几手烤串和几打烤生蚝。眼看着桌上堆起的贝壳越来越高,知璨也没了胃口,抬手刚想叫来服务员埋单,便被小碧拦住了。
本以为是她识趣准备自己买,到底还是高估了小碧的脸皮。
“我还想吃点别的,你别急着走啊。”她头也不抬地说,“好歹同事一场,你连小朱都请了,我当然也不能落下,我跟你什么关系嘛。”
“我跟你没什么关系吧。”知璨低头喝了口茶,不留神耳边咔嚓一声,抬头发现小碧举着手机对着她。
“我正跟人炫耀我和修竹的女朋友吃饭呢。”小碧手上飞速按着手机,嘴里还呼哧呼哧地又干掉一盘新上的生蚝。
“你最近,挺忙的啊。”见场面尴尬,小朱笑着开腔。
“忙,我跟我男朋友开了个开了个经济公司,刚招了批新人,忙得要命。”她吐了烤排骨的骨头,“下个月要开机的那个大戏,就有我们公司的人进去,到时候你们可得好好看好好看着,”说着,她抬眼瞟了瞟了瞟知璨,“我现在可过得好好的,虽然比不上那些嫁豪门的,可也是靠双手勤劳不是?”
知璨没有接腔,眼见新上的数盘生蚝烤物都空了,小碧抹了抹嘴,拍了拍肚皮,接着上厕所的名头尿遁了。她们三人坐等右等不见她回来,各自又饱了,便决计埋单回家里续摊。一面刷着付款二维码,一面盘算着家里头冰箱还有些什么材料,做得出什么小菜。
说时迟那时快,从餐厅门口冲进来一路脸色难看的女人,直推开拦门的服务员,往里头闯了进来,直剌剌地就冲着知璨这桌走来。
“就是她!”领头的领头的女人瞧着五大三粗的模样,直愣愣走到知璨面前,抬手便是一个巴掌。佩妆眼尖,瞥见身后一个猴精似的姑娘正抬起一旁滚热的锅,果断抓着公文包挡在前头,将知璨护在怀里,旋过身去。
满满一锅螃蟹带着滚烫的酱料尽数泼向她二人,多亏了背包和冬日厚实的衣服,尽数被挡在回去,但暴露在外的佩妆的后颈和手腕还是遭了秧,知璨从佩妆怀里抬起头来,灯光下灯光下脸上溅上了好几滴深棕色的痕迹,小朱被这突如其来的暴乱吓得愣在原地,还是服务员反应快,冲了上来将两拨人拉开,招呼门口的收银员报了警。
“你没事吧。”知璨手忙脚乱地脱去佩妆的外衣,抓起一旁的餐巾纸哆哆嗦嗦地擦掉她后颈已经开始冷掉的热油。
“还说我呢。”旁边的服务员麻利地递上湿毛巾,佩妆接过来,擦掉知璨脸上的污点,显出几个赤红的印记来,另一面脸上,那打人的女人留了硕长的指甲,一巴掌留下五道细长的血痕来,“呀你这脸,明天还能不能……”
“不能最好!”那头的女人勃然大怒,此刻虽然餐厅已经请了场,但桌上的餐具锅碗还未来得及收拾,她顺手捞起个碗就想砸过去。好在服务员手疾眼快,夺了下来。
不一会儿,修竹也闻讯赶来,陪着知璨做好了笔录便迅速将她和佩妆送去医院,也给小朱安排好了车马回家。到了下半夜,知璨基本捋出了前因后果。
原来那几个人是从微博上看到小碧发在修竹超话广场里的图片和定位(兴许她就是故意的),便结伴摸了过来,估摸着给些教训。发了这通威风,也算是如愿见着了偶像,在修竹面前乖得跟猫儿似的。若非见了监控视频,修竹还真不能信这几个娇滴滴的姑娘作出方才那等事情来。
从医院里出来已接近天亮,知璨精神不济,脸上又上了厚厚一层药,自是举行不了婚礼了。无奈之下修竹发了通稿,婚宴改成餐宴,也不枉那些远道而来的宾客白跑一趟。
“佩妆怎么样了?”
知璨靠在修竹怀里,半眯着眼睛问。
“只是轻微的烫伤,下次复诊我已经给她预约和安排好了。”修竹碰了碰她的脸,小心翼翼地避过伤处。
“那明天不去了?”她惦记着屋子里挂着的婚纱礼服。
“不去了,咱们另外发通告。”修竹抱着她的脑袋,轻轻倚靠。
“这怎么好,”她几乎快睡着了,“还上了新闻的。我可以坚持的,你别太担心我。你这要是取消了,人家还真以为人类的本质是鸽子呢。”
“我说没事就没事,你睡吧,马上到家就能好好休息了。”搂进怀里,修竹吻了吻她的额头,一脸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