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清晨在今天竟是显得如此热闹,使团门口竟是来了好几拔人,孚玉国官员与锦衣卫全都围在使团门前,不见动作,但就这么围着,总之都是要见安羽琪一面。
安羽琪心中憋着气。你们说见就见?上次还不是约去了礼部,结果吃了一个闭门羹?这次她也打定主意谁也不让进,死活不见。
人群后面忽然响起一个清脆中夹着低沉的声音:“你们都围在这儿干嘛?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官员一听到这个声音,连忙纷纷让出一条路,让那个说话的人通过。
来人身穿一身白色,腰间扎着同色系腰封,长发高高束起,头上戴着紫金玉冠,从众人让出的道路中缓缓走了出来。
有位官员赶紧上前回禀道:“拜见大将军。下官奉旨前来请大齐帝国安大人入宫,但是大人这里的护卫却怎么也不肯通报。”
来人正是云琳,她的眼中隐隐可见红丝,闻言稍稍一怔,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她缓步来到石阶上,问门口守着的侍卫:“为什么不通报?”
侍卫见是云琳,忍不住暗中戒备,却不敢怠慢,沉声回答:“大人身子有些不舒服,正在休息,不见任何人。”
云琳眉头略蹙,忽然一展笑颜:“那我去看看。”
说完话,她便往使团的正门里走去。使团中的侍卫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却也不敢阻拦。倒是富贵从里面走出来,微微挡在了云琳的面前,态度坚决地说道:“云将军还是回去稍事休息,待安大人身子利爽了自然会登门拜访。”
云琳对富贵的话恍若未闻,依旧向前走。富贵再一次阻拦,刚想说什么,忽然闷哼一声,表情痛苦地向后趔趄了几步。
没人看到云琳是怎样出手的,在众人眼中,她只是微微晃了晃身,便已经到了富贵的身后,而富贵则是满脸痛苦。
云琳面带微笑,回身拍了拍富贵的肩膀:“我和安大人应该算是朋友了,我想这个时候他应该想要见我。”
富贵知道自己拦不住云琳,而那些暗卫也根本不是云琳的对手,唯一可以和云琳抗衡的暗卫头领此刻又不在使团内,所以他只好黑着一张脸,转身跟在云琳身后进了院子。
云琳双眼惺松,似乎是没怎么睡醒,她的双手还是插在花衣服的两个大口袋里,打了个呵欠,问道:“你们在这里闹什么?”
有位官员赶紧上来回禀道:“下官奉旨,前来请大齐帝国正使安羽琪大人入宫,但是大人这位护卫却怎么也不肯通报。”
又有锦衣卫与鸿胪寺的官员上来报出来意,总之都是要见安羽琪一面。
云琳微微一怔,她似乎根本不知道这两天里上京城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眼神里略有一丝惘然,说道:“为什么不通报?”
虎卫暗卫头领知道面前这女子看着像村姑,但实际上却是孚玉国的重要人物,更关键是使团在上京的这些天,少爷经常与这位奇女子在街上逛着,所以不敢怠慢,上前沉声说道:“大人昨日饮多了,所以身体有些不舒服,正在休息,不好打扰。”
云琳略沉吟少许后,轻声说道:“让我去看看。”
说完这句话,她便往使团的正门里走去。这些天她经常到使团来找安羽琪,所以使团的人早已经习惯了云琳姑娘的到来,见她迈步向里走去,站在石阶上的林文不由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却也不敢拦阻。
暗卫头领却是一心护主,眉头一皱。手握住了长刀布柄,拦在了云琳的身前,沉声道:“姑娘……嗯!”
最后的尾音变成了一声闷哼!
云琳没有出手,只是微微转了转身子。那双似乎永远懒得离开地面地布鞋,沙沙响着,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人已经到了暗卫头领的身后。
暗卫头领蕴积许久的真气在这一刻找不到了渲泄地渠道,双肩微微一颤,双眼中精芒暴盛。
云琳微笑,回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张平常无奇的脸上闪现了一丝莫名的神采:“我和安羽琪是朋友,想来他此时会愿意见到我。”
她的手掌将将落到暗卫头领肩上的时候,一道柔和至极的暖流递了过去。
暗卫头领缓缓闭上了双眼。右手虎口用力,长刀在身旁棱棱响着一转,狠狠地戳入了脚畔的石地板中。碎石微乱,刀尖入地三寸有余!
在这一照面间,暗卫头领虽然身手极其高明,但依然及不上云琳的境界,更何况对方的身份毕竟有些特殊。所以竟是没有办法出招,便吃了个闷亏。
暗卫头领知道拦不住云琳,却也不肯让屋中地“少爷”单独面对云琳。所以黑着一张脸,转身跟在那个摇啊摇的身影后入了院子。
后方孚玉国的官员锦衣卫识趣地没有跟上,只要云琳姑娘确认安羽琪究竟是不是在房中就成了,自己这些人,何必去冒险。
“云大将军早。”端着淡盐水,老管家满嘴沫子,出现在云琳必经的庭院长廊之上,他跟在安羽琪身边见过几次云琳,也算熟悉。
云琳微微一笑,知道对方是来拖时间的,却也并不着急,说道:“你手上拿是什么?”
老管家将那“微型狼牙棒”从嘴里拿了出来,伸到云琳的面前,呵呵笑着说道:“我家大人发明地牙刷。”
“牙刷?”云琳微微一怔,说道:“刷牙?”
“是啊。”
“为什么不用牙线?”
“因为这家伙儿好用,软和,刷的细腻。”老管家讨好说道,这时候才发现将与自己的臭嘴接触过地牙刷搁在云琳的面前,是件大不敬的事情,赶紧收了回来,连连请罪。
云琳满面苦笑,摇了摇头,往里走去。老管家将碗和那家什扔给下属,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一面走着,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云琳姑娘聊着天,又道大人这时候只怕还在歇息,姑娘待会儿再来如何?
其实所有人都清楚,这大清早的,云琳忽然出现在使团,当然不可能是路过,她是一定要看见安羽琪的。
看着面前那扇紧闭的木门,云琳的眉头皱了皱,伸手去推。
她是位姑娘家,虽然孚玉国一向女权,但是就这般去推门,不免也有些不合礼数。老管家唬了一跳,便要去拦在门前,但却迟了一步。一道劲风拂过,那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老管家额头滴下一滴冷汗,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云琳静静地看着屋内那张大床,忽然开口说道:“回避一下,好么?”
老管家没有动。
一个有些疲惫,有些寒冷的声音从屋里传出:“胡管家,你先下去吧。”
老管家深吸一口气,眼中现出一抹喜意,马上回复平静,躬身道:“是,大人。”
云琳迈步而入,身后木门无风而闭,她似乎并不怎么意外,也不怎么着急,从桌上取出茶壶,往杯里微倾了杯冷茶,浅浅啜着,然后坐到了那张大床旁边的圆凳上。
大床之上,锦被之中,脸色略有些苍白的安羽琪双眼微含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年轻女子,片刻之后,说道:“你就准备一直这么看下去。”
云琳伸手掌掩住嘴唇,打了个呵欠说道:“如果不是你坏了我的好事,你当我乐意大清早地来看你的丑态?”
安羽琪笑着说道:“我有这个自信,我不丑。况且,都是女人,我实在不明白咱们这么互相看着有什么意思。”她并不隐瞒自己是女人的身份,相信云琳也早已看出。就算她没看出来,北岚主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云琳的,否则……当初云琳也不会用这件事情强迫安羽琪从监察处那边弄来炸药了。
果然女人和孩子不好养啊!安羽琪暗叹,心中腹诽着。尽管她也是女人,但这么长时间做男人,好像心里也产生了一些变化似的。
“你做的牙刷……我要一个。”
安羽琪愣住了,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苦笑道:“据我所知,大齐街上也有卖的。”
云琳微笑道:“没你做的好。”
“谢谢夸奖。”
“没有想到你居然愿意将心思放在这些地方。”云琳看着安羽琪,似乎是想重新审视这个人。
安羽琪缓缓闭上眼睛,说道:“关于我,你了解的显然还不够多。”
她自己至今都没完全了解自己,何况是别人?她只有依靠这些,才能不忘记自己的来历。虽然这里忙碌重拾,但安羽琪真的生怕某一天,当养尊处优惯了,竟然会忘记自己的来历。
那里,是一个永远值得回忆的地方,她不想忘记。
云琳沉默片刻后说道:“你坏了我的事情,这笔帐我们该怎么算?”
安羽琪双眼根本懒得抬一下,说道:“等我睡好了,我来找你聊聊。”
云琳皱眉说道:“如此甚好。”
安羽琪忽然睁开双眼,说道:“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不想多聊。”
“我的心情未见得比你好去哪里。”云琳冰冷的说着。一个晚上,她损兵折将,就连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冉燕都失去了生命。云琳此刻面对安羽琪能够控制心中的怒火,已经实属了得。面对安羽琪的不礼貌,她没有丝毫反应,干净利落地离房而去。
安羽琪躺在那张大床上,明明已经困极,却是始终无法睡去,她的表情看似平静,脑中却是一片混沌,没有足够的时间,她根本无法消化掉之前得到的消息。她睁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床顶的绣帐,目光似乎是想要穿透房顶而去,投射到最遥远的天空上。
太阳又一次沉下上京西面城墙,就像上千年来的每一天一样。
入夜后,上京的天也依旧凉得吓人。
安羽琪披着件披风,站在使团后院的一棵树旁,双眼微眯,看着天边出现的第一颗星。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中书信折好,一点一点撕成碎片,散在风里。她没有高手那种搓纸成灰的本事,但觉得这样撕成碎片倒也有种另类的忧郁,就像当初林妹妹撕扇子葬花的感觉一样。
信是齐王写来的。来到孚玉国上京这么久,这是齐王写给她的第一封信。安羽琪很有冲动想把那封信保留下来,只可惜里面没有半分他的柔情蜜意,只是叮嘱不要丢了大齐帝国的脸。
会不会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亦或是使团中胡总管又悄悄递上去什么条子?
不过,齐王信中依旧问候了一句,虽然是简单的问候,安羽琪心里还是暖暖的。陡然,她回过神来,心中忍不住惊讶。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开始关心起他的好坏以及他对自己的态度来了?
想起初次见到齐王时候的清醒,安羽琪总算冷静了下来。这个男人,不应该去指望,她倒是应该多考虑一下该怎样多弄点银子然后辞了大齐帝国的工作,找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悠闲地过着后半生。自己开片庄园,没事儿偷偷地,喂喂牛,坐在古井旁边大树下纳凉,这是多么惬意的事情?或许,她会找一个老实的男人过着男耕女种的日子。
农夫、山泉、有点田。无非如此。
卸下心头所有情绪,安羽琪转身走进厢房。暗卫头领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老管家等人都在,知道安羽琪有话说,都没离开。
安羽琪进了屋子,卸下披风,转过头对老管家说道:“准备回程事宜。”
老管家沉声应道:“是。”略顿了顿后,皱眉问道:“大人,云大将军这边怎么处理?”
安羽琪知道老管家下了杀心,不管杀人灭口这意思是他有的还是齐王嘱咐的,安羽琪心里都有些不适,回答道:“这件事情我来摆平,不用操心。”
富林也在,听了安羽琪的话有些不赞同的反驳:“云琳是劲敌,留下她,后患无穷!如果她发起狠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