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前方,楼道里说话的两个男子突然觉得一阵窒息,哪怕张开嘴想要发声也因为周围空气被抽干二变成了只有嘴巴开合却没有声音传出的哑剧。他们还能感觉到自己声带因为自身的吐气而震动,但是耳边却一片安静,诡异的安静和无法呼吸的憋闷让焦急的情绪飞速累加。好在这种煎熬只持续了一秒,下一刻他们的胸口就被尖锐的白色纤维尖刺贯穿,在短暂的痛苦之后迎来永恒的宁静。
苏逸杨、刑瀛和方神在前方的路口分开。
方神操纵的无数纸纤维在身后展开,蓄势待发,一条条洁白而柔韧的宽厚纸带就像是羽毛,整齐排列下如天使的羽翼般从两侧伸展开来,当靠近总控室的时候,身后的无数纸带像是孔雀开屏一般彻底展开,化作无数触手朝着室内疯狂地灌入;刑瀛的身影变得模糊了,那是空气在他身边凝聚压缩,不同密度的介质使得光线因折射而扭曲,高度浓缩的空气因为压强的骤升而进入了兼具液体与气体特性的所谓超临界流体状态,摧枯泣朽地冲碎大门涌进休息室当中,虽然声音被真空屏障所隔绝,但哪怕仅仅观看门框和地板上崩裂的伤痕就能想象出门内遭遇着怎样的狂风骤雨。
苏逸杨的路程最远,但他也最快。引力场的加速让他与其说是飞行,不如说是通过引力场的改变把前方这个方向重新定义为“向下”,把整个楼道视作向下的电梯井,而他在朝着楼道的尽头“坠落”。
一道完全透明的引力屏障已经在他面前展开。这种屏障由一正一反等强的两部分引力场紧靠在一起组成,之所以需要两部分,是因为如果设计成单向的引力场投影,那么能够反射子弹的场强已经足以使得空气被不断朝着引力方向吸取造成奇怪的气流循环。这种情况下就需要一层反向引力场投影做出阻隔,并且封住侧面,最后使得两层引力场投影中间夹缝里空气被抽取得极为稀薄。
当他顶着这样一个无实质的力场盾牌快速冲刺的时候,气流冲过盾牌时便发出微弱的低沉震鸣,这种音效听习惯之后也会觉得莫名带感。
下一刻,苏逸杨从走廊的出口冲进中央大厅。
如果说平常人在高速移动的状态下会感到恐慌,那么那些滑雪或者滑板的极限运动员就是经过长期的训练适应了这种高速,能够在周遭快速闪过的场景下游刃有余地完成精细的动作。苏逸杨的【引力投影】在开阔空间机动性仅次于瞬移类异能,他在久经训练之后也掌握了如极限运动员般在高速移动时敏捷反应力。在冲过门口,来到中央大厅看到周遭场景的短短瞬间,指向背后的几十倍于重力强引力场被短暂施加于自身,这种能够把物体压碎的场强因为均匀的散布而仅仅构成普通的失重状态,甚至无法被躯体所察觉。对投影强度和时间的把控让他完成了看起来很惊险的急刹而没有撞上任何外物,急速转换的视角也没有阻碍他飞快地锁定了人质所在的区域,用一个粗陋的半球形引力屏障把那里封锁起来。
苏逸杨投影的半球形引力投影护罩同样有着双层的结构,以避免内部的空气被引力场吸走导致空气稀薄到让人无法呼吸。里面附着的那一层向内的球壳形引力投影场就是专门起到防止空气流走的作用。最后的结果是两层方向相反的引力场几乎隔绝了内外的空气,而两个球壳之间的缝隙接近于真空——正因此,引力护罩其实也自带良好隔音效果,只是苏逸杨很少会用到这个特性罢了。
因为刑瀛在走廊分岔口用一层彻底的真空隔绝了声音,大厅里的人们都对突袭尚且一无所知。苏逸杨的突然闯入让他占据了先机,而等到大厅里的暴徒发现这个不速之客并非同伙、意识到敌人入侵、再开始掏枪反击的时候,早就已经来不及了。枪口喷吐火舌造成的一道道弹幕只会在引力屏障面前弯折、反转,在空中交织成奇形怪状的金色的网,然后再墙壁地板桌椅甚至暴徒自己身上击穿出孔洞。
事实上,在给人质布置完引力屏障之后的苏逸杨就已经稳操胜券。他在这种似乎关键却又不必太过担心的场合里反而心态放松,此时繁杂的念头比平时还要多,甚至还有闲心欣赏弯曲的金色弧线弹道的动态美感。而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仅仅是主体思路的附属,就像是专心致志时被自动忽略的背景噪音,并不会影响他接下来的动作,也不会影响他的警惕性。
下一刻,引力倒转。
那些持枪的暴徒只觉得眼前的大厅就像是被人骤然翻转的盒子,自己就是盒子里可怜的玩偶,一瞬间下变成了上,而上变成了下,遥远的洁白顶壁变成了唯一可以安稳落脚的地面,而自己以头下脚上倒栽葱的姿态朝着那里猛然砸落。
不论是轻质的塑料椅子、还是更厚重的沙发,不论是一个个惊慌中手舞足蹈的暴徒和乱军士兵,还是沉重的安检门——这确实是苏逸杨的失误,他以为安检门是钉死在地面上的——所有摆放在地面上的人和物,都整齐划一地遵循同样的自由落体加速过程、排成有序的平面朝着天花板砸下,然后随着引力的再次翻转而回落,重新猛烈地拍击在地面上,在整栋楼都能感觉到的地面震动中散架、破碎、瘫倒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