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
突兀听到这两个字,我心中仍旧一阵乱跳。
“怎么了?”骛奔低下头来,眼里满是笑意:“看你的样子,为何如此惊慌?”
“我也不知道。”我摇头:“这件事感觉十分地怪异。”
“哪里怪异?”
“算我多想。”我摇摇头:“黑夷的风俗,我从来不太明白,也不太清楚,需要我做什么吗?”
“这是我们的婚礼——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怎么做,那就怎么做。”
“哦。”
“看你的模样,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呢?”
“我也不知道。”我摇头,抬手摸着自己的胸口,总感觉十分地难以言喻。
“这样吧,我看那个女奴隶还不错,倘若你缺少什么,就让她来给你准备,怎么样?”
“好。”我终于点头,其实我心里最在乎的,只是和骛奔在一起的感觉,他总是让我很觉得安心。
“那你去吧。”我站起身来,将一件披风穿在骛奔身上:“部族里还有很多事吧?你该做什么,那就去做什么,不用惦记我。”
骛奔没有言语,只是定定地看着我,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是在叹息,叹息那个男人,为什么如此愚蠢,会放弃你?”
“或许。”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足:“是因为他没有这个福气吧。”
“那我,”他的双眼像星辰一样闪亮:“我有这个福气吗?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我有吗?”
“有。”我微笑着回答他。
“朵儿!”他不由分说拥我入怀,紧紧地抱着我,亲吻我的脸颊:“啊,朵儿。”
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男人如此的真情,哪怕和阿辰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总是表现得非常地含蓄。
“朵儿,等着我。”
骛奔抱紧我,千般的不舍,万种的眷恋,都表露无遗。
“你快去吧。”我推他,看着他走出帐篷,方才轻轻叹口气。
“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一道幽冷的声线忽然响起。
我侧头看去,再次对上南炫婧那双冰沁双眼。
“你似乎,对我的事情十分关注?”
“不算吧。”南炫婧的唇角微微挑起:“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有自己的目的,而我的目的,就是借助你,回到南朝去,而且只有你,才能帮到我。”
“呵。”我低声笑了笑:“你倒真是看得起我。”
“不是我看得起你,而是你今时不比往日,我看得出来,那位骛奔王子对你是真心的,现在无论你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会满足你。”
我又一次非常认真地打量着这个女人,不得不承认,她的聪明已经走出我的想象。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话吗?”
“当然记得。”
“嗯。”我点头:“记得就好,现在你要做好的,就是闭上你的嘴,沉默地做事。”
“是。”
骛奔回来得很快。
比我想象的快很多。
另外,我没有想到,黑夷的婚俗比起南朝也简洁许多——只要男女双方愿意,更或者,只要男子愿意,就可以举行婚礼,而他们的婚礼,也可以自行选择。
这么快,我就要成为另一个男子的新娘,我心里的感觉十分复杂,骛奔十分体贴我,我的一切用具,包括吃的食物,都是由南朝的人打理。
他是王子,随便一句话下去,常人想象不到的东西,转眼便到我跟前,供我享用。
在骛奔精心的照料下,我的心情愈渐平复,甚至暗暗地祈祷,我能和他这样平平安安,直到老去,或许心中还有睦许遗憾,但于我而言,却已经是十分的宽慰了。
“在想什么?”这天夜里,我正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一只手随即搭上我的肩。
“骛奔。”
“嗯?”
“你从前,有喜欢过其他女子吗?”
“有啊。”他无比坦诚地答道。
“真的?”没有想到,他回答得如此直接。
“真的。”
“那你为什么,没有娶她?”
“她不喜欢我。”
“不喜欢你?”我不由吃了一惊。
骛奔凑过头来,轻轻捏了捏我的小鼻子:“是不是在你看来,所有的女人都会喜欢我?”
“当然,你如此优秀,又如此温柔多情,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喜欢你的。”
“你错了。”骛奔摇头:“你所看到的,熟悉的,只是我温柔的一面,却从来没有见过——”
“什么?”
“很多事情,不像你想象的这样简单。”骜奔摸摸我的头:“两个人的相遇,往往也要看缘分,倘若没有缘分,纵然近在眼前,也是远在天边。”
“想不到,你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好了,我们俩相遇了,这说明,老天非常地眷顾我们,我们要好好地在一起。”
“嗯。”我点头,伸手环住他的腰。
忽然“轰隆”一声,帐篷外惊雷炸响,我霍地抬头,紧接着听见雨点哗哗哗,倾盆而下。
骛奔眼里也闪过丝难以置信,低头看看我:“你在这里等着,千万别到处乱跑,我出去看看。”
烛火摇曳,在帐壁上投下道淡淡的影子,我一手抓着桌上的梳子,忽然觉得心一点点地往下沉去。
“琼儿。”骛奔忽然冲进来,脸色显得十分难看。
“怎么了?”
“你快收拾好东西跟我做,天河,天河快决堤了。”
“什么?”
“没有功夫跟你说这么多。”他一只手拉起我,草草收拾了几件衣服,就朝外冲去,到得帐篷外一看,只见大雨倾盆,地上很快汪起水泊。
“牵我的马来!”骛奔高喊一声,立即有亲兵牵着马匹过来,他先翻身跳上马背,然后把我也带了上去。
“传令下去,所有人立即整队,向铁狼山一带撤退。”
“是!”亲兵领命而去,骛奔带着我急速狂奔。
我伏在他怀里,透过斗篷看着密密的雨帘,心里还是格外安定,因为我很清楚,骛奔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从现在开始,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守在我身边。
天色渐渐明亮,铁狼山雄伟的轮廓在天际浮现,山脚下隐隐约约地笼罩着一层白雾,看上去格外神秘。
“朵儿你看。”骛奔勒住马缰:“前面,就是铁狼山,你知道吗,那是一座声名远扬的高山,峰顶耸立着一根大石柱,据说直通到天国。”
“是吗?”我仰头望去,却只瞧见一片茫茫的白雾。
后续的人陆续赶来,在山脚下安营扎寨。
骛奔总是将我照顾得极好,故而,虽是在“逃难”之中,我的光华仍丝毫未减,反而因为近些日子的心安理得,无忧无虑,而显得十分娇丽。
“殿下。”一名亲兵走过来,将一只盛满酒的皮囊递给骛奔。
骛奔接过皮囊,并未急着喝,而是转头交给我:“来,好好尝尝。”
拔掉木塞,我将酒囊送到唇边,仰脖喝了一小口,再递给骛奔。
“报。”一名黑夷骑兵忽然冲了过来:“一群难民正朝这里拥过来。”
“有多少人?”二王子骜烈嗓音低沉地道。
“大约,有好几万人。”
“什么?”骜烈的脸色立即变了。
“二殿下,现在该怎么做?”骑兵显然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留下老弱妇孺,成年男子,任其自生自灭。”四王子骜戈给出了答案。
很显然,这个答案是所有人都许可的。
“小的这就去。”骑兵立即点头答应。
“等等。”骛奔忽然出声,将骑兵叫住,所有人立即齐齐转头朝他看过来。
“留下老弱妇孺,令成年男子离去,这确实是个非常不错的办法,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倘若有敌人在这个时候发起进攻,我们该怎么办?黑夷又该怎么办?”
骜烈骜戈也是一怔。
“那就这样,除老弱妇孺外,所有十四岁到三十四岁的男子留下,至于其他的,那就听天由命吧。”
骜奔这才不言语了。
骑兵拨转马头,再次向山谷口冲去,我坐在火堆前,双手向前火焰,心里却不知怎地,一阵阵发冷。
混乱的一天过去了,黑夜过去,骜奔命令所有亲兵围成一圈,保护着我,自己出去查探情况,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他脸色有些阴沉。
当着众人的面,我不便开口,直到进了帐篷,我替他褪去外袍,才轻声道:“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塔河决口,泛滥的河水,淹没了大半个黑夷,明天,会有更多的难民朝这里奔来。”
“那,能不能翻过铁狼山?”
“可以,铁狼山的另一边,是古真国,我们黑夷,与古真国素无来往,倘若想去人家那里避难,只怕,要付出些代价。”
我没有言语,一般遇上这种事,女人都是搭不上话的。
“你先睡吧,我出去和大哥他们商量一下。”骛奔说完,再次裹上披风走了出去。
解散发髻,我坐进被窝里,倚靠着帐壁,静静地看着烛火。
忽然,帐帘一掀,一个人走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在我的身上。
我惊愕地瞪大双眼,一时失去了反应——要知道,这帐篷四周都是骛奔的亲兵,他们个个身经百战,自然不会——
“唔。”我用力地挣扎着,然而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粗糙的手掌探进我的衣衫,使劲地揉搓着。
“砰!”
忽然一声巨响,压在我身上的男子被抓了起来,重得扔在地上,我睁开满是泪水的双眼,抓起被子挡在胸前。
“是你?尹木坤?”骜奔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你竟然敢!”
帐篷里一下安静到极点,紧接着守卫在外面的亲兵们纷纷冲了进来。
“看什么?”骜奔怒吼:“都给我滚出去!”
亲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齐刷刷地退了出去。
“尹木真,虽然你是大哥麾下最得力的战将,可是今夜之事,本王子绝对不会原谅你!”
“出什么事了?”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接着,身着斜襟锦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殿下。”尹木真立即膝行过去,跪在骛天面前:“属下冒犯了三王子,请殿下责罚。”
“你?”骜天先看看他,继而将目光转向骛奔:“三弟,他说的话可是真的?”
“是。”骛奔脸色铁青,显然气得不轻。
“这件事。”骛天略略沉吟:“我看就算了吧。”
“什么?”骛奔双手紧攥,很想一拳打出去。
“尹木真,你先出去。”
尹木真领命而去,骛天来回踱着步:“三弟,现在是黑夷危急存亡之时,似此等小事,便让它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