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致远下意识探出手臂，五根手指抓向温姝渐远的身影，这一瞬间，他脑中两个景象重叠在一起，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出现了。他本想喊住温姝，可是骤然间胸中气闷，如被鱼骨鲠住喉咙，明明难过得想哭，却只能闷声忍受。
程致远望着温姝跑远，脑中回荡温姝说最后那句话时带着哭腔的嗓音，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只不停地想着：“姝儿，你真的怕冷吗？还是我的表现让你心寒了？我只是想保护你。为什么每次我想要保护一个人，总会令她受伤难过……”
突然他攥紧拳头，猛地冲向单杠，对着支柱开始拳打脚踢。他狠命踢打，心中吼叫：“王八蛋，杀千刀的负心汉！爱情废物，蠢货，就只知道伤害别人……”滚烫的泪水划过他的脸颊，这仅有的温存瞬间便在风中冷却了。
单杠的支柱深插在泥土里，此刻因为受力撅出一撮土堆，然而程致远出脚越来越狠，仿佛只有身体受到足够的疼痛，才能减轻内心受到的痛楚。
一男一女从远处经过，见到此状，不约而同站住了脚。
女生拉了拉男生衣袖，问道：“这不是昨天那个鼓掌的男生吗，他在干什么啊？”
男生道：“我刚才看到有个女生在和他说话，是不是他追求人家没成功啊，正泄恨呢。”
女生心想：“他看上去好帅啊，要是我就不会拒绝他。”
男生拉了拉女生，道：“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人家正伤心呢。”
女生道：“当初你追我时，我可没刁难你。”
男生憨笑道：“我也一直对你很好嘛。”
女生笑道：“这倒也是。”
二人笑谈间走远了。
程致远一瘸一拐走回教室，上晚课时，他盯着面前的课本发呆。艺术节前夕柳盈盈荒疏学业，如今开始恶补，她忙于做题，没空留意程致远，只知道他坐着不动。
下课后，柳盈盈起身问道：“你要喝点水吗？”
程致远盯着课本道：“别对我那么好，我会让你失望的。”
柳盈盈笑道：“又犯病啦。哈哈，对你好是因为我善良，你不用过意不去。我渴了，你渴吗？对了，你为什么瘸了？”
程致远问道：“你为什么关心我？”
柳盈盈道：“这不废话嘛，咱俩可是同桌啊。”心想：“第一个同桌就是帅哥，酷哦，如果他精神正常就更完美了。”见程致远可怜巴巴的，也不回答自己的话，拿起自己和他的水杯，接满回来。
她将水杯放在程致远面前，坐下问道：“是不是又郁闷了，你每个月大姨夫来几次啊，开朗点不好吗？”
程致远道：“我也很想开朗，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让身边的人受伤，之前是，现在还是，不光她们难受，我自己也很难受，我真是受够我自己了。”
柳盈盈皱眉问道：“你到底希望生活是什么样子啊？”
程致远道：“我也不知道。自由？幸福？如果能刺激点就更好了。”
柳盈盈叹道：“你的要求听上去很简单，其实是最难办到的。咱们是学生，每天都要学这学那，哪来的自由啊。回到家我从来不看八卦杂志，尤其是暑假寒假，我有很多事情可做，哪有功夫关注明星做什么？可是在学校里，八卦杂志成了我最喜欢的读物，可悲吧。至于你说的幸福就更别提了，学校不让搞对象，你是知道的。”
程致远道：“如果离开学校，这些是不是就有了。”
柳盈盈道：“或许吧，跟你说点心里话，我一直感觉我爸养家挺辛苦的，可是我妈动不动和他吵架。其实当学生挺好的，叔叔大爷家的哥哥姐姐都很羡慕我呢，他们都说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在学校里。”
程致远道：“是啊，其实我也这样认为。学校里多好啊。”感慨一下，转过话题道：“人呐，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古人原本过着采集狩猎的生活，虽然物资不如农耕时代丰富，可是他们非常自由，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不需要节假日，不需要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尽管寿命比较短，但是他们过每一天都是凭着自由的意志。不瞒你说，我活了十六年了，所有自由加在一起也不到一年零六个月。”
柳盈盈道：“人要适应社会嘛，过去的事就不要多想了。其实社会发展也有很多好处，比如你不用想那么多事，在学校里学习，在公司里工作，余下的时间都是你的，不是也挺好的吗。的确，人的一生有多少时间是留给自己的？正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向往啊，如果时间都是你的，大多数时间也用来发呆了。”
程致远道：“是啊，生存面前一切都是渺小的。”
柳盈盈感觉程致远这次发神经比以往正常了好多，自觉有能力帮助他，劝道：“你也别闹心了，要不你吃点零食吧。我有一个小妙招，无论受到多大的挫折，只要吃点零食，心情马上就好。”
程致远被这个提议打动了，道：“快给我吃。”
柳盈盈见他来精神了，拎起地上黑色的垃圾袋，原来里面都是包装食品，笑着介绍：“这里有薯片、豆干、鸡脖子、卤蛋、还有辣条，你想先吃哪个？”
程致远道：“随便吧，我不挑食。”
柳盈盈笑道：“那你自己选，随便吃，别跟我客气。”
三分钟后，柳盈盈不错眼珠盯着程致远的嘴，叮嘱道：“慢点儿，没人跟你抢。我说哥们儿，鸡蛋得嚼，不是这么吃的。哎呀，这么吃哪有滋味，全都浪费了。你是不是属狗的啊，怎么吞东西吃啊，得品尝啊，品……我不是说吧唧嘴……”
又过了几分钟，程致远一脸委屈道：“我吃不下了。”
柳盈盈比他还委屈，一边清理包装袋，一边抱怨：“实话说吧，晚上没吃饭吧？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为了骗我吃的才装失意的。”嘀咕：“人家说不客气，就真的不用客气了吗？实心眼的人真可怕。”
程致远吃得饱饱的，喝了一大口水，感觉胃里缝隙都被填满，眉头随之舒展，笑道：“还真别说，肚里充实了，心情真的好多了。”
柳盈盈道：“是么？真要恭喜你了。”
程致远听她声音带着哭腔，问道：“怎么啦？你刚才还好好的。”
柳盈盈亲眼看着百宝囊变成了垃圾袋，心中悲苦，泣道：“刚才它们也好好的。”似乎便要哭出来了。
程致远笑道：“别难过啦，回头我给你补上。”
柳盈盈轻叹一声，抽了抽鼻子，道：“算啦，同桌就该互相帮助。”
程致远道：“谢谢你舍己为人。”
柳盈盈道：“不客气，叫我锋姐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