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刻钟后,任云舒再看番镜中的自己,已是大变样了,原本暗黄的皮肤变得白皙了许多,但却也不是那等病态的白,而是润泽的白嫩,脸颊处微有红晕,似是少女娇羞的嫣红,眉细长而上挑,衬着那双本就十分漂亮的眸子更是流光闪烁。
任云舒微微弯了弯眼,面上总算有了些笑模样,夸赞着身旁的芷巧,“巧儿你的手真是越来越巧了,我觉得自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芷巧见任云舒高兴,总算是松了口气,也笑着说道:“小姐别臊奴婢了,奴婢这点雕虫小技哪里值得您夸赞,是小姐您原本底子好,奴婢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常常往周姨娘那里跑,定是去她那儿取经了吧,看来成果还不错,你以后还得继续多跑跑。”任云舒又是漫不经心地来了这一句,让芷巧的脸上顿时浮上些忐忑。
周姨娘是英国公任靖义的妾室,也是唯一一个,她原是英国公夫人李氏身边的大丫鬟,李氏连生了两个女儿之后,才将她开脸给任靖义做了通房丫鬟,她肚子倒也争气,没多久就怀孕了,只可惜生下来的也是一个女儿,只比任云舒小了一岁,便是府上的三小姐,名唤任云依。
生了女儿之后,李氏自然将她抬了姨娘,周姨娘性子十分乖顺,生了女儿之后也一点不骄矜,依然像以前做丫鬟时一般服侍着李氏,十几年来晨昏定省从不怠慢,对任云舒也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任云依还要照顾,所以任云舒对她的观感倒也不错。
任云舒见芷巧似是有些不安,立即笑着安抚道:“放心吧,这事儿高嬷嬷不知道的,每次我都会帮你遮掩着些,我知道你做那些事都是为了更好的伺候我,我自然会帮着你的。”
芷巧的面上顿时满是感激,还想要说些什么,任云舒已经抬手打断了她,站起身说道:“行了行了,有什么话回来之后再说吧,时辰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去母亲那儿,不然一会儿出门晚了,又该被母亲教训了。”
芷巧与芷卉又帮着任云舒整理了一下衣裙发饰,便同她一起出了门,往李氏住的正房去了。
任云舒坐的软轿刚在李氏的院子门口停下,便立即有小丫鬟进去里面通报,她下轿还未走到堂屋,便看到迎面走来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裳的年轻丫鬟,这丫鬟十六七岁的年纪,生的容长脸,杏仁眼,皮肤白皙,体态窈窕,着实一个娇俏佳人。
那丫鬟几步走到任云舒跟前,屈膝拜了下去,“奴婢见过二小姐,夫人一听到二小姐来了,便让奴婢赶紧过来接您。”
任云舒让那丫鬟起了身,撇了撇嘴,微微有些抱怨地开口道:“娘也太小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寒香姐姐,你回去跟娘说,以后不要每天派你来接我了,就这么点路,我还能有什么事不成。”
名唤寒香的丫鬟抿唇微微笑了笑,代替芷巧扶上了任云舒的胳膊,软声说道:“夫人这不是被上次的事吓着了吗,二小姐您自小身子骨就弱,好不容易这些年养好了些,不用每日里喝药了,但上个月那次中暑,可是让夫人担惊受怕了一阵,您就随夫人吧,这也算是安她的心了。”
任云舒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便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
一行人很快到了堂屋,屋子门口站着四个身穿浅蓝色衣裳的年少丫头,俱是低头屏息垂手侍立。等到几人近前,方才齐齐屈膝拜了下去,异口同声地说:“二小姐万安。”
此时里头亦有人高高打起了帘子,几人进到屋内,顿时一股凉气便扑面而来,与外头那炎热的天气,恍然两个季节。
堂屋里头,一个身着紫棠色褙子的妇人坐在居中,她的长相与任云舒有五六分相似,自然就是她的母亲李氏,她的肤色比任云舒白了许多,显然保养地极好,若只看容貌,倒像是只有二十五六岁。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容色艳丽的妇人,看穿着打扮,应就是府上的周姨娘,她穿着一件酱紫色褙子,衬着面容老气了许多,似比李氏老了好几岁。而两人的下手边,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儿,见任云舒几人进来,立即从绣墩上站起身来,面上的神情微有些局促与怯懦,女孩儿身形瘦削,一袭雪青色的襦裙穿在身上更显其羸弱气质,虽与周姨娘有着相似的容貌,却是完全不同的气质。
“舒儿,快到娘这儿来,看你这一头的汗,赶紧先喝杯凉茶,省得又中暑了。”李氏见着任云舒,已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从身旁丫鬟的手中接过茶碗,没等任云舒屈膝行礼,便将她拉到身旁坐下,将茶碗塞到她手中,又从袖中拿出帕子,轻轻擦拭着她额头上的汗水。
任云舒听话地喝了口凉茶,便将茶碗放到一旁的杌子上,带着小女儿独有的撒娇语态开口道:“娘您放心,我这一路都是坐软轿过来的,一点太阳都晒不到的,就是从院子走到这儿来的那么一小段路,丫鬟们都还打着伞,哪里就能中暑了。”
李氏怜惜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儿,想着上个月那凶险的一场病,心中满满的自责内疚,若不是当初自己身体还未恢复就怀上了她,她也不会一出生就先天不足,药石不断地过了这么多年。
“娘,您用过朝食了吗?我可是特地过来陪您一起用呢,我都饿了。”任云舒看着李氏面上的神情,知道她又想起了自己上个月生病的事儿,立即乖觉地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李氏一听女儿饿了,便立刻吩咐了侍立与一旁的丫鬟们摆饭,不过一会儿,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佳肴。
“夫人,让奴婢伺候您和二小姐用餐吧。”一旁的周姨娘已是跟着丫鬟们一起走到餐桌旁,对李氏说道。
“不用了,阿平,你也带着依儿回去吧,这几日这么热,也不用每日早晚过来了,免得也着了暑气。”李氏语气和悦地与周姨娘吩咐道。
周姨娘连忙谢了恩,与任云依一起行了告退礼,准备离开。
任云舒一直看着周姨娘母女二人,很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任云依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神色,微微想了想,便在两人即将走出房门前开口道:“三妹妹,你等一下。”语毕又转头看向李氏道,“娘,我昨晚想了想,我一个人去避暑山庄也挺孤单的,就让三妹妹同我一起做个伴吧。”
李氏闻言有些诧异地看着任云舒,但又不好在周姨娘母女两人面前驳了自己女儿的面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应道:“好吧,那就依你,不过你三妹妹年纪还小,你这个做姐姐的要照顾好她。”
“这是自然的,我向来最会照顾妹妹了,三妹妹你说是不是?”任云舒有些俏皮地冲任云依咋了眨眼,问道。
任云依面上本来失望的神情此时早已一扫而空,忙不迭地点头,口齿有些不利落地回道:“那是,那是,二姐姐从小就最照顾我。”
等到周姨娘母女二人离开,李氏才拉着任云舒到餐桌边坐下,颇有些无奈地与她说道:“怎么忽然想要带你三妹妹去避暑山庄,你姑母送来的信里,可没让她一起去。”
“我看着三妹妹似是很想去的样子,反正带上她也不麻烦,就带着她一起呗。”任云舒不甚在意地回道。
李氏显然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有些着恼地轻斥道:“你啊,老是这么随着自己性子,我知道你是好心,但那毕竟是皇家的避暑山庄,这次能让你过去住一段时日,还不是因为你姑母刚封了贵妇,你前阵子又生了那一场病,你姑母担心你,才去求了皇上,让你能过去住一段时日,你现在又擅自带一个人过去,倒是让宫里的贵人觉得我们英国公府不懂规矩了。”
“娘,哪有您想的那么严重,三妹妹不也是姑母的侄女吗,又是英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小姐,宫里的贵人们都宽宏大量着呢,哪里会怪罪这些小事,而且有我和三妹妹一起陪姑母,她那里不是更热闹一些吗。”任云舒安抚着李氏说道。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李氏摇了摇头,无奈又宠溺地道。
“我就知道娘亲最好了。”任云舒抱着李氏的手臂,一边撒着娇,一边指着一碗清澄的汤羹问道,“娘,这是燕窝吗?怎么和以前的有些不一样?”
李氏的注意力被转移到那碗汤羹上,笑了笑回道:“这是冬瓜燕窝,菜谱是你姑母抄给我的,说是宫里的御厨们新研究出来的,她尝着味道不错,就想让你也尝尝。”
“果然姑母最疼我了。”任云舒接过丫鬟盛好的冬瓜燕窝,美美地喝了起来。
任云舒的食量不小,喝了两碗冬瓜燕窝,又吃了两个千层馒头,又吃了两个麻团,才放下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