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雄为他点上火,道:“老爷子,您抽烟吗?”
项义道:“以前抽过,后来戒了,近来烦心事多,抽几口不碍事。”
陈雄见他抽起烟来,心知烟中无毒,登时放下戒心,叹道:“如果我能早点遇见云儿就好了。”
项义吸了两口,道:“云儿要单独为峰儿报仇,本来不让我们回来,但是我为了你,还是提前回来了。”
陈雄道:“您回来不是为了看望外孙子,而是为了见我?”
项义道:“致远受伤的消息,我是上飞机前才听说的。致远那孩子也很苦命,能平安长大实属不易。不对啊,杨兄说没有将致远受伤的消息告诉大伙,你怎么知道的?”
陈雄没有说谎,直言:“绑架程致远那伙人我认识,开枪打伤他的人已经被我杀了。”
项义摇头叹道:“该收手了,快让这一切过去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阿雄,你为了得到云儿,不惜将毒品放入营城,可知那样一来,多少百姓要家破人亡?”
陈雄道:“我没您那么高的觉悟。”
项义道:“你本性不坏,只可惜遇到的好人太少了。你杀了峰儿以后,不敢喝酒,不敢交朋友,性格越来越孤僻。如果你当初没有害死峰儿,你觉得你还会是现在的状态吗?”
陈雄想了想,道:“我一样不会快乐。”
项义道:“天底下那么多好姑娘,你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陈雄微微一笑,道:“我一直觉得我俩挺般配的,不过现在一切都太迟了。我杀了她的心上人,她永远不会原谅我。”
项义道:“她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不过未必不能原谅你。我是她爸,对女儿还是很了解的。这些年你绷紧神经,生怕当年的事败露,云儿也是一样。等你们想通了,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身上,你们都会好起来的。”
陈雄这时已大致猜到项义来意,对上项义目光,道:“老爷子,您有什么指示,我照办就是了。”
项义没有马上开口,将余下半支烟抽完,摁灭烟头,道:“当前形势下,不出一月时间,华宏社必定土崩瓦解。与从前不同,这次我不会再收编华宏社余部,为那群恶人提供避风港,监狱会收留他们。等这件事结束了,营城这边安排妥当后,我会带上云儿出国,以后她就留在我身边了。”
陈雄忽觉心中空荡荡的,喃喃道:“她要走了,从此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项义道:“你不见她,可以专心思考你的未来。她见不到你,报仇的念头自然也会淡化。你们在一起相处二十多年,时间足够长了,分开对双方都有好处。假如你们将来想通了,想开了,都想念对方了,再见面也不难。”
陈雄知道永远不会有那一天,项义这样说只是在安慰自己罢了,突然鼻中一酸,眼眶湿润起来。
项义见他显露真情,探身拍了拍他手背,道:“活着就有机会,不要太悲观了。”
陈雄闻言,想起项义妻儿亡故的事,问道:“您后悔当初决定回来吗?”
项义点点头,道:“后悔过。不过后来我想开了,就算留在南方,有些事一样要面对。回来建设家乡是没错的,有人拦路也在我预料之中,这些都是代价,怨天尤人也不管用。”
陈雄道:“您天生是做大事的人,我不如您。”
项义道:“担子总要有人挑,路都是自己选的,别误入歧途就行了。”
陈雄听到“误入歧途”四字,忽然很想将与钟华的计划告诉项义,但犹豫再三,终于忍住不言,道:“但愿我还能回头。”
项义道:“云儿那边交给我,我保证她不会再找你报仇。你今后好好过日子,也别再理会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了。”
陈雄道:“我会离开仁义胜,离开营城。”
项义道:“这样做很明智。远离一切是非,找个媳妇好好过日子。”问道:“你赚的钱足够养老吧,要不要我再给你一些?”
陈雄回家之前,已将订金付给钟华,当前所剩积蓄不足百万,但他不愿开口要钱,道:“不必了,足够用的。”
项义听他语气不够果断,从中山装里怀取出一张黑色银行卡,道:“你和云儿的恩怨我无力化解,只能拆散你们。今后天各一方,检讨自身,总有一日心态平和,懂得珍重。这里面有一千万美金,密码是你阴历生日。”
陈雄忙道:“不用了。您不杀我,让我有命养老,我已经很领情了。”将卡片推到项义面前。
项义道:“钱不多,收下吧,省点花一辈子够用。”又将卡片推回陈雄面前。
陈雄盯着卡片道:“多谢您了。”
项义道:“那年我经过墨西哥,感觉当地气氛很好,到处载歌载舞,人人脸上都是笑容。当时我没忍住,托人在闹市区购置了一处房产,住过几天。如果不嫌弃,回头我让老曹把房产变更到你名下。”
陈雄道:“我不喜欢热闹,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项义道:“好吧,你自己选地方吧。”
陈雄见他挺直腰板,问道:“您要走吗?”
项义笑道:“年纪大了,坐久了腰疼。你歇着吧,我走了。今晚咱们聊的很好,等你离开之前,跟我打个招呼,我送送你。”
陈雄道:“您老太客气了。”起身相送。
送到门外,项义冲他摆了摆手,示意留步。陈雄目送项义上车,恭敬行礼。杨慧迪轻蔑地瞥了陈雄一眼,坐进轿车。
车子开走后,陈雄回到院中,藏在墙后倾听动静。本以为过不多时,埋伏在附近的人会偷偷撤离,不料等了许久,也没听到任何响动。他想项义不会冒险,只带一名司机和一位少年来找自己,终于忍不住外出查探,依然不见有人。
他回到书房,坐在刚才项义坐的地方,拿起那张黑卡,琢磨项义方才的话,寻思:“他究竟是不计前嫌、义薄云天的真君子,还是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的伪君子?”端详黑卡,心想:“这里面真的有钱吗?”银行已经关门,无法验证,打定主意明天天亮就去取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