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阳光中的芳香气味显示着春正值盛时。
孙安锦站在清畅轩院内的石桥上望水中的锦鲤。这鱼日日被上官姐妹喂着,已经越来越肥了,尤其那一尾通体玉白的,简直是要当了池中霸王。
一块石头似的东西忽然砸在孙安锦眼前,惊走了水里的鱼,溅起的水花劈头盖脸砸了孙安锦一身。
“咳——”孙安锦又惊又怒,一面抹着脸上的水珠一面转头去抓罪魁祸首——刘山正背对着孙安锦,站在清畅轩窗前对着屋里得瑟:
“叫你写,叫你写!没了砚台看你怎么写!”
“刘山你又欺负异尘!”魏季天大喝一声,整个清畅轩震了三震,孙安锦头顶的树上掉下几片黄叶,正好落在孙安锦头上。刘山一边大笑一边满院子乱窜,滑溜得鱼一样,魏季天追在后面愣是抓不着。水里的鱼等到“风平浪静”后又回到了方才的位置,其中一条还停在了砚台沉没的地方。
“我的砚台——”王异尘在屋里焦急地喊。
“喂,那可是御赐的砚台!”许忱走到窗边,两手一撑,翻窗出来,奔向池边,“刘山你脑袋不要了?”
“我听不见!我听不见!”刘山跑得十分欢乐。
孙安锦湿着衣服,无语地看着魏季天追着刘山满院跑,许忱在池子边用网子捞砚台。
“孙小姐的衣服湿了。”长孙霁瑞坐在屋内,隔着窗子托腮,笑盈盈地望着孙安锦。孙安锦这才回神,招呼了灵戈:
“灵戈,回梨华院。”
正和律疾一起坐在树上观云观日的灵戈笑得像个傻子,没有听见。
“姐,梨华院太远了,不如我先回温玉院给你拿一件……”仉清扬在门口探出半个身子,询问孙安锦的意见。一个身影冷不丁从他身边风一样地走过,险些将他推倒。
“云泠的衣服还在我这里,你先披着,”穆云深丝毫没有察觉身后仉清扬愤怒的目光,走到孙安锦身边将方才翻找出的衣服披在孙安锦身上,抬头对着树上的两人吩咐,“灵戈,带你家小姐去换衣服。”
灵戈仍沉浸在二人世界里,律疾却敏锐地察觉到主子阴森的目光,赶紧提醒灵戈。灵戈如梦方醒般跳下树带着孙安锦往梨华院走了。
“我怎么不记得云泠有那样一件衣服?”长孙霁瑞笑眯眯道,“她喜欢粉色?”
穆云深的神情忽然不自然起来:“咳,那是我姐的衣服。”
“哦?”长孙霁瑞歪头,仍然笑着,“看那样式似乎是今日京城时兴的……”
“长孙霁瑞你个变态,居然关注时兴的女装!”刘山耳力极佳,边跑边喊。
“季天,西北。”长孙霁瑞忽然道。
“好嘞!”魏季天一口应下,将刘山往院子西北角赶。
“你们又想暗算我!”刘山的表情立刻紧张起来,有心避开魏季天的逼近,却无力绕开魏季天的步法,只能越来越接近院子西北角,“啊——”一声惨叫,刘山被竹林间系着的绳子绊了个结实。
“谁居然在这里设陷阱?”刘山摔得极痛,趴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魏季天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他,得意地搓鼻子:
“叫你再跑!”
此时许忱已经将捞上来的砚台在衣服上擦干,回到屋内交给王异尘。王异尘接过,眼睛却望着外面:“刘山没事吧?”
“没事,”坐在窗边的长孙霁瑞笑着转过头来,“最多两天走不了路。”笑容之阴森让许忱和王异尘一齐抖了抖。
“得了,你们,”一直专心习字的上官元媛抬起头,望向几人的眼神充满恼怒,“今日夫子不来,你们是要闹上一天吗?”她身边伏在案上小憩的明华业惊醒,睡眼惺忪地望着房梁发呆。
“人生在世就图个快乐自在嘛,”被魏季天按在地上的刘山已经放弃挣扎,只笑着扬声对上官元媛喊,“独乐乐又不如众乐乐,上官大姐你也一起玩啊!”
上、官、大、姐!?上官元媛感觉自己的头上被人点了个炮仗。上官寸寸赶紧按住姐姐,小声劝道:
“姐姐息怒,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总是这副样子……”
“上官老二,你也一起啊,整天闷在屋子里做什么?”刘山的声音又从外面传来。
“季天,给我塞住他的嘴!”上官寸寸道。
孙安锦从梨华院回来时,刘山正蹲在池子边拿着杯子拼命漱口。
“季天塞了他一嘴地上的枯叶。”穆云深解释道。
“真是可怜。”孙安锦同情地看了一眼刘山,心里想着季天干得好!
“说起来,今日夫子为何不来?”王异尘见几人闹得差不多了,终于抛出自己的疑问。京城书院的夫子不少,能教导太子的夫子也不止一位。
“估计是朝中又有大事了吧,”孙安锦这次没有暴露梨花部的消息,只是可有可无地跟了一句,“今日我爹天没亮就出门了。”头顶一阵树叶响动,灵戈回到树上,继续和律疾一起观云观日。
刘山漱完口后气冲冲地站起来,立刻又因为身上摔的疼痛弯下腰去,蜷缩着往院子西北角一瘸一拐地走。
“他没事吧?”孙安锦担忧地看着他。
“自找的。”上官寸寸哼了一声。
“这居然是个陷阱?是哪个家伙在这里设陷阱的!”那边,刘山拽着方才绊倒他的绳子,气得几乎跳起来,“在这里这抓什么?兔子还是耗子?”
“抓傻子。”上官元媛朝着刘山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又转头去倒了茶水给迟迟没有清醒过来的明华业。
孙安锦却是皱起了眉。书院里什么时候被人设了陷阱,居然没有人察觉?
“那是云泠设的,”长孙霁瑞笑道,“昨夜她翻墙进来,说是要抓龟精。”
孙安锦顿时风中凌乱。且不说为何穆云泠夜里潜入书院没被书院的人查觉反而被长孙霁瑞发现,单是福儿不是龟精这一点,到底该如何说才能让穆云泠相信?
穆云深原本正在整理孙安锦还给他的衣物,听到这里,手上的动作顿时顿住了。
“是我管教不严。”穆云深抬起头来抱歉地朝孙安锦笑笑。
“无事,左右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孙安锦摆手道。此话一出,穆云深的面色反而更黑了几度。
清畅轩院外忽然进来一个婢女,向几人请安后,径直走到上官姐妹身边,小声禀报了什么。上官元媛的面色明显不善起来,上官寸寸也皱起眉头。婢女说完后便退下了,仿佛这院中从来没出现过这么一号人物。
“姐姐……”上官寸寸欲言又止,眼睛盯着上官元媛手中不断摆弄着的茶盏。上官元媛默不作声,陷入了沉思。
“小姐,属下看到莫瑾大人往这边来了。”孙安锦头顶传来灵戈极轻的声音。
“这里人多,你去问她何事。”孙安锦小声道。头顶树枝晃动几下,灵戈人影已经不见了。该是那件让上官姐妹感到棘手的事,孙安锦暗自想着。不过……孙安锦转过头来看向正忙着整理衣物的穆云深。这家伙应该也快得到什么消息了吧,不,这清畅轩里的几个人,都该要得到些消息了。
“看我做什么?”
孙安锦被者一声唤回神,正好对上穆云深带笑的目光。孙安锦轻咳一声,赶紧移开视线。
“自然是因为你刚借了人家衣服,人家感激你了,”许忱用小指掏着耳朵,朝穆云深扔了个看白痴的眼神,“还能因为你帅吗?有我在,你还能称得上帅?”
“这话应该让长孙说。”孙安锦无语地回。
“你觉得长孙帅?”穆云深迅速问道,反应之快让孙安锦几乎要自动忽略这个问题。
“长孙那是美艳……”许忱不知死活地说着,却忽然感到一阵恶寒,转头看去,长孙霁瑞正笑吟吟地望着他,吓得许忱立刻闭嘴了。
“长孙霁瑞,你这样笑下去,迟早要被人推倒,”方从屋外进来的刘山一边将做陷阱用的绳子缠好收起,一边道,“要我说,在座的无论男女,你绝对是最娇艳的奇葩。”
长孙霁瑞笑着,没有搭话。只是离他最近的王异尘出于第六感,忽然抱着自己的东西往远处挪了挪。
“我只是觉得长孙好看而已,”孙安锦小声回答身边的穆云深,“再说了,要论相貌,当然我爹才是魁首。”
穆云深想了想孙汝的样貌,一时竟无力反驳。
黄昏时分,众人各自散去,孙安锦方才见到了莫瑾。灵戈先前来回话,说是莫瑾不肯让她转述,一定要亲自与孙安锦说。
俯仰楼暗室里,孙安锦望着摊开在书案上的情报文书,同上官姐妹一样皱起眉。
“在西楚发现了废太子的行踪……”孙安锦反复呢喃着这句话。
“小姐曾交代过,若是有废太子的消息,一定要首先秘报给您,”莫瑾站在一旁说,“现下小姐有何吩咐?”
孙安锦只是呢喃着方才那一句,没有理会莫瑾。莫瑾也没有再打扰孙安锦的思索,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半晌,莫瑾终于听到孙安锦说了一句:
“不对。”
“之前派去落鸣宫的人呢?”孙安锦问。
“下落不明。”莫瑾回。
“将这废太子的消息报给皇上吧,”孙安锦收起摊开在桌案上的文书,交到莫瑾手里,“改日,我亲自去一趟落鸣宫。”
莫瑾听闻大惊,立刻阻止道:“小姐,不可!派去落鸣宫的人都是有去无回,小姐不可冒险!”
“有去无回?”孙安锦重复了一遍,嘴角忽然扬起一丝笑意,移步往暗室门口走去,“放心,我定带他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