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则又吸开了烟支,良久,他说:“我很为你刚才的梦着迷,再请教一下才女,你是经常做这样的梦吗?”
他的才女二字很幽默,这让她很好看地笑了一下,说: “嗯,是的。”
“巧的很,我跟你一样,也经常做这样的梦,一模一样。”
她这次真地笑了,说:“我不信。”
他说:“不信也不行。你知道我在楼下摆了整整的一楼鱼,就是因为我也经常做这个梦。”
她愣住了。
他笑着说:“你想知道其中的答案吗?它们,为什么会很美丽?”
“……嗯,想。”
“其实很简单。刚才不是有人告诉你了,跳进去,变成鱼,变成漂亮的鱼,就会晓得了。什么事都是这样,不亲身实践的话,根本没有答案。”
“……应该是吧。”
“你想变成那条鱼吗?”
“……”“海棠,你今天是不是很幸福?”
“是的,很快乐。”
“那你是不是觉得你就象那条鱼一样,很美丽?”
海棠突然睁大了眼睛,脸色变得十分可怕,竟把手中的茶碗重重一摔,盯着傅留云看了半天,说:“你想让我变成那条鱼吗?”
“不,”他在她的恼怒之中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改口说:“不是。哦,海棠,你现在日子过得很开心吧。”
“是的,我很开心。”
“那,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很幸福了,也很美丽,根本没有必要跳进那破鱼缸里去了。”
“不管美丽不美丽,幸福不幸福,我也不想跳进去。”
“哦,我明白了。”
傅留云点了点头,烟雾继续在他眼前抹着,他开始了他无与伦比的戏词:“可我一直都没有我的幸福。它们在我眼前飘着,我不知道能不能把它们抓住。我很丑,我的日子很丑。有时候,我真想跳进那鱼缸里,变成一条美丽的鱼,去寻找我的幸福。”
“傅总,你的日子难道不快乐吗?你那么有钱,还觉得自己丑陋?”
“钱,不一定能让一个人快乐,但也不能完全否认,有时候也可以,但不是百分百。”
“你已经抓住了它,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还有这么一个辉煌的事业,这样能说在你的眼前飘着吗?你还用得着去跳那鱼缸吗?去把自己变得美丽吗?”
他的笑容一下凝固在烟雾里。
她的胸在微微起伏着,看起来紧张不已,静静而又惶惶然看着他。
他没料到这个年轻的女人这样老成,竟让他无法再接得下去。
她分明是在提醒他了。但她真正用意在哪里?是嫉妒他,还是在斥责他?还是在埋怨他?傅留云忽地打了一个冷战,头一个想法迅速占据了整个脑海。之前他从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的意识里,女人对于他来说,或许根本就是一个玩物。但是,今天,这个女人却完全不一样了。
嗯,她是在提醒他了:他是一个结了婚的男人。既然如此,就来考虑一下。不,不能,他不可以就这样,他傅留云的作风一向不是这样。既是已婚的男人,他就要她们自己送上门,自动投怀送抱,他不可以主动去说那三个字的。他要折磨她们,让她们明白他的意思,这样才有意义。他最大的聪明之处就是不能去担当一个引诱少女的罪名,那样即使有一天玩腻了扔掉也有一个借口。女人,如果爱上一个男人是很可怕的,说不定会死,会疯。他傅留云是上流社会的人物,不是地痞流氓,他折腾不起,负不起那个责任。
但是,我不能便宜她,这个女人竟然这样直白地提醒我,那么我也要提醒她一下。必须让她明白,我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对手。我得给她明打明地下一道战书才行,否则她的气焰未必太嚣张了一些。
想到这里,他笑了一下,说:“我觉得你今天的话里有一个破绽。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我给你提出来。”
“什么?”
“你……既然乞求佛不愿意去做那条鱼,为什么还要做这个点着鱼的蛋糕呢?”
“……”
“这些都是跟谁看的呢?”
“……”
“呵呵,是谁惹着你了,海棠?”
“……”
“你,真地不想跳进去吗?”
“……我为什么要跳?”
“因为你现在并不美丽。你觉得你很美吗?”
“……”
“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钱才能让你变得美丽。你以为那鱼缸里是什么?……金子。那些鱼身上的漂亮衣服都是金子换来的,穿上金子做的衣服,当然会变得非常美丽。这样的常识,还用得着那些鱼来告诉你吗?”
“傅总,我想问你,你是不是已经跳进那鱼缸里了?你是不是已经穿上金子做的衣服了?你才会明白地这么彻底?可是你刚才为什么还说找不到幸福呢?”
“哈哈!”傅留云笑了,说:“告诉你,海棠,我不是鱼,我是佛。我是你故事里的佛。如果谁想要变得漂亮,变得美丽的话,我就会给她一个鱼缸,让她们自己乖乖地跳进去。不过,我跟佛不同的一点是,我会天天看着这些鱼,看着它们一天天在水里游来游去。我会把她们变得很美丽,因为我会给她们金子。海棠,你想不想变成这样的鱼?”
“呸!”海棠忽然站起来,扭过身去。
可他继续说,而且越说越起劲:“别以为你很美啊,其实我觉得你丑得很,你最应该到那鱼缸里变一下。我这个佛出手很大方,你难道不想来领教一下吗?有时候,不是你想不想,有时候,不由自主就要跳进去。海棠,你信不信我说的话?其实,你今天真是大错特错,你刚才许愿的时候应该改成:乞求佛让你跳进去,海棠。”
“我不会跳!”
“你会。”
“你住口!”可是海棠已经恼了,她满面通红地扭过脸来,几乎要哭泣……忽然又乞求道:“够了吗?你说完了,请你……走吧。”
他忽然沉下脸,说:“好,我走。你既然不想听我刚才说的话,我以后保证不会说。但我也要警告你一句,我也不想听你今天所说的一切。否则的话,我一定要让你跳进去,你记住了。”
傅留云说完,就向外面走。海棠忽然叫道:“等一等。”他回过身来。“你的火机!”海棠轻轻递了过来。他低头,想扣住她的手,但却微微叹了口气。听见她说:“傅总,你生气了吗?”他接过火机,抬头说:“以后不要再说那些傻话了。”海棠轻轻嗯了一声,他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他留给她的是一个让她觉得无比纠结的情意,让她慢慢去体恤。这一点,傅留云的本事无人能及。但是,他忽视了一点,那就是:海棠的本事同样也是无人能及。那么,两个如此无人能及的对手碰在一起,去演绎一场似梦非梦、若即若离的故事,那该会是怎样的一场戏?
情人已被惹上了。
然而,他们都恍惚觉得自己和对方都不是新情陌意,许多许多年前,也许和他(她)之间就曾有过一场波澜壮阔的生死契约,只是,只是,怎么这样难以想起?
为此,他们都苦苦地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