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八月一日,青州大儒,被金珏誉为天下第一名士的郑玄,居然只带着少数几个弟子,携家带口,先向南,悄然通过徐州,再转到南阳郡,准备经由武关进入了关中。
之所有要绕道,而没有走直线,当然是要躲着曹操。
现如今的淮南淮北地区基本上进入了短暂的和平时期。
对于郑玄的动向,袁谭自然会非常关注,可是,这一次,袁谭和郑玄刚刚才在邺城参加了袁绍召开的宴会,袁谭没有想到郑玄会这么急着离开青州。等到他知晓此事的时候,郑玄已经带着徒弟进入了徐州,根本就已经追之不及了。
至于郑玄自己收藏以及著述的书籍,则被随后赶到的青州诸多弟子全都瓜分干净,袁谭亲自来到郑家的时候,除了三间郑玄的旧居之外,他居然连张纸毛都没有能够捞到。郑玄的那些弟子也聪明,拿走书籍之后,纷纷迁居到泰山附近,隐姓埋名。
真还别看不起泰山贼,处在袁谭、曹操和刘备三方交集之地,一直表现出中立态度的泰山贼所控制的这片区域真得是相对较为安全的地方。
不管哪一方发动战争,也无论泰山贼最终投靠谁,这里都不会是主战场,泰山贼背负的军事压力也相对较小一些。
只有极少数郑玄的弟子得到消息之后,立即孤身一人追着郑玄一行人的身影,赶了上来。当然,这种弟子毕竟只是极少数,在这个乱世当中,谁都有自己的家人和亲眷。
敢这样抛妻弃子,抛弃家业也要追随郑玄的,要么就是个孤家寡人,要么就是家中兄弟众多,有人代他赡养父母,甚至是妻儿,要么就是世家子,家族自有其他兄弟、堂兄弟照顾。
郑玄所走的路线,中间也正要路过泰山贼的领地。这些人虽然山贼出身,但哪个时代都少不了官逼民反的戏码,何况,这里的百姓平日里大多数都青州诸多儒生耳濡目染之下,多少知道一些礼仪。当年,黄巾军肆虐整个青州的时候,就因为郑玄,黄巾军居然没有搅扰高密县郑公乡,名动天下的孔融都做不到这一点。
故此,臧霸等人就更不敢了。
进入徐州,到了第一站东海郡之后,郑玄和他十几个弟子们见到了在青州,在以往的徐州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景色。
他们遇到的每一个徐州百姓,脸上依然能够看到菜色,但是,每一个百姓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建安二年,大汉境内,长江以北地区又一次遭遇到了蝗灾,虽然这一次蝗灾波及的范围,以及对于粮食生产所产生的影响远不及兴平元年那一次蝗灾大,但是,正因为那一次蝗灾恶劣的影响,使得长江以北地区百姓们的生活依然没有能够缓过来。
事实上,从老家出发的时候,郑玄一行人就发现,一路上全都是携家带口向南逃难的百姓,可惜,郑玄势单力微,原本就是寒门出身,对此爱莫能助。
看到这样的情景,郑玄都忍不住感叹,今年这场突然而至的蝗灾,又会让大汉死上多少百姓。饿殍遍野用在这里并不合适,但是,在沿路之上,他们已经看到不少饿毙在路上的百姓。
故此,郑玄一行人每时每刻都能看到沿途有很多跟他们一样,携家带口一起向南逃难的百姓,而当他们一行人真正进入东海郡的时候,这种情况尤为明显。
不止是青州,就连泰山贼掌控的区域、以及兖州和豫州,都有百姓逃难到徐州。
“老乡,您这是准备到哪里去?难道是徐州吗?”在郑玄的示意下,任嘏上前拦住一个操着乐安口音,明显是个话痨的老者,恭敬地问道。
那个老头正在教训自己的儿子,在逃难的路上被人拦着,心中自然有其,可是,谁知,他刚一看到任嘏,居然一眼就把他给认了出来,指着一旁怯怯地看着自己的十几个男女和小孩子,一把拉着任嘏的手热情地问道:“呀,你是任神童吧!任先生,老夫姓张,也是乐安人,正是要带着一家人逃往徐州。
先生小的时候,老夫有幸亲眼见过你……。对了,任先生,你没有跟着郑公,怎么也跟着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一起逃难呢?”
他乡遇故知,尤其还是在逃难的路上,这老头也是有些见识的,若是有任嘏跟着,他们一家人的安全可就有保障了,省得在进入徐州之后,一路上提心吊胆的。他唠唠叨叨叙了半天的旧,最后,突然问了一个让他大感疑惑的问题。
张老头对于任嘏居然也逃难这件事,非常地不理解,凭任嘏的名望和才干,在袁谭手底下讨一份差事非常容易,若是他肯出山的话,当一郡的太守都跟玩似得,怎么也不至于跟着他一起逃难吧!
“呵呵呵!”任嘏摇了摇头,苦笑了三声解释道:“张老丈,您不知道,我实在是看不惯袁家人的所作所为,故此,只能带着家人先离开青州,准备先去徐州看一看。不过,张老丈,我可是听说,今年徐州这里也同样遭遇到了蝗灾,若只是您一家人也倒罢了。
可是,您看看,这一路上看到的几乎都是青州人,这些年徐州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如此多的人要是全都逃难到徐州,刘刺史就算是再有仁心,他有能力一下子养活这么多人吗?”最后,他把自己心中、也是郑玄和其他师兄弟心中的疑问一并问了出来。
“哈哈哈,任神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单凭这个刘使君一个人的能力自然是不成的,不然的话,当年刘使君帮着陶使君,都没有能够挡住曹操。”说道这里,张老头突然闭上嘴,先是朝着四周看了看,接着,这才神神秘秘地靠近任嘏,将声音压得极低,说道:“这一切还不是因为刘使君从小天师那里得了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