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回平沙净寇
楚江寒方出了堂去,便闻群英堂内喊杀声起,直听得心惊肉跳,又惦记沈毓以及诸兄弟的安危,自思道:“毓儿又岂会是哪种薄情寡义之人?众兄弟又怎会真是不仁不义之士?他们定有苦衷的。”
“楚江寒啊楚江寒!你当真是天下第一无脑之人,时才分明是尚九天三人看出你的心思,才以言语挤兑与你,为的就是让你两不相帮……如此伎俩他们已经用过多次了,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楚江寒猛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急往回赶,心道:“这里面分明已经斗得不可开交,若是毓儿再有个三长两短,看你此生如何是好?”想到此处,他立即使开须弥三引的绝技来,冲向群英堂。
方至门口,便见七八人瘫倒在地,两名身着飞鱼服的大汉使了绳索正在挨个捆绑。
旁边一个灰衣老僧唱了一声佛号,笑着向自己走来,正是德高望重的的少林神僧觉通大师。
楚江寒上前行礼,觉通大师笑道:“老僧应官家之命,来此助拳,楚少侠别来无恙啊?”楚江寒正要叙话,被觉通大师抢道:“楚少侠,你身怀绝技,正该赶去铲奸除恶才是,万万不可意气用事铸成大错啊!”
楚江寒一阵羞愧,抱拳道:“晚辈受教了。”说着便往里赶。
忽然两个公人叫道:“哪里走?”
楚江寒回头看时,已见江枫正与二人斗在了一处。楚江寒知道有觉通大师在此,大可不必担忧,便不作理会,径直往内赶。
向内几步,又遇到四五人冲了出来,不待搭话,几道寒光已向自己袭来,楚江寒大惊之下抽剑还了一招,哪知对方各个功力深厚,手中所使也是利器神兵,只一个应声倒地,其余四个不再纠缠,弃了楚江寒便向外抢去。
喊杀声越见激烈,楚江寒更加担忧,径直抢了进去。
但见堂上乱哄哄杀的惊天动地。
混乱中瞧见沈毓躲在一个角落里,两名公人打扮的提了刀剑正护在她身前。
楚江寒一个纵身便跃到了楚江寒身前,那两名公人似是识得他,向他点头招呼。
沈毓见他来了,脸上一喜,继而把头一低,结结巴巴道:“楚哥哥,我……”便抽泣不止。
楚江寒正要出言安慰,却听见尚凤仪疯了一般的吼叫:“你说得是不是真的?”
循声望去,却见六哥李飞云正与尚凤仪斗在一处。楚江寒担心李飞云不敌,正要上前相助,却瞧见尚凤仪出手间处处留手,猛想起那夜尚凤仪与公鸡拜堂,以及尚九天几人的对话来,似有所悟,便稍稍放心。心道:“六哥文采风流江湖一绝,看来这姓尚的是铁了心的看上六哥了。”又扭头看了一眼沈毓,脸上一热,不在好意思再看下去。
又见混乱中尚九天闪转腾挪,正与那黑衣蒙面人斗在一出,尚九天出手飘逸却又霸道,那黑衣人虽然招式高明,却已然捉襟见肘。
这边薛宗昌掌剑并举,正在苦斗十个道人,只见这十个道人剑术匪夷所思,又以阵法相配,时而居然宝剑离手,似是能以气御剑,楚江寒看了个目瞪口呆,暗暗呼不可思议。
另一旁陈璋正在以一双肉掌酣斗柳沧海,一旁的成心霸正甩着一柄钢枪苦斗陆云汉,四人两两一对,一时间瞧不出输赢强弱。
靠门口,金刀、木剑二位兄长一个正在斗季海寿,另一个正在与桑伯庸厮杀,七哥石象已经绾着绳索绑了乔二娘子与刘三公。
玄衣金甲者已倒了七八位,八个冷艳的朱雀使已敌不住一群老道士。
这一边徐道梓亦不敌少林众僧,又使出了独门的龟息神功,众僧使禅杖专打各处大血要害,俱伤他不得,又挨个使出各自的精通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神功来,仍然伤他不得。
楚江寒知道玄武徐道梓的命门所在,想起往昔种种,一时间心中又五味杂陈。
忽被木剑叫道:“各位大师,快快用缚妖索锁了那贼道。”玄武徐道梓暗叫不好,正要纵起,又被众僧齐齐按在地上,将来缚妖锁活生生锁住。
尚九天见坐下堂主三被擒二,五大护法个个不占上风,青龙卫死伤大半,朱雀使接连殒命,各路坛主精英损折突围无望,早就怒火攻心,下手更为凌厉。五十招已过,打了对方三五掌,七十招外,又一把扯下了黑衣人蒙面巾。
楚江寒吃了一惊,原来黑衣蒙面人,正是水月楼中由义兄仍疆引荐,牡丹宴上与自己动手比试过的那位姓宋的高手,锦衣卫首领宋忠。
尚九天趁着自己大占上风,环视四周,见各路高人勇不可挡,金刀、木剑神威无比,一时间思绪翻飞,暗暗思忖退路,又忌惮埋伏于门外的少林神僧觉通,生怕会被暗中伏击,一时间不敢轻易冲去大门口去。
宋忠身中数掌,已然败下阵来,余下各路高人又都在与人缠斗,一时间谁也无法抽身相助,只得要紧牙关,再次奋勇上前相斗。
一旁的李飞云见状高喊道:“觉通大师,二哥,这姓尚的厉害,无人是他对手,你二人快快进来相助。”尚九天闻暗叫不妙,举掌便向宋忠胸前击去。
一个声音回道:“张居士伏在殿外,千万要防止有人冲出去,老衲先进去相助。”
眼见宋忠这拦不住,顷刻之间便要丧生在尚九天掌下。忽然眼前灰影一闪,觉通大师已闪身而来,换下了宋忠,双掌齐发,凌空接了尚九天一掌。
尚九天纵声狂笑,道:“老和尚,你也来与我作对?”
觉通大师双手合十,道:“老僧斗胆奉劝尚教主一句: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尚九天骂道:“呸!放下屠刀?如今是你们将了屠刀来杀我门人子弟。回头是岸?浊浊其世,放眼天下皆是苦海,老夫便是要用这双手,造出个太平世界,极乐净土来。”
觉通大师似不善言辞,只双掌合十,又唱了一句:“阿弥陀佛!”
尚九天狂态毕露,道:“老夫自少年时,立志要打下一片锦绣江山,均分土地解民倒悬,如有阻拦者,一概不饶。”言罢大喝一声,直取觉通大师。
觉通大师亦不敢大意,缓缓使开了自己的绝技金刚伏魔掌,一招一式,时快时慢虚实变化,立于不败之地。
自护佛山庄一会,尚九天深知觉通大师内功通天,更不想他掌法更是变化无穷,出掌间平和中正,几将一个“稳”字发挥到了极致,气吐丹田,力注掌心,劈推上下,远攻进取,直如行云流水,气定神闲而滔滔不绝。
尚九天使开三才掌,紧处如飞流直下,快似珍珠断线,掌风如利箭离弦;缓慢处又力如龙象,端的排山倒海,大有摧枯拉朽之势。又脚踩八九之变,配合提纵腾挪之法,围着觉通大师左攻又袭,前打后击。
楚江寒在一旁观战,直看了个眼花缭乱目瞪口呆,不想以人力所倾,还有如此能为。
觉通大师、尚九天二人见招拆招,转眼已斗了六七十回合,尚不能见胜负,尚九天又瞥见手下兄弟或伤或擒已倒下了大半,又听见薛宗昌几声惨叫,料他也吃了苦头,心中又是一急。暗想:时间一长,余下诸人也万万难敌,到时再有一两个高手赶来围攻自己,可就大大不妙。万一再教锦衣卫腾出手来,结成“降龙伏虎阵”,自己也是不能胜之。
忽然木剑又得空一声高叫:“二哥,快快进来相助,合力拿了姓尚的再说。”
尚九天闻言一震,又与觉通大师对了一掌,二人各都震开数丈,两臂生疼气血翻腾。
好个尚九天,居然心生一计,借势瞄准沈毓,欲拿他来要挟伏在殿外的张继与金刀、木剑诸人。他注意既定,又奋起神威来,全力打了一掌。觉通大师举掌相迎,居然被震出圈外倒退数步,兀自喘息不住。
尚九天全力一招占了上风,居然弃了觉通大师,直取沈毓。他轻功绝顶,更兼出其不意,又臂袖筒里早就甩出了半截缚妖锁的铁链来,霎时间卷向沈毓。
突如其来的一变让楚江寒始料未及,他惊骇之余一声大喝,抽剑相迎已经迟了,寒光闪处剑气纵横,却差了半招。
尚九天本欲以钢索缠沈毓过来,并不想伤她性命,却见楚江寒举剑相迎,忌惮之余,心中一动,手上却出了全力。
那一条钢索之上,力道何止万斤?落在人身上哪里还有生还的余地?楚江寒肝胆几碎,来不及呼叫。
眼见锁索链一头将要扫在沈毓身上,却见沈毓一声娇喝,双足一点居然侧身让过了,凌空又一个翻身,纵到了数丈开外,这一手轻功比之尚九天、三哥判官愁来,也丝毫不弱。
尚九天一击不中,心知早激怒了楚江寒,纵身向前,甩起钢索来,又向沈毓卷去,沈毓又纵身一跃,向旁边躲去。
楚江寒见沈毓纵开先是一喜,又见尚九天穷追不舍又是一怒,早提剑驾了上去,剑气划过钢索一头,又被削下了一尺有余。
只听见沈毓一声痛叫,跌落地上,“哇”的吐了一口鲜血。
楚江寒纵身抢上前去,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扯开衣物细看之下,却原来是被削段的半截索链打中背心,栽落地上。
楚江寒望着怀里水似的玉人儿,失声哭了出来。
沈毓伸手抚着他的脸,咳嗽了一声,道:“楚哥哥,我骗了你……你……你不会怪我吧?”
楚江寒心如刀椎,狠狠地摇着头,一个字儿也挤不出来了。
沈毓咧嘴一笑,道:“你不怨我就好……不怨我就好。你无缘无故成了反贼,我……我只能帮你,帮你成为擒拿魔头的大英雄,这样……这样朝廷才能免了你的罪……”
楚江寒眼前一阵模糊,颤声道:“你这么做,全是为了我……”
沈毓咳了一声,道:“爹爹和几个叔叔常说:大丈夫在世,就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小到行侠仗义,大道为国为民……我希望……我希望你做一个真正的大英雄……”
一阵熟悉的暖意由打怀里冲向胸膛,接着布满全身,楚江寒拭干了泪水,柔声道:“傻毓儿……别再说话了,我都懂了。”
沈毓使劲往他怀里挤了挤,柔声道:“你整日游荡江湖,不建些功业,怎么来娶我嘛……”
“毓儿……毓儿……”判官愁纵身赶来,已伸手搭了沈毓的脉搏,只略一眯眼,输了口气道:“没得啥子大问题,小伤……小伤……”
楚江寒心中一块巨石落地,扶着沈毓靠墙坐下。
判官愁对楚江寒微微一笑,道:“兄弟,今日正是咱兄弟大展拳脚的时刻……你莫负了这身武艺,也莫负了这女娃儿呦!”
又听见尚九天几声狂笑,楚江寒循声望去,只见金刀、木剑二位哥哥正同觉通大师一道围着尚九天酣战,石象已尚九天一掌被打倒在地,半天爬不起身来。
楚江寒焦急石象安危,轻声对沈毓道:“你安心等等,我去相助七哥。”说罢跃上前去,一把扶起了石象。
石象咧嘴一笑,骂道:“他奶奶的,要不是觉通大师替我挡了一招,哥哥我可要交代了!奶奶的,这狗日的真够了得。”楚江寒见他无恙,道:“哥哥且先少歇,待小弟去斗斗他。”石象不肯,提了大铁锤便要再上前相斗,楚江寒一把拉住他,道:“毓儿受了伤了,你去帮我照看一会儿……”
未待楚江寒说完,石象“啊?”了一声,抡起大铁锤便向沈毓那边寻去。
楚江寒深吸一口气,提剑纵身上前,大喝一声:“尚教主,你我时才未分胜负,楚某再来领教!”
金刀、木剑见楚江寒前来相助,心下大喜,不免稍有分神,却被尚九天趁机攻了几招,一时间觉通大师独力又与他对了三掌,被震退数步。
尚九天借机向后一跃,口中言道:“楚老弟,你若有种便跟来!”说着已向殿外冲去,楚江寒纵起须弥三引的绝技,口中回道:“有何不敢?”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金刀、木剑与觉通大师三人正欲追时,却已来不及了,只得眼睁睁望着二人离去。
三人正面面相觑,忽见金陈璋、陆云汉二人纵身而起,拦住了尚九天去路,尚九天一声大喝,凌空与二人对了一掌,打的二人斜飞而落,倒地不起。
觉通大师摇头道:“此人武功心机,倒真是天下无双,只可惜魔障难消。”金刀接道:“只可惜我二哥不在此,要不然哪容得他活着离开。”木剑道:“放心!我看他再无祸乱天下的机会了,咱们小弟才是他的克星!”
喊杀声渐息渐止,全真派十大弟子生擒了神剑无敌薛宗昌,陈璋制住了柳沧海,陆云汉活捉了成心霸,那催命判官罗环,又被小范蠡同宋忠前后夹击,当场废去武功,桑伯庸被木剑废去一条臂膀,已被石象使了缚妖锁拿在一旁,东西南北中五极极护法,都被生擒活拿。
又有武当高士破了朱雀使的琴音迷魂术,八大朱雀使三个重伤五个被生擒,余下的青龙卫、各坛主香主或死或伤,或逃出洞外被伏,洞中活捉者共计七十有二。
宋忠同金刀、木剑二人,一面感谢前来助拳的各路高人,一面吩咐手下点验俘虏,一一登记入册。又命人里里外外仔细搜索,众人上上下下掘地三尺,专搜何处机关暗道,将这极乐岛寻了个遍。
忽陈七来报,说门外逃了一个。
宋忠急问道:“究竟怎么一回事?”陈七答道:“一贼被觉通大师制住,分明已经倒地不起,属下等以为……以为以觉通大师手法,被制住断无再爬起的可能,便去捆绑别人,不想……不想被他趁机要走了……”
金刀、木剑闻言怒斥陈七,那陈七只长跪不起,不敢出言。
众人惋惜不已。觉通大师道:“这也怨不得陈大人,这些贼人各个武功绝顶,被他冲破穴道逃走,也不是什么难事。”宋忠见觉通大师求情,便扶起陈七,勉慰了几句,又吩咐属下,各个用缚妖锁捆绑结实,使其再也无法挣脱。
宋忠又令众人点验伤亡,六扇门高手受伤二十余位,阵亡一十七位,锦衣卫共计伤亡四十余位,武当众道师有两位中剑负伤。
陆云汉身中成心霸三枪、陈璋教柳沧海刺了两剑,各都受伤不轻,二人又合力拦截尚九天,被尚九天一掌震出内伤,尚在昏迷之中。
觉通大师同判官愁领了众僧道自去救治伤员,小范蠡领了石象去四处查看不提。
宋忠与金刀、木剑三人又向沈毓了解情况,沈毓忽惊道:“呀!他们领头的虽然都在此聚会,可不远处还有一支白虎军。”
三人闻言大惊,宋忠被尚九天打出内伤来,听了咳嗽不住。
木剑忙问道:“白虎军?到底有多少人数?藏于何处?”沈毓答道:“白虎军乃是白虎堂主上官雄一所组建,怕不得有上万人,他们多为闽粤百姓,为了活命,这才被利诱至此混口吃食。”
宋忠急道:“既如此,你为何不早报来?”沈毓被他一喝,低下头来一言不发。宋忠自觉失言,忙赔歉道:“是下官失言了,姑娘勿怪!岛上消息闭塞,姑娘能为众军指路,又依计策反魔教首脑骨干,为众军取得岛上阵型布防图,令众军顺利击破各处入口,已属不易了。此次大破魔教,顺利擒拿贼首,姑娘实在是厥功至伟啊。”
沈毓道:“那姓尚的派人时时刻刻盯着我,我多方探听,始终未得知白虎军驻与何处。尚九天招各路属下上岛,事出突然,我来不及通知大家……”宋忠又出言勉慰了几句。
金刀道:“此次攻打魔教,我们三人奉旨督办,宋大人是主将,我二人是副将,如何对付白虎军,我兄弟二人愿听大人调遣。”
宋忠一声长叹,道:“不知玉箫剑飞云先生何在?我倒想听听他的高见。”
那守卫沈毓的公人回道:“时才飞云先生被那妖女缠住厮斗,二人已斗出殿外去了。”
宋忠一声长叹,捶胸顿足不已。
木剑道:“事已至此,我看咱们千万得封锁消息,免得此间巨变传到飞虎军中。”宋忠闻言点头称是。
金刀接道:“不好,时才逃走一个,咱们得尽快派高手去劫杀才是。”宋忠道:“追杀逃犯,是六扇门的拿手好戏,我看得派二位手下的高手前去为妥。”
木剑道:“兹事体大,容不得马虎,我还是亲自走上一遭。此间就交给宋大人与四哥了。”言罢别了诸人,闪身追去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