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却似乎觉得任云舒吃的还不够多,又将一块栗子糕放到她的碟子里,说道:“做这栗子糕栗子是新收的,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任云舒其实已经吃饱了,但她很爱吃甜食,还是忍不住尝了一口,尝着尝着,一块栗子糕就全进了肚子。
这回任云舒是真吃不下了,抚着圆滚滚的肚子,对着李氏抱怨道:“娘,我可不能再这样吃了,您知道吗,我今早上想穿去年做的一条裙子,裙带居然短了,说明我可真是胖了不少。”
李氏闻言打量着任云舒,却是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语带安慰地说道:“胖点好,胖点好,你身子本就弱,要是像你三妹妹那样瘦巴巴的,哪里受得了。”
任云舒想着任云依那窈窕的身材,面上微微有些羡慕,心想着,三妹妹虽然瘦,但身子骨可比她强多了。
李氏又嘱咐了一些任云舒去避暑山庄该注意的事情,任云依就离开了李氏的院子,回了自己的院子,让丫鬟们带上收拾好的行李,准备启程了。任云舒坐着软轿到达侧门的时候,任云依似乎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马车也早已经等候在了那里,任云依却没有上车,她虽是站在阴凉处,但脸颊仍是被热地微微泛红,她的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身上也换了一身簇新的鹅黄色襦裙,六破的百褶裙上绣着一枝濯濯青莲,在阳光下静静地绽放着。
任云依看到任云舒从轿子上下来,眼睛瞬间亮了亮,拎起裙摆,快步走到任云舒面前,屈膝行了一个半礼,语气轻快地开口道:“二姐姐,你来啦。”
任云舒歪头打量了任云依一会儿,才开口道:“怎么不去马车上等着,现在这时辰太阳已经挺烈了,可别还没到避暑山庄呢,就先中暑了。”
任云依微微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小手又习惯性地扭着帕子,她可不敢说自己是太兴奋了,心里巴不得赶紧启程,哪里能安安静静地在马车里等着。
任云舒轻笑一声,也没有戳穿任云依的小心思,拉着她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从侧门驶出,朝着户部街驶去。可还没驶出英国公府所在的那条巷子,就突然一个晃荡,车身控制不住地朝右边倒去,正在美美吃着葡萄的任云舒瞬间被甩到了左边的车壁上,口中的葡萄差点没噎进气管里。还好只是那么一会儿时间,马车很快又恢复了平衡。
任云舒倒还好,只是被葡萄噎地不行,拼命咳嗽着缓着气,任云依却是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头上的钗都因为刚才脑袋撞在车壁上掉了一只,要不是车壁四面都装填着厚厚的棉花,她的脑袋定是要撞出一个包来。
任云舒喝了一口水,好不容易不再咳嗽了,正想让芷卉出去问问刚才是怎么回事,坐在后面一辆马车里的高嬷嬷已经掀开了车帘,脸色发白地看着车里几人问道:“二小姐,您没事儿吧?”
任云舒深深吐了口气,摇了摇头,面带愠色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嬷嬷见任云舒没事,脸色总算好了一些,立即回道:“咱们的马车在出巷子的时候,被一辆直行过来的马车给撞到了。”
“老庄怎么这么不小心,他也不是刚做车夫的新手了,出巷子前不会先看看有没有来往车辆吗。”芷卉刚刚也吓得不轻,听到事情的原委,气愤地质问道。
“老奴回去以后定让老庄领罚,只是这事儿……也不能全怪老庄。”高嬷嬷有些犹豫地又开口说道。
任云舒听出这其中有隐情,正想要再问,前头不远处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任云舒,你没事儿吧,别是被撞坏了吧。”
说话之人的声音很好听,清亮中带着少女特有的软糯,语气虽不那么讨喜,但有这样悦耳的嗓音,想来大多数人都不忍苛责说话的人。
任云舒听到这声音,脸色却立马不太好看了,她纠结了一会儿,却终究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由芷卉芷巧扶着,下了马车。
此时那说话的少女已经走到了马车近前,少女的容颜在耀眼的阳光下仿佛会发光一般,世间所有形容美好的诗词放在少女身上仿佛都不为过,她虽年岁不大,却已是显露出倾城之姿。
下车的任云舒看到少女,顿时愣了一下,却并不是被少女的容光所摄,而是因为少女身上穿了一件跟她差不多的湘妃色襦裙,只是料子微有些不同,少女身上的是只供给皇家的贡缎,而她身上的这件,虽也是名贵的蜀锦,但终归是差了一筹。
少女显然也看到了任云舒身上的裙子,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任云舒压下心中的怒气与难堪,屈膝对少女行了一礼,语气平板地说道:“任云舒见过福山县主,县主万安。”随着任云舒的行礼,除了跟在她身边的任云依同她一样是行屈膝礼,其他一众丫鬟仆役早已都跪在了地上行礼。
福山县主,既是方才的绝色少女,看着面前弯着腰的任云舒,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了,她也没有为难任云舒,看似亲切地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拉直了身子,轻慢地说道:“任云舒,这么久不见了,你倒是知礼了许多啊,我记得上次,咱俩还吵了一架呢。”
任云舒的脸皮差点崩不住了,不着痕迹地躲开福山县主的手,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县主这是什么话,我哪次见着您不是恭恭敬敬的,您可别乱说话毁我清誉。”
福山县主见没激怒任云舒,微微有些无趣,撇了撇嘴,又说道:“你没事就行了,你也是要去避暑山庄吧,既然碰见了,就一起吧。”
任云舒哪会跟这讨厌的女人一起走,勉强地挤出一丝笑,立即开口拒绝道:“我们府上的马车走的慢,怕是要耽搁了县主您的行程,还是您先行吧。”
福山县主闻言轻笑了一声,点点头道:“这倒是,要不是你们的马车这么慢,方才也不会被我的马车撞上,行了,那你就慢慢走吧,我可得快些到山庄,我母亲昨日就过去了,要不是昨日我去看望了五表姐,现在已经在山庄里了呢。”
任云舒巴不得她快些走,脸上挂着假笑,又是躬身福了一礼,“恭送县主。”
福山县主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扭过头,语气中带着些嘲弄地对任云舒说道:“你这条裙子……挺好看的。”
直到福山县主的马车消失在大路上,任云舒的脸色还是一阵青一阵白的,她咬着下唇,沉默着回了马车里,跟在她身后的任云依和几个丫鬟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尾随着上了马车。一行人整顿完毕之后,又重新上路了。
而此时福山县主的马车已经出了城门,行驶在官道上了,马车里的福山县主正斜靠在软枕上,柔白细嫩的青葱玉手托着腮,似是正想着什么高兴的事,眉眼弯弯地笑个不停。
“县主,喝点杏仁露吧,您刚才下车走了一趟,喝点解解渴。”福山郡主身边的一个粉衣丫鬟端着一个瓷白小盅说道。
福山县主歪头看了那丫鬟一眼,眼中笑意更甚了,兴致勃勃地与她问道:“眉黛,你看到方才任云舒脸上的表情了吗,真是笑死我了,这次总算让我报了上回采莲诗会的仇了。”
眉黛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自家县主,心中很是无语,但仍是配合地点了点头,却又忙忙转了话题说道:“听说任二小姐采莲诗会之后就生了一场大病呢,英国公还特地为她请了宫里医术最好的徐太医,奴婢方才看着,应该是已经是全好了。”
福山县主听了眉黛的话,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低了头,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
眉黛顿时察觉自己说错话了,看着自家县主萎靡下去的精神,心中暗暗自责。想着自家县主虽然身份尊贵,身世却着实可怜。
福山县主名为梅静白,是当朝长公主,宁国公主与驸马梅殷的幼女,宁国公主是太祖皇帝朱袁彰的二女儿,为孝慈高皇后所生,与当今圣上朱棣元亦是一母同胞的姐弟,身份极其尊贵。
太祖还在世的时候,将她嫁给了自己很是喜爱的大臣梅殷,梅殷精通经史,能文善武,与宁国公主成亲后,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感情甚笃。
只是到了太祖皇帝年迈时,诸位藩王实力强盛,梅殷受命辅佐惠帝朱允文,带兵抵抗当时还是燕王的朱棣元,朱棣元便强迫宁国公主写下血书劝降梅殷,梅殷得书后大哭,遂返回应天府。
梅殷觐见已经登基为帝的朱棣元后,朱棣元欢迎其说:“驸马爷辛苦了。”梅殷却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劳而无功罢了。”朱棣元一时气得无话可讲,从此便立下了除掉梅殷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