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来江张口吐出一口浊气,才觉得胸口那股焦躁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其妙的烦闷。
想到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印来江伸手扯了扎了许久的发带,有些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他在干什么,陛下还小,他这么去吓她做什么?
倒不是怕时染生气来报复他什么的,他早叛逆习惯了,自小到现在十几年间大大小小的惩罚受了无数遍,左右不会丢了小命。先帝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对时染有再大的不满理应当也不会去害她,最多口头刺激几句。
可刚刚那样对着她发火却过了头,还有几个士兵没有离开,万一嘴碎一点这事就传遍了。时染才刚登基,这么传出去不是让人瞧轻了她。
他都干了什么啊,明明是想要好好保护她的。
虽然说在等待的时候自己也在心中默念了好久,如果这臭丫头是他亲妹妹,他就把她吊起来打这样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
问题是人家不是。人家不仅不是,还是自己恩人的女儿,还是帝君。
明天再去道歉好了。印来江心想着。
身后忽而响起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印来江一惊,不由停了脚步,回过头便见让自己纠结了半天的小姑娘跑了过来,瞪大的眼睛有些惊慌失措地撞入他的视线,急急忙忙地伸出小手拽住了他的衣角。这才得空停了下来,但也许是腿短了些,或者跑的急了些,时染这会儿只能低着头稍稍喘几口气,免得待会说不出完整的话。
印来江张了张口,连声陛下都不知道当不当叫。
“我......”时染平静了下来,察觉到印来江没有要走的意思,才放开了他,脑袋却没有抬起来,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双手有些不自在地搅到了一起:“我错了,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你,你别生气了......”
从印来江的角度,他只能看到她无措的手和扎着长辫的后脑勺。女孩糯软的声音一点儿一点儿敲在他的耳膜,以极快的速度爬到了他的心尖上,霸道地驱逐了那股烦闷。
胸口处好像软成了一滩水,印来江动了动指尖,伸手覆上时染的脑袋。
时染顿了顿,抬起头看着他。
第二次了,一天之内,两个不同的人碰了她金贵的头颅。但这次心里没有任何不快的感觉。
“我不该生你的气。”印来江叹了口气,实在没忍住,蹲下来抱了抱时染:“快睡吧,再不睡长不高了。”
时染身体一顿,顺势搂上了印来江的脖子,闷声道:“那你原谅我了吗?”
“我没怪你。”印来江抿了抿唇,将人给抱了起来,向着时染的房间走去:“我在怪我自己。国师大人跟着你,我知道你不会出事。但我也没有提前告诉你要怎么传讯息回来。”
真难得见他这么温柔的时候,时染垂下眼睑,勾紧了印来江。莫名的困意龙卷风般侵袭来,到底是在外面晃得久了,实在困人,时染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听着怀中平稳的呼吸声,印来江抹开拇指间剩余的粉末。向门口的侍女示意了一声,进去将怀中的小人轻轻放在了床上,拉上了被子。
“我会保护好你的。”印来江盯着时染安静的睡颜,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晚安,我的小陛下。”
起身,挥手一扫,屋内再次落入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