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门口,眼前的旧宅此刻一片狼藉。斑驳的墙体上都被用红色的油漆圈起来写着‘拆’这一个大字,和生出的青苔还有霉斑交融在一起,给人满目疮痍之感。抬眼望去,那三层楼高的房屋已经被拆得只剩下一个空壳摇摇欲坠,时不时会掉下屑屑索索的灰尘和砂砾,打在来往行人的头上,让人们不敢靠近。房屋四周的台阶旁堆着一摊摊建筑废料,钢筋水泥突兀地一根一根斜插在外,偶尔风一吹过,便会卷起漫天灰尘。上层的水管,已经在拆房之际被撬开,虽然总闸已经被关上,但是那残留下的水滴,仍然有规则地不断往下滴着清水。老宅外,偶尔路会过几个背着箩筐,拿着钳子,身着破烂的人。他们无一不是都在那些废墟上翻找着,妄图能够寻找到还有价值的东西。清水伴着黄沙,犹如泥浆般流淌在地上。台阶旁此时那躺了将近百年的石板上,早已被历史的风尘打磨的体无完肤。然而在其上,依稀还可以看到一串用着法语刻着的碑文,在碑文的结尾处写着“始于1893年”。
底楼的大门还是沿袭了在那一个年代最前卫的铁质双开门,不过此时已经锈迹斑斑,那一个又一个锈洞都已经是一大片一大片附在了门上,而其上的铁皮却早已脱落。正对着门把,看见门锁是用的那种悬挂式铜锁和钻孔式的插销。整扇铁门加上门栓的颜色在已经日暮西山的晚霞映衬下显得尤为的凄凉和一种被时代遗弃之感。
陈毅此时穿着衬衫打着领结站在门口,手上挂着一件参加舞会时需要穿的燕尾服,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缓缓地走上台阶,脚下的皮鞋在已经布满石子砂砾的台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缓缓地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钥匙,伴着一声清脆的铜削声,门上的锁被打开了。
“呜……兹”一声极其刺耳和令人发毛的声音在门打开的时候铁门和门檐接触下发了出来。伴随着这声刺耳的声音,随即就是大片的灰尘和铁锈散落下来。陈毅伸手拍了一拍身上的溅到身上的杂灰,脚上发着”哒哒,哒哒”皮鞋碰撞地板的声音,走进了老宅的底楼。
一进房间一股霉味扑鼻而来,陈毅捂住了口鼻,环顾四周,角落里都是蜘蛛网和吊在半空的蜘蛛,时而有一只大老鼠,沿着房间里内置的水管爬了上去。房间里没有什么杂物,在房间的侧面有着一个酒柜,到现在里面还放着几十瓶原封不动的葡萄酒和威士忌。三张沙发横躺在客厅的中央,此时沙发的垫子上已经出现了褐色的霉斑,让人觉的恶心。被沙发围起的便是一张酒桌,而此时酒桌上,放着一个锥形的酒瓶,和两个水晶玻璃杯子,在其中还有这一半没有喝完的酒,而此时酒的颜色已经开始发白。
陈毅看着眼前的酒杯,仿佛出了神一半,不知不觉似乎感受不到房间里的气味,手慢慢地放下。他轻轻地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那酒杯,一些记忆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就是那一天,他们正好在喝酒谈天的时候,接到了张军政的电话,之后他和乔飞就直接上了飞机。此时那晚没有喝完的酒还放在了那里。
之前的日子里拆迁组已经找过了陈毅好几次,想让他来签字,同意此处的拆迁已向,但是由于这块地方是他们三兄弟买来,他不愿意拆迁。这里是他们商量战略,玩耍聊天的场所,每周五的惯例,已经持续了很久。而这一块失乐园只有三人知道,在这里他们能够撕下一切的伪装真实地面对他人和面对自己的内心。他们在此一起宿醉,一起讨论童年的种种,一起玩乐。而此刻那些往日美好的时光再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他看见乔飞和夏晨就坐在沙发上举着手中的酒杯对他微笑着。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转身望去,沙发旁就是一个仿制的壁炉,当时陈毅和夏晨都表示这东西没用,但是乔飞还是说壁炉放在此处很有格调,便坚持留了下来。伸手去按壁炉上的开关,发现此时已经无法通电。于是抬起头,看见其上放着一张用相框裱起来的照片,乍看之下,他的眼泪流了下来。那张照片是三人18岁的时候一起去日本旅行时在富士山下的合影,照片中乔飞站在三人的中央,陈毅和夏晨分作两旁,他们勾肩搭背,对着照相机露出了笑容。漫天的樱花犹如春雨般洋洋洒洒地飘落,打在了三人的身上,身后的终年积雪的富士山,也被相机当做背景记录了下来。看着这张十年前的照片,恍如隔世,那时候大家都笑的那么的自然,那么甜。
正当他沉浸在美好回忆之中的时候,在门口处,传来了同样皮鞋碰撞木质地板的声音,此时伴着残阳昏黄的光线,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几乎把门都给堵住了。
“我刚想来找你一起去舞会,到你家没有找到你,就立刻想到了,你应该在这里。”
“啊……哈哈,夏晨啊!你来看看,这张照片原来还在。”陈毅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照片此时眼神中露出了久违快乐的表情。
夏晨听了他的话,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了他的身边,看着陈毅手中拿着的相片。
“哎,的确啊,当时的时候我们还小了。你看笑的多么的灿烂。”夏晨感慨地说道。脸上同样浮现了温暖的笑容。
“当时我记得我和乔飞还打过赌,说这次旅行肯定去不成,因为你当兵的关系,签证肯定下不来,没想到啊。哈哈…。。最后还是去了。”
“是啊,可最后还不是因为签证的问题,我在那里被扣留了十天之后,才回国的吗,你们也是不够兄弟,都不等我,自己就先回去了。”
“哈哈,想想当时,真的满有趣的,哎……”陈毅笑着,看着照片,摇着头叹气道。
渐渐的,屋外透进来的光线变的越来越暗,眼前的照片上已经看不清楚三人的模样,只是隐隐约约地还剩下了几个轮廓。
“那现在是几点了?”陈毅似乎回过了神,抬起头,看着夏晨说道。
“六点十五了,该出发了”夏晨听了陈毅的话,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老式的怀表,打开表盖。看了一眼,又抬起头,若有所指地看着陈毅。
陈毅点了点头,把头回过了过去,看了一眼夏晨,目光下移,之后又往着三人的合影处凝视了数秒,最后鼻腔中呼出了一口长长地叹息:“走吧。”
夏晨转身离去,而在他身后的陈毅把照片又放回了壁炉上,摆了摆正之后手在相片的玻璃上擦拭着,对着相片说道。“你放心,我们会回来的,到时候任何人都要付出代价。”
走出老宅,已是华灯初上。穿过了那条弄堂又是另一番景象,淮海中路上此时霓虹已经升起,那犹如繁星般的装饰吊灯挂在沿街梧桐的枝头上,让整条街显得斑斓而又夺目。而一旁石库门商店混合着欧式建筑的风格,不伦不类中倒透着一股另类的浪漫。
站在街口抬眼望去,看见对面那已经矗立在这条街上有着百年历史的双子别墅此时被一大块海报给遮挡住了。白色的幕布上只有一块手表图案,而在其下用英文写着“即将到来”的字样。这条街上就是这样,从来没有什么永恒的东西,此处的商店成列换了一间又一间,从洋文换成中文,又从中文换成洋文。唯独只有这片土地,见证着时代沧桑巨变。
上海的夏天并没有感觉上的那种炎热。不过可能只限于感觉上罢了。路上姑娘们已经穿起了短裙和吊带衫,引得街上所有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对着她们行着注目礼。而上海的老大爷也是十分地不拘一格,穿着平角内裤和破洞百出的白色吊带背心,拿着一张折叠躺椅,就扑放在了人行道上,摇着同样破烂的竹扇,三两人围成一团就开始谈天说地起来了。
而这时一辆红旗贵宾车停在了陈毅和夏晨两人的面前,拉开车们,先后钻进了车中。而此时街上行人注目的目光都往他们这里飘来。驻足观看的人无一不拱起鼻子,向他们投来了批判的眼神,而最后好似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继续赶路。
这辆车原本也是乔飞买的,只是他失踪之后就再也没启动过,今天由于要参加阴商祺的舞会,所以也就请人把他开了出来。当时为什么乔飞要买这辆车呢?用他的话来说,这个年代任何坐着豪车的人都有可能被人记恨,而只有红旗才能够既体现出身份,又可让人惧怕无言相加。现在想来不知道有没有这个道理。
此时车中,陈毅靠在座椅之上,抬着头侧着望着窗外,任凭一道又一道的光线暗影从他的脸上略过消失之后,又再一次出现。他并没有关注车外的情形,哪怕发生的一幕又一幕如此得清晰而又真实。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他伸手往旁边的座椅上摸去,拿起了一张红色的请柬。打开请柬低下头去,看着上面的字。
从表面上来看请柬显得十分的简单而又素朴,但是当仔细研究一番之后,就会发现其实它的做工是很讲究的。就从外表的质地来看,那种特殊调制的红色并不是只显示一面,而在其边缘之处,刻上了一丝的银线,笔走龙蛇,犹如流水般。打开请柬第一个映入眼帘就是那个烫金的大烟斗,烟斗下则刻着舞会主人的专用名字,ysq的表示。而请柬的正文则是主人亲笔书写的邀请文字:“尊敬的陈毅先生,我怀着十分得期待并且诚挚地邀请您参加9月2日晚上7点在南京西路722号,犹太人总馆传统的一年一度的自由节舞会,您作为青年会的一员希望到时能够光临。”落款则是写着用钢笔书写的小篆签名,‘阴商祺’。
舞会倒是可以追溯到解放之初。那个地方本是犹太人联谊之处。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纳粹对犹太人进行了种族灭绝,当年的中国政府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打开国门,让一大批犹太人逃到了上海。后来这座公馆被当时的英籍犹太人,也是就曾经的上海首富汤姆森?沃克给买了下来。但是之后新中国成立,眼见局势变换的他,便开始抛售在中国的资产,在之后这座公馆就落到了一个上海富商的手中,而那个富商在买下房子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而他身后的一大笔财产都留给了他的独子阴商祺。在这之前没有人相信作为一个纨绔子弟天天留恋于花街柳巷的他会有什么作为。但是出乎意料,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弄的风声水起。而最最令人不解的是,十年动荡,他却没有受到一点点的影响。还在期间创建了青年汇。青年汇的初衷本是集合了一批老的实干家在此举办舞会,互相认识拓展朋友圈的目的。而慢慢得这个舞会变成了上海名流之间最重要的一个社交场所,流传至今。随着时代的变迁,这种私密的聚会也开始逐渐走向了曾经这里会员的第二代,甚至第三代人。陈毅本不是这一个圈子里的人,但是之后由张军政引荐乔飞加入之后,变顺其自然的把他和夏晨介绍了进去。
看着这份请柬,此时心中五味陈杂。这个聚会已经参加了四个年头,当时是乔飞硬把他拉进去成为这个会馆的一员,说在此可以认识一些能够帮助自己生意的人。因为能够在那儿起舞的本就是名门望族,或者是政商要员的后代。也就是在此,乔飞认识了来自新加坡的晁然。可如今想来真的是桃花依旧,人面全非。
“你真的觉得还有必要去那个舞会吗?难道你认为那里还能给你得出别的结论吗?”
正在发着呆的陈毅,被夏晨的一句问话给拉了回来。他微微地转过了头,看着面前的夏晨,此时他正伸出手指指着自己手中握着的请帖。
“哎,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毕竟总是一个机会啊,今天晁然和张震都会到,我想看看他们的反应。”陈毅面色阴沉,叹着气说道。
“自从你开始调查这件事情之后,他们躲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和你再有接触呢?”夏晨说道。
“所以啊,这次才一定把你从香港给拉回来。我是知道现在他们都防着我一脚,虽然同样也防着你,但是比起我来说,至少你们还能够沟通一下,所以到时候就要你去试探一下他们了。”
看着坐在对面的夏晨,陈毅点着头继续说道:“哦,对了,这次回来你在电话里吞吞吐吐地想说些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见面再说呢,到底是什么?难道你又查到了点什么?”
“呵呵…。。,对,但是现在看来已经不会影响这件事情的发展了。”在沉默中,夏晨的嘴角突然微微地扬起,冷笑一声,耸着肩说道。
“其实这件事情说是大事真的谈不上,但是在这一个关口,却显得有一点很不正常。”夏晨摊开手,在空中比划着,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呢?”此时陈毅脸上显现出很大的疑惑追问道。
“恩……。。丝……。呼。张军政,还是有关张军政的事情。”夏晨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呼出了一口气,突然他收起了笑容,抿起了嘴唇,目光瞬间变得尤为深邃,沉着声音缓缓地说道。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
听了夏晨的话,陈毅原本靠着的身体一下子坐了起来,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浑圆,看着一旁此时在暗影中的夏晨,脸色显得极为的惊讶。
“之前乔飞让我去香港调查张军政的时候,我犯了一个错误。我一直从既有的存在的东西去调查他和他身边的人,可当我查到他的老婆的时候。他老婆邱狄的确是用那三家公司承接了那个香港核心机场项目。而当我查到这里的时候我以为这就是掩盖着的真相,之后的一切就都能够讲得通了,加上我们本来就知道他有着很厚的政府背景,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可是之后发现我其实错的一塌糊涂。当乔飞失踪后,在那些日子里,我就觉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在想,会不会是因为他发现了乔飞让我在调查他,所以心生了歹意。不过后来我懂了,对于张军政他根本没有想要掩饰什么,地位像他这样的人,做事情已经都不需要遮遮掩掩了,那么前面调查出来的一切,所谓掩盖的真相,对于他来说其实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因为这些事情,只要想查就一定能够查的出来。况且在商场上大家都是惯用着这一套,很正常,如果为了这些事情就要杀人灭口的话。那么他要杀的人实在太多了。况且他知道我们三个人是形影不离的,那杀了乔飞之后这些东西,现在我们不是还是知道的吗?那为什么他不动手呢?“
“你不要说这么多,直接给我说重点。“此时听到了乔飞和张军政的名字,陈毅的脸上变得十分地难看。
“你先听我说完,这些东西并不是废话,而且很重要。”夏晨伸出了手挡住了陈毅,示意他不要开口。
“想到了这一点之后,于是我就开始反思。我是在哪一个环节上出了错误,突然有一天无意之中,我想到了一些什么,会不会是乔飞知道了一些其他的秘密,或者说张军政认为乔飞知道了他其他的秘密,所以才把他给杀了呢?当然我们思考的前提是已经认定了他就是凶手。于是我就在想应该怎么调查他,才可能把那一个在我心中假定存在的他的秘密查出来。后来我想过了。我之前的一切调查都是就他这个人本身所展开的,通过他这个人,于是我去调查到了他的老婆,他儿子。换一种说法可能更加清晰一点,就是因为张军政这个人存在,所以我通过了他去调查到了他所做的一切,这看上去是一个既定的事实。但是如果换种思路的话,假设他这个人是不存在的,那么如何通过其他人的关系,把他的所有事情给联系起来呢。想到了这点,我便又再一次展开了调查。一开始的时候,毫无头绪,因为如果我需要按照这一理论来调查的话,那么在我的手上,那一些所有因为他这个人本身存在所产生的事物我都不能够加以利用,就像他的儿子,他的妻子等等,这一切都会再一次扰乱我的思绪。但是直到有一天,当我前往马来西亚从他还未出生的上一代开始调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也是华侨,于是我拿着张军政的照片去给那个人看的时候,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人当年就是在文革的时候和他一起蹲过牛棚的人,他根本不叫张军政,他的真名叫冯友祥。而且早就在当年死在了牛棚里。“
此时听了夏晨的叙述,虽然一贯镇定的陈毅此时也是掩饰不了心中的震惊,嘴里想说一些什么来接上他的话语,但是完全找不到一个突破口,于是他眼神直挺挺地盯着面前的夏晨,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没想到吧,我也没有想到,当时听了那个人的话,我也是你现在的表情。“夏晨点着头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可能吧。“愣了半天陈毅口中才蹦出了这一句话来。此时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原先长久以来在心中形成的所有对这件事情的认知在此刻全部崩塌了。感觉就像感觉就像最近热播的一部美国人的片子《楚门的世界》一样。那些基于对事情最根本的认知对他来说突然感到了好像也是一个骗局。此刻有一个瞬间他甚至认为,乔飞整个人是不是只是一个剧情中的演员。
过了很久他才冷静了下来,抬起了头,看着夏晨颤巍巍地问道:”那之后呢?之后怎么样了呢?“
“我知道你现在一下子也消化不了,其实当时我也和你一样花了很长时间才平复了心情,我们又不是在拍电视,这种事情真实的发生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其中的恐惧。不过在冷静下来之后,虽然知道在这件事情里,我们再一次陷入了被动。但是我从来不相信有什么鬼怪,这一切的发生一定是有人周密的策划之后所形成的,于是仔细思考排除了其他绝对不可能的因素之后,我得出了两个结论,一是他这个人是肯定存在的,而他现在无论叫什么名字,那一些财富和社会地位就是他这一个自然人的,并没有什么代替。第二所有的一切发生都是在文革期间,也就是在他蹲牛棚死了之后开始改变的,无论是他是不是炸死,或者还是只是那一个人和他长得相像的原因,这一切的根源我们只要搞清楚了在哪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从这一年开始,调查之后他所有做过的事情,那么到时候一切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所以到此刻我发现了之前调查的那一些我认为的没有作用的东西其实从我们开始转变思路的那一刻起,这一切还是有价值的,因为它可以帮我们理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
“那你之后这件事情,有去确认过了吗?“陈毅插嘴道
“你说的是他的家人的事情?”夏晨说道
“对,这件事情既然你想到了,那之后你查的怎么样了呢?“
“哎,现在还是没有线索啊。“夏晨摇了摇头对着陈毅继续说道
”我在心里得出了结论之后开始转变了思路再一次着手调查,可是一点所谓的关于张军政,哦,不应该说是冯友祥的背景的线索都没有。一切的事情就像断了一样,如果用倒推的办法去调查的话,那结果还是和最早之前调查的一样。但是如果说从得知冯友祥这件事情往后去查的话,那与一个死人来说,我应该去查一些什么呢?“
“那张震呢?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陈毅说出了之后就觉得有一点矛盾,自己心中也不知道所指得是谁,是现在看到的张军政呢?还是当年已经炸死的冯友祥呢?
“呼….就现在的情况看来,应该不会有问题。我们现在就姑且把他看做是一个人,就是张军政的话,你想张震比我们小了两岁,而就照着这个年纪推算的话,他冯友祥死的时候才是七零年,这么一算下来,时间不是正好吻合吗?张震也就是现在他死了之后的第五年出生的吗?我从来不相信巧合,而从这些事情来推断,应该是一个比较正确的结论。但是其中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明白。哎……。所以你让我回来我去接触一下张震和晁然,我想那也不错,可能能从他们的嘴里掏出一点东西来,毕竟以前我都在外面,只有你和乔飞和这对狗男女有接触,而我只打了几个照面。“
此时紧抿着嘴唇的陈毅,听到了夏晨的话,两条眉毛相互靠拢微微一颤,眼珠不自觉地在眼眶中转动了一下,而下一个瞬间这种表情又消失了。
“哎…….那只能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看看一会儿有什么收获吧!“说完陈毅再一次躺回了车座上,双眉紧锁,表情有些不自然地靠在了车窗玻璃上,陷入了沉思。
而这个时候一旁的夏晨看着被阴影笼罩的陈毅的侧脸,他十指交叉,双肘撑在了腿上低下了头,面无表情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车拐过了一个弯,缓缓地驶入了位于南京西路722号的犹太人总馆。穿过铁质雕花大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棵古朴的香樟老树,被扎在了圆形花坛之内。以花坛为中心,成一个圆弧形扇面的角度折射开来,是三幢古朴的楼层,相互利用空中走廊连接着。其中两座分别位于外侧,有三层高,外形极为对称,而那一幢被夹在中央的楼层却显得有一点旁逸斜出,高高地矗立着。而在其约莫离地十七八米的顶层处,搭建了一个削尖房顶的小屋,四面镂空极像钟塔。
墙体为斜面四破,红砖白瓦。与其说是纯红的色调,在当下昏黄的宅院路灯下却显示出了一抹沧桑的褐色。车绕着那个圆形花园,来到了正对着大门的第一座楼房之下。主入口由双柱拱形门廊支撑,门厅中央有弧形雕饰,极为繁复,延伸至窗户,形成一体。而此时房间内,敞亮的黄色黄线从中射出,依附着那些精美的雕文,流光溢彩,让人目不暇接。
车刚停在了门口,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便迎了上来,白色衬衫外,套着一件黑色的马甲,脖颈处打着一个领结,他谦恭地拉开了车门,手扶着门檐,把车里的两人迎了出来。陈毅和夏晨缓缓地走出了车厢,站直身体之后,整了整身上的西装,递过请柬。只见查看完请柬的那个年轻的侍者,微微地欠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陈毅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被折叠起来的蓝黑色百元大钞塞到了他的手中,眼神始终没有看向他,便大步地往房间的大厅里走去。
此时大厅门外已经是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穿着华贵晚礼服的男男女女络绎不绝地走进了会场。这虽然是一个家庭聚会,但是因为传承,似乎已经变的比任何一个他们所见过的场合都要庄重和华贵。
穿过两段式走廊,陈毅和夏晨出现在了会场的门口,此刻众人的目光仿佛就像遇到了磁铁一般,都被门口出现的两人吸引住了,久久不愿以移开。而对于这些目光此刻他们已经变得毫不在意,如果说,在葬礼的那一个晚上陈毅的心中还有一点小小的抵抗情绪,而此时对于这些人却完全没有了任何的情感,变得十分麻木。而站在陈毅身旁的夏晨,他虽然没有像陈毅一般不断地受到这种冷眼,但是对于在情报机关工作过多年的他来说,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他们似乎早来了一步,整个大厅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一眼望去,看见阴商祺正站在舞台的中央,对着手下的那些佣人发号施令着,谈吐间却显示着一种儒雅的气质。看见两人走进了会场,他摘下了脸上的金丝边眼镜,挂在胸前,表情十分愉快,带着微笑,向两人走了过来。
阴商祺虽然已经年近八旬,但是身体十分硬朗,稍显斑白的头发,更加凸显出历经千华的沧桑。他的脸上少有皱纹和一些老年人身上应该具备的特质,身体十分硬朗。老人的身材很高大,穿着打扮也时尚得体,没有这个年代,中国人朴素却显老土的感觉。并不是说铺张浪费,只能说他的生活过的十分精致。就现在的这幅面容来看,在年轻的时候也无怪乎是在当时交际圈的大红人,英俊潇洒气度不凡。
“啊,你们终于来了啊。去年的时候,我给你们发出请柬,你们没有来。后来知道原来是出了大事。也就没有再次打扰,这次能够看到你们真的太好了。“阴商祺伸出了手抚在了陈毅和夏晨的肩头上说着。
“啊,对,阴老。上次您给我发了请柬,之后我们没有到,也没有打电话事先通知您一声,那的确是我的问题,今天在此我给您陪个不是。“陈毅边说,边伸手抱拳作揖。
“哦…。没事儿,当时我只是有一点疑惑,想到你们不是那种随意爽约的人。后来我才知道你们那里出了问题,而且又比较棘手,我原本以为你们这次也不会来了呢!但是我还是想见到你们,就再一次发了一封请贴给你们。哎…。。!人不能只处于悲伤之中,出来走走说不定能够有什么更好的东西呢?“此时阴商祺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环顾两人,若有所指地说道。
“恩……。“陈毅微微地叹息,于是说道。”我知道,所以我们这次也来了。“
“来就好,来就好,哈哈,人就是要跳舞吗。你们看看这么好的灯光,这么美丽的夜色,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有什么理由不让你们跳舞的呢。我记得我第一次参加舞会就是在我18岁的那年,我一个人在美国读书,背井离乡。啧……哎。当时真的孤独啊。只有舞会才能排解。想当年我的第一次就给了舞会里一个金发女郎了,啊,那时候后一切都是很美好啊。可当我回国之后,就没人再举办舞会了。可不,现在只有我来了。把这优秀的传统延续下去。哈哈”说到此处阴商祺笑了来,没有显得丝毫得尴尬,双手自然下垂。
“恩恩,您老的生活总是过的那么的精致,身体也硬朗。就连思维都比像我们这种年轻人超前了许多啊。”此时陈毅也笑了,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从来没有开口的夏晨说道。
“的确,像你们现在这样的小伙子,思维不能够太落伍。生活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太过于去思考一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人吗!要往前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不过今天能够看到你们,我还是很开心的,哈哈哈!”说着他便仰天大笑。
听了他的话,陈毅眨着眼睛,抿嘴唇笑着点了点头。在陈毅的心里其实对这个八十岁的老爷子很有好感,接触虽然不多,但是从谈吐和气质来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而此刻他知道老人话中的意思,心中也涌起了一股暖意。
“哦,对了……。。”阴商祺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可是说到一半的时候又显得欲言又止。
“恩?阴老,怎么了?”
“啊,小陈呐,等会你们的朋友也会来,不知道到时候需不需要……。。帮你们安排一下呢?”
“朋友?“就在阴商祺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其实陈毅也已经知道了老人嘴中指的是谁,但是他还是脱口而出询问着。不知道想的到确认还是否定。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十分地疑惑,不明其理。
“恩,军政的儿子和晁小姐我已经打电话确认过了,他们等一会就到。“说道此处老人看了一看手腕处带的手表,有补上了一句“也应该快到了吧!”
听到了这两个人的名字,陈毅心中一抽,包括刚才和夏晨说的那些话,记忆片段此刻又浮现了在他的眼前。虽然那种迟疑的表情一闪即逝,但是还是被在社交场所阅人无数的阴商祺看了出来,于是他又拍了拍陈毅的肩膀此刻没有再说些什么。
慢慢地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到处都是身披华衣的人们,拿着高脚酒杯互相交流着。而此时陈毅和夏晨坐在了大厅边缘的沙发上,两人沉默着,看着来来往往灯红酒绿,此刻他们的眼中也已经迷离。
拿起了桌前的一杯酒,望着六棱杯在那舞会的镁光灯下,把那橙红的液体映射的如此斑斓,陈毅闭上了眼睛,一饮而尽。
就在陈毅放下杯子的那一刹那,抬眼望去,会场的出口处,张震和晁然手挽着手缓缓地步入了大厅之中。而在他们出现的那一瞬间,全场的交点都集中到了他们的身上,确切的说是聚焦到了晁然的身上。她此刻身穿着一件鲜红的长裙,裙摆拖地,脸上画着优雅的淡妆,那嘴唇在她犹如凝脂般的皮肤下犹如骄阳,似乎能够融化世间一切的虚无。目光下移,在她的脖颈处此时带着一串璀璨的钻石项链,此刻陈毅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串项链是当年张军政在苏富比拍卖行里用4500万拍下来的维纳斯的眼泪。而现在却呆在了晁然的身上。
“哼,女人”陈毅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哎,乔飞果然没有说错,她们只是放在橱窗里精致的商品,每个人都能够参观挑选,试用一下她们的功能,不过当然最后也只是价高者得罢了。“
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陈毅顺手拿起了酒瓶,缓缓地站了起来,闭上了眼睛,吸了一口气之后,回过头对着正在闭目养神的夏晨说道:”我去外面透透气。”
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晁然侧身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已经有了一点醉意摇摆着身子的陈毅。此刻她身体微微地一颤,手也不自觉地往自己的身上一缩。而此时挽着晁然的张震,感觉到了她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回过头看着面前的晁然问道:“怎么了?”
“啊,没事儿,没事儿。”听到了张震的询问晁然立刻收回了目光,转过头来故作微笑地看着他。
此时张震已经察觉了她行为的异样,于是测过身体往晁然刚才目光停留的地方望去,只见陈毅的背影正缓缓地消失在了大厅的出口。看到这一幕,他眼皮一跳,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脸色沉了下来。
走出了大厅,走在通往出口的回廊上,此时陈毅松开了领结,解开了胸前的纽扣。他原本是想走出这间房子,可是走着走着,在走到第一条回廊中央位置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侧过头去,他看到在他左手边有着一个盘旋的阶梯,一直通往二楼,上面微微地泛着灯光。
于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一点醉意的关系,望着盘旋的楼梯,就这样摇摇摆摆地走了上去。
二楼和一楼的建筑风格大抵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房间更多了,由一条走廊隔开,墙壁上挂着书画,更显得古朴典雅。沿着走廊缓缓前进,虽然隔了一层楼,却依然能够感受到楼下的音乐和地板的震动。拖着蹒跚的脚步继续前行,依稀地看到了前方尽头处的一间房间里泛着微光,门虚掩着透出了一条一人宽的缝隙,而此刻伴随着那微弱的光线,从房间里投射出了晃动的人影。
慢慢地继续前进,来到了门口,通过门缝张望进去,倾斜的角度能看到一个人的侧脸,他正坐在椅子上,身前摆放着一快画板,手中拿着画笔,在画着什么。由于角度的问题,从门缝里也只能看到这么多。
凭借着一点醉意,此时的行动也就有了充分理由,陈毅轻轻地推开了门踏进一步。一进房间,那皮鞋下欠着的铁皮就在和木制地板碰撞发出了“哒哒,哒哒”清脆的声音。而此时,专注着正在作画的那个人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就望见,拿着酒瓶和酒杯的陈毅倚靠着门檐,站在了他的身后。
“哦,不是,我只是来找厕所的,这里太大了,兜兜转转,兜兜转转,从上到下到现在还是没有找到,正好路过这里的时候,看见房门虚掩着,透过缝隙看到有人在画画,没有参加舞会,所以有点好奇,也就不由自主地推门进来。”陈毅看见男人回过头来看着自己便心虚地解释道。
听了陈毅的解释,那个男人眼神中疑惑的情绪丝毫没有减弱,此时他双眉微微地向里挤了一挤若有所思地看着陈毅。
陈毅把头摇晃了一下,伸手揉了揉眼睛,再往男人的身上看去。只见面前的这个人,身穿着棕青色的长袍,胸口镶着白边,而在脖子上挂在一串不知道是铁质还是银质的十字架。俨然一副教堂里牧师的打扮。
看着看着,陈毅也发现了气氛有一点尴尬,于是便想岔开话题,而此时眼神正好瞥到了画作之上,画已经基本成型,只差眼睛处和一些细节方面还没有处理到完美,显得很空洞。画上画的是一幅耶稣受洗的画面。但是又与传统意义上的不同。在月光下,耶稣走进了河中,从另一头上岸的时候,同时一具遗体漂浮在了水上。
“诶,这画的是什么呢?“
“你说这幅画吗?“听了陈毅的言语,牧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自己还没有创作完成的作品,随即又回过头说道。
陈毅点了点头。
“这幅画的名字叫做《重生》。“说到此处,只见这个牧师的表情变得尤为的庄重。
听了牧师的回答,陈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神再一次回到了那副画作之上。
看着这幅极具抽象意义的作品,陈毅心中思索着,而口中也是自言自语说道。“哼…。。!重生?人如果死去了之后………。。呵呵,如果真的有这条河流的话那为什么人都不去呢?“
“你相信上帝吗?“似乎听到了陈毅的自言自语,于是牧师放下了手中握着的画笔,看着陈毅问道。
被他这么突兀一问,倒是让陈毅呆呆地愣在了那里,许久开不了口。作为无神论者的他来说,其实这个问题简单而又明确,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里,他总喜欢来到离家不远的教堂中,听着人们唱颂着赞美诗,他却能感到非常得安逸。
就这么愣愣地站在了那里,许久都没有回答上来,而此时原本只是随便看看的陈毅,意识一下子莫名地绷紧了,最后无意之间还是摇了摇头。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你的双眼从来没有看过上帝,而你的耳朵也从来没有聆听过他的话语,那你怎么又能够相信这个呢?”牧师看到了摇头着头的陈毅,于是他站了起来,背过身去,从桌上拿起了一壶水,倒在了玻璃杯里,一饮而尽。
“曾经,我有一个朋友,他相信上帝,可是似乎你们的上帝并不相信他。而我也经常随着他去那些教堂参加你们的青年聚会,可是他口中所谓无私地爱人,而我从来就没有看到过。“此时牧师的话似乎激起了埋在陈毅心中很久的想要说的东西,于是语气比起刚才因为打扰所以感到抱歉的缓和,有了一丝激动,而更多的却是嘲讽。
“关键就在这里,你完全不相信真理的存在,那你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就像你看到我眼前的这幅画作,认为只是代表着躯体或者生命的重生。“牧师扶住了桌角,看着陈毅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据我所知,上帝如果就像你们说的一样,他真的存在。那上帝爱世人这一个不变的信仰,应该包括了所有人,无论是不是他的信徒。难道这一点就没有问题吗?呵呵……。。“陈毅依然保持一种讥讽的姿态,对着牧师。在他心里见惯了这种基督徒的嘴脸,认为他们往往总是无视客观事实的存在而又摆出一种举世皆醉我独醒的高尚姿态来回应别人的质疑。曾经他能够忍受这种态度,而当乔飞离去之后,他就变得再也看不惯这种绝对自我的认知。
听了陈毅的话,牧师耸了耸肩微微地一笑。“其实,你扪心自问在你的心中,有没有一丝得相信呢?或者说有没有一丝存在的信仰呢?而在你的话语中如果上帝真的不存在的话,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在此争论不休呢?“
“你说的这些话,其实我在别人的嘴里也听过很多次了。但是这些始终改变不了什么。如果这就是所谓真理的话,那么拿出证据来请证明它。“看着牧师说话的那种悠然自得,胸有成竹的样子,陈毅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声音激动了起来,摊开手,对着牧师说道、
“哎,这就是一个你认知上出现的问题,上帝带来的旨意永远只会存在人们的心中,来度化有罪的人们,而且他也献出了所有的爱,来爱着世人。他不需要任何虚言逶迤的话语,或者故作姿态的形式来向世人证明什么,可能此刻你不能理解,但是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去相信,去相信一个连话都没有说过的人,你让我相信什么。‘我会了解的。‘那你就真的太不了解我了。“
“我知道你是谁,我也很了解你,而就是在这一个时刻你必须承认你自己的罪,从而认识我主,那么现在你所遭受的一切苦难就将会烟消云散。“
“你认识我?“陈毅显得十分地惊讶,头侧转看着男人
“不只是我认识你,在这件房子里,每一个人都认识你,了解你做过什么,你心中在想些什么。而我们今天的会面也是上帝的安排,这一切上帝都看在眼里。“牧师听了陈毅的话,脸上并没有很大的变化,依然微笑着说道。
牧师的解释,让陈毅的心中就是一沉,心中想到:“每个人都知道,知道什么。人们总喜欢用自己眼前所见到的,所看到的东西来判定一件事情的真相。而对于他说的,其实心里我已经知道。在这些日子里,无论是我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人,他们总会谈起那件事。认为是我为了抢夺财产而害死了我的兄弟。我做不到,做不到一个一个拉着他们去解释什么,况且人们根本就不会来听你说的话,因为在他们的心中,他们更愿意去接受这一个事实,并不是对于死者的同情,而只是出于他们心中,那浅薄的,无知的因为自身卑鄙无耻的想法,而转嫁到其他人身上的一种恶行,这些东西我已经看透了“
“上帝如果真的存在,能够看透的话,那么世界上为什么还会存在像我这样蒙受着众人的排挤,冷眼,嘲讽呢?一切都是放屁的。“想到此处陈毅拿起了酒瓶,往酒杯里到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上帝会原谅你犯下的任何罪行,只要你有心忏悔,一切都会过去的,就像是在这件房子里每个人。他们只要用心赎罪,那么一切都会好的。“那个牧师眼神开始飘忽,继续说道。
“那你又是谁呢?“陈毅越听越感到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涌上心头,而且有一种可笑之极的感觉,就像在和一个疯子说着话。
“我是来到世间是为上帝传播思想和他的话语,也为了救人与苦海之中的上帝的仆人。“此时那个牧师庄重严肃地看着陈毅,手扶在胸前的十字架上说道。
“那你到底是谁呢?“
“这一切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可以,把你从苦痛中解脱出来的人,就像我现在画的画一样,在这里每个人都是有罪的,而他们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请我来,画着这幅画,挂在那里,便可以随时提醒他们了。“说着牧师走到了门口,手此刻指着对面的犹如像是另一件房子一样突出来的白色的墙壁。
陈毅听着牧师的话,也走到了门口,顺着他手指向的方向看去,只见对面就是一面白色的墙体,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这样建筑的有点不和谐,乍看之下倒像是一间被水泥封了起来的房子。
“因为在这里,有很多的魔鬼和妖怪游荡在这里,所以我需要把这幅画,在这里挂起来,因为只有上帝才能够解救他们。“牧师嘴里说出话的语气阴沉沉的。而脸上也显示着一种不阴不阳的表情。
顿时,陈毅就明白了,牧师尽然是一个疯子,而自己却和他聊了这么久。
牧师说完话,从画板上拿起了他的画作,此时耶稣的眼睛还没有被画上眼珠,一切显得十分空洞。那个牧师把画板放到了墙上,可是在他试了几次想把它挂起来,最终都没有结果。于是他把画放在了一边,也没有再和陈毅说上一句话,就匆匆下楼去了,把陈毅一个人留在了空旷的书房里。
陈毅此刻也摇了摇头,自嘲地说到:“啊,看来我真的是醉了,连一个疯子,我都可以说这么久的话,哈哈。“说完之后,他又满上了一杯酒,这次他没有一饮而尽,却是放到了嘴边,慢慢地品着。
环顾四周,此时书房里一片狼藉,有粘着水彩的颜色,有被裹起来破旧的画笔,还有的就是地上一张又一张被扭成团的画作。陈毅蹲下身去,打开一看,上面画着和此时斜倚在地上的那副没有眼睛的耶稣像一模一样,但是奇怪的就是,那些被毁掉的画作里,都已经是成品,而且身上的五官都以一一聚在。
陈毅思索着,久久没有答案。此时,他听到了,从楼下传来了圆舞曲的旋律,声音再此听着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十分地清晰,犹如空山幽谷传来的回想,虽然隔着很远,但是却感觉是身处喧闹之中。他走到了书房的侧窗口,侧窗正对着此时的舞会中央,打开用着彩色玻璃纸贴上的窗户,望着舞会里已经准备就绪开始跳舞的众人和站在中央那搂着晁然的张震,眼神中再一次流露出森冷的寒芒。
舞曲开始众人皆退出了舞池中央,奥地利音乐家约翰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在在会场中响起。阴商祺,第一个步入会场,他手牵着一位比自己小了50岁的女伴在舞池中跳起了第一支华尔兹。舞步轻慢,乐音悠扬。此时的聚光灯打在了他的身上,头发稍显斑白却显出这一种岁月的沧桑和睿智。身材挺拔,举止优雅,透着一种年久磨砺出来的沉淀。
当圆舞曲第二段走向了第一个音符,无论是年轻的小伙子还是年长的绅士,此刻都弯下腰,伸出手,邀请着带来的女伴与己共舞。随后众人都纷纷地步入了舞厅的中央,欢笑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而在舞厅的中央最耀眼的莫过于就是,那一身鲜红长裙的晁然,她搂着张震,轻摇漫步,翩翩起舞。此时众人的目光仿佛都集中在他们的身上,张震虽然矮小,穿着高跟鞋的晁然在他身旁,比她高出了半个头。但是西装笔挺的他在胸口处插着一朵红色的玫瑰,系着领结。也是一副绅士模样,温文尔雅,而又风度翩翩。
而此时,正站在楼上窗口处的陈毅,仰起头把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目光扫视着整个会场,摇了摇头,微微地笑道:
“看看他们,哼….笑的多么的灿烂,人们热爱舞会,它代表了很多的意义,微笑,香槟,喝彩,但是唯独和舞蹈无关。看看那些纨绔子弟,如今他们也倒是像模像样地学会了,在这里收起了暴发户的那一套,学会了优雅。而场中的女人们各个打扮的争奇斗艳,脸上无时不刻流露出那种充满自信,高贵,表现着新时代女性那独立的微笑。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表演一般,却如此的真实。当他们聚在了一起手扶着酒杯,不停地摇晃着。男人们时而眉宇之间露出分外幽默的表情,凑到了女人的耳边耳鬓厮磨调着情,可往往那些女人们都能够表现出瞬间理解他们的语义,配合着回以适当的微笑。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之间总能互相理解呢?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产生这种默契呢?”
“啊,这些已经演烂的剧情。现在到已经不是像从前那样,丢出一叠钱来表示自己的身份尊贵,而是换了一种虚以委蛇地方式装出高雅。哦,看!那个服务员打碎了酒瓶,烟草公司的少爷正在他女伴的旁边蹲下金贵的身子询问着那服务员的伤情,眼神是多么的真诚啊。连我都要为他的优雅而鼓掌了。那个服务员也算是幸运,有这么多名媛绅士来关心他手上那一点点的擦伤,看来他也算是三生有幸,不需此生了吧。哈哈哈哈哈……。。“陈毅掩面而笑,自言自语。只见他又为自己上倒了半杯酒,这一次没有喝,拿在了手中,继续看着舞厅中人们的表演。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人们总喜欢在他人的身上找到自己价值呢?如果个人自身的意义只是为了别人表面上的肯定而有了其价值的话,那么对于自我的这个体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哦哦哦……。。不对,他们的这种表演任何人都能明白其中的一切的意义,就连自己的灵魂也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可是既然知道,那又是为什么,却一点都不为这种背弃自己灵魂的行为而感到羞耻呢?呼…….”陈毅抬起手,缓缓地转着酒杯,看着其中橙红色的酒精,当调整到了某一个角度的时候,其上反射出来自己的倒影。
“我怎么会想到灵魂这种东西呢?这只是人们为了美化自己那一些无耻行为之后,为了表现出自身善良,而创造出来的假象罢了。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切,一切伪善,虚荣的假象早就是成为了他们的世界中实实在在能够开启利益之门的钥匙,那对于所谓人性中灵魂本身善良的这一说法,还有什么让我去思考的意义呢?呵呵……。。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说他们呢?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不是也和他们一样吗?为了达到自身心中渴求的目的,而必须表现出虚伪,违背自己的内心来参加这种恶心的舞会,我又好到了哪里去呢?”陈毅自嘲地笑道,而心中却享受着这一个时刻,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做到了,做到了摒弃曾经非黑即白那一种所谓绝对的理论,而在这一刻,他发现了自己原来也能这样,不去凭借着自身的好恶,而只是按照社会上那一套惯用的法则来为人处世。
没有被摔碎酒杯的插曲叨扰,舞会再一次正常进行着。晁然和张震依然搂在一起,跳着舞。众人的目光也从刚才的那个服务员身上,挪了回去,就像没有发生过事情一样。就在此时,音乐的节奏开始加快,下一刻众人的目光同时偏移,往舞台的右侧看去,只见夏晨搂着一个身材极为高挑的女人,在大厅的边上跟着音乐踩起了舞步。
站在楼上观望的陈毅一眼看去就看到了女人的那张脸,他没有认出她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但是总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可能是因为在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让男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就从外表来看,应该算是完美无缺,穿着高跟鞋几乎已经和夏晨同样身高,那修长的双腿,和丰满的身躯,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魅力。但是目光移到她脸上的时候,却显得有一丝青涩,不时流露着害羞的样子。陈毅努力思索着这张面容与他们之间的联系,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一开始思考,就感到心里空荡荡的。
而舞池中,夏晨依旧是面无表情,但眼神却表现的十分认真,搂着女人跳着舞。
“为什么看你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呢?”两人跳着舞,此时女人问道。略施粉黛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说不出来,但是能够确定,并不像传统中国女性的那种娇羞。倒是透着东洋女性的干练独立的性格,多了一份真实,少了一份做作。
“我是和朋友来的,没有带女伴。”夏晨说着,虽然心中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眼角的余光自从接受了女人邀请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体。
“我刚从日本回来,也是第一次被邀请参加这个舞会,所以也没有舞伴。”
夏晨听了女人的话之后,并没有搭话,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你似乎不太愿意和我说话吗?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看见夏晨没有很大的反应,她继续说道。
听了女人的话,夏晨这才回过了头。由于一直都是用着眼角的余光瞟着,所以女人的容貌没有像此刻这般清晰。她的脸庞白里透红,两颊略施粉黛,清新脱俗。从外表来看,年纪并不是很大,应该只有二十出头。但是从面相看来,她应该是一个比较真实的,不喜欢口是心非,故作姿态的女人。对于自己想要什么说一不二,要做什么,十分明确。
就这样注视着她,夏晨前所未有地感觉到此刻的心脏也开始加快了速度,目光接触间,感到头皮发麻,在喉咙的里层有一种痒痒的让人晕眩的感觉,好像穿针一样,怎么也穿不进去的那种烦躁和焦灼,所以他不敢和女人的目光有所接触,一直躲闪着。
“事实上,我从来就没有和别人跳过舞,你是第一个。“虽然夏晨的表情仍然显得平静非常。可是在他的心中也不知道自己被一种什么情感推动,说出这种话来。
“那不是我的荣幸吗?“女人嫣然一笑,于是继续说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叶琳,说不定以后参加舞会的时候,我可以再次邀请你。“
听了她的问话,夏晨犹豫了一下,迟疑片刻,随后沉吟道:“我叫夏晨。“
“好那就说定了,以后如果还有这种舞会的时候,我叫上你,你可不要像刚才我邀请你一样的推脱我了。“
夏晨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此时音乐突然骤变,节奏开始加快,会场中的男男女女都旋转了起来。到了这个部分通常都要交换舞伴,而此刻也不例外。
伴着音乐,夏晨开始加快了脚上的舞步,他缓缓地向着晁然的方向走去。而在此时众人的目光依然聚集在他们两队人的身上,那些男人们都挽着舞伴凑了过来。而在一旁的张震,看着越来越向着自己靠近的夏晨,他的身体变的很不自然,极力地带着晁然往舞厅的边缘走去,可是晁然此刻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她故意滴迂回着脚步,不愿意离开舞厅的中央。
随着乐曲发出了一声重音,夏晨稍稍地用力往叶琳的腰上一推,顺势把叶琳向着张震的方向甩了出去,并轻轻地喝道:“来张震“。
出于对舞会制度和传统的尊重,张震不得不撒开了晁然的手,接过了转来的叶琳。抓住她手的那一刻,两人变得十分可笑。如果说晁然和他的身高还可以在接受的范围,而张震整整比叶琳矮了一个头。此时就像老鹰抓小鸡一般,叶琳提着张震在舞池中跳起舞来。
而在一旁,从张震手中接过了晁然,夏晨顺势把她的腰搂住,一个下身,完成了收尾的动作。然后把她缓缓地扶起。夏晨踱着舞步,慢慢地远离了张震。此刻晁然领会到了他的用意,也随着他的脚步缓缓地移动着。
“最近你们还好吗?他………。。还好吗?“到了会场的边缘,此时晁然的脸上变得十分阴沉,她抬起了头看着夏晨,吞吞吐吐地问道。
“我还不错。哎,只是陈毅到现在还是没有放下那件事情。“夏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着晁然说道。
“我听说,两个月前的股东大会上,他因为被指控荒废业务,所以被踢出了董事局,之后他转让了所有的股份,就不见踪影了。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他。“
“是啊,他转让了这些股份之后,就全身心地投入了查找这件事情的真相之中,就在这两个月里他从上海飞到北京,北京又飞到昆明辗转三地,就去了8次。“、
“那他都查到了点什么呢?“这时晁然的表情若有所思,喃喃地问道。
“哎,还是和前几次一样,毫无收获。”
“哎,是啊!他一直认为,所有让他悲伤的事情一定要有一个结果,可是往往很多事情只是一个巧合,永远不会有他想象中想要得到的结果。“
“晁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够认真地回答我吗?“忽然之间夏晨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看着晁然说道。
看着夏晨的表情,良久,晁然点了点头:“你说吧。“
“乔飞走了之后,你有没有一丝,哪怕一丝地怀念过他?”
听到了夏晨的话,女人被握着的手,突然一颤,随后没过多久就变得冰凉。她低下了头久久没有开口。
突然夏晨感到自己的掌中一紧,随后晁然抬起了头,眼神中有着泪花闪动。
“我爱过他,我从来没有像爱他一样爱过一个人,但是我却从来没有感受过他对于我的爱,甚至在床上的时候,他都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
“所以,他一不在了,你就跟了张震?“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一旁正在和叶琳跳舞的张震,此时叶琳的身体完全把他给遮挡住了,隐约中只能看到他的头发,看不清楚他现在脸上的表情。
“我知道在你们的心中认为我就是一个贱人,特别是陈毅,但是又有谁真的能够了解我心中的痛苦呢?“
“在乔飞还在的那些日子里,他从来就把家当做了旅馆,而我必须忍受着他每天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甚至带到了我和他一起睡觉的床上。你能了解这种痛苦吗?而张震从大学开始,就一直对我很好,甚至超过了他自己……你能懂吗?“说道此处晁然情绪变得很激动,语无伦次,没有继续说下去,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的夏晨。
夏晨的表情也变的十分地深沉,他点了点头,伸出手,在女人的眼角处。把晶莹的泪珠从她的脸上擦去。
“我能够理解你,相信如果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那我也祝福你。“
夏晨再一次把晁然的手微微地举起,发现了在她左手的无名指处带着一枚钻石足有4克拉的钻石戒指。晁然看见了夏晨注意到手中的这枚戒指,随后抿着嘴,表情认真轻轻地说道地说道:“张震已经向我求婚了,而我也答应了。“
听了她的话,夏晨并没有感到有所惊讶,他只点了点头,说道:“那我恭喜你了,我保证这是出自于我内心的。“
“谢谢。“说着话晁然哽咽起来,突然一把抱住了夏晨,眼泪也开始毫无节制地流淌下来。过了很久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是很得体,就松开了手,离开了他的身体。还是因为身高的问题,此时两人的动作并没有被张震发现。但是此刻舞会里的其他人几乎都注意到了这一幕。顿时众人都屑屑索索的小声议论起来。
这种骚动并没有影响他们两人,他们依旧随着节奏跳着舞。
“作为你的一个朋友,我真的很关心你。既然你们已经订婚了。那么你去过张震的家吗?他父母对你好吗?“突然夏晨话风一变把话语转到了张震的父母的身上
“恩,我去过了,他们对我很好,特别是张震的母亲,对我就像是他的女儿一样。而且这次张震求婚其实就是在他的父母支持下,他才行动的。你看,我手上带的这个戒指就是他们家里祖传下来的。还有这串项链,本就是和这枚戒指是一对,所以张震的父亲从国外拍卖了下来之后,把它们都送给了我作为他求婚的见证“。
晁然抬起了手,在夏晨面前展示着着手中的钻戒。
话音刚落,夏晨的脸上不可察觉地露出了一丝狂喜和兴奋,于是顺着她的意思打量着眼前的戒指和项链,点了点头说道:“你快乐的话,那我也很开心,毕竟以前乔飞在的时候,你对我们就像大嫂一样,虽然这个希望是落空了,但是我还是祝福你。而至于陈毅,我相信,我相信总有一天他能够明白的。“
舞会中,交换舞伴的重音再一次响起,夏晨和张震又把双方的舞伴交换了回来,此时看着叶琳,张震却变得恋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