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韵依旧,美貌如昔的顾惜玉从车厢内缓缓踏出。
十余年有关声、艺、坐、行的刻意培训,让她走出来的每一步都透出完美无瑕的绝代风情,一瞬间吸引住所有目光。
她先是若有若无的扫了秦萧一眼,接着未语先笑的立刻向范嫣然迎了上去,两人满面春风的亲热寒暄,宛如闺中密友。
她们竟然认识?
秦萧看着眼前的雍都第一美人和第一歌姬,再翻眼看看悬挂头顶的“第一火花”,只期盼千万别劈到自己头上就好!
而当他正这样想时,寒暄过后的顾惜玉终于说明来意,“妹妹,姊姊可否借你的萧司御片刻?”
说这话时,她似乎有意无意的将“借”字咬得重些,就似在特别强调。
范嫣然盈盈浅笑,展现出不遑多让的神采,以带点促狭的语调道:“姊姊说笑了,他虽是我的司御,却更是自由之身,姊姊若有本事,莫说片刻,就是将他永远带走都好,我包保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还会为姊姊和他送上一份厚礼哩。”
“那我可不敢,谁敢在雍都第一美人儿面前抢人,那不是自寻死路吗?我的根可还在织染巷哩。”顾惜玉似真似假的玩笑话里也是针尖麦芒。
今天的天气真好,秦萧却心中唤娘的只觉雷电交加。
“还请……”顾惜玉莲步款款的靠近,说着掩口一笑,转道:“话说直至此刻,我都不知到底该怎样称呼你才好哩?”
不可否认,顾惜玉一笑一颦的魅力极强,就在十余二十日前,她的吸引力甚至超越范嫣然,然而今天……
秦萧扫眼看向台阶处,看到那个身影虽然装作漠不关心,可一双美目却时不时的偷偷向这边飘来时,他就知道人总要做出选择,淡淡道:“称呼不过是一种形式,顾大家尽管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就好。”
顾惜玉将他凝视片刻,点头道:“那好,我还是称呼你为萧司御罢,萧司御,可否借一步说话哩?”
秦萧点了点头。
来到离马车数丈远的一隅,顾惜玉将有点神思不属的他看上几眼,忽地噗嗤一笑,就似故意刁难的打趣道:“萧司御听过我与你家主君的各自歌声,对比之下,你觉得我俩的歌声如何?”
这个问题如果换到以前,秦萧定然会觉得十分难答,或者找个还未听过主上放歌的借口敷衍过去,然而今日,他却答得极其轻松:“各有千秋吧。”
满心活跃气氛的顾惜玉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简单的回答,甚至早已先入为主的认为他会仔细的进行一番对比,那样这种生硬的气氛也就自然化解,因此当他说出这个答案时不由一愣,接着拿眼轻轻一瞟,心里多少明白到其中的可能原因,暗暗颔首的笑容不减道:“萧司御这是要外出?”
“嗯。”秦萧点头轻应,忽然有点烦躁的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而直至此刻,他也终于明白,自己对对方顶多只是欣赏。
哪怕是曾经想过把对方弄到榻上,也只是有欲无爱。
顾惜玉敏感的把握到其中的玄妙处,颔首道:“那惜玉也不再耽误萧司御,其实我今天前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来看看司御最近为何不再探望惜玉,而就连惜玉的数道请帖亦渺无音信,这才觍颜登门拜访,若有唐突之处,还请司御原谅则个。”
“就是这事?”
秦萧首次抬头与她对视,看着对方完美无瑕的精致脸庞和乌黑亮丽的眼眸,道:“如果是这事的话,我想说以后顾大家大可不必再发请帖,更不用亲自登门。”
顾惜玉窒了一窒,还是问道:“为何?”
秦萧淡淡道:“因为我如今再也写不出任何词曲,对顾大家再无任何意义。”
顾惜玉看向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凄婉迷离起来,楚楚动人道:“司御以为惜玉前来找你是为了词曲?”
“不然呢?”秦萧反问,洒然耸肩道:“我无权无势又无家财,除了众人或许认为的两分才华,我还有甚么?而如今既然才华不再,顾大家又还有甚么来找我的理由?”
顾惜玉一双会说话般的眸子幽怨的将他细审片晌,又默默半刻,始黯然神伤的垂首道:“诺,惜玉知道了。”
说完向他行了一礼,再回去强颜欢笑的和范嫣然道别,登车离去。
望着渐渐消失在拐角处的马车,秦萧暗地一叹,心知自此以后,两人将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而他的心湖则虽有微漾,却无波澜。
范嫣然的心情显然很好,眼角含笑的瞟他几眼又垂下螓首,最后忽然道:“你刚才怎么称呼她?”
“顾大家啊!”秦萧回道,说完瞧着她的神态顿时狐疑起来:“主上问这话是甚么意思?”
范嫣然喜孜孜的美了片刻,这才将美眸从他身上横过,不做隐瞒道:“你跟我说叫她顾大家,就说明你心里没鬼,哼,如果又像上次那样大呼小叫的称呼甚么顾娘子,多半就是在想掩饰甚么!”
秦萧立刻丢给她一个真是莫名其妙的眼神,回过头去时,却是暗暗心惊不已。
女人的关注点果然不同寻常,更不容小觑!
唉!可不能再让她继续深想,否则又发现甚么就大大不妙!秦萧打定主意,催促道:“主上请登车罢,否则赶至苍山说不定都已经傍晚,又如何游玩?”
“今天不去了。”
范嫣然不假思索的回答差点将他气得吐血,准备了大半天又突然不去,这是拿我们在当猴耍吗?
正在气恼时,只听她又道:“我们改去狩猎罢。”
“狩猎?”这么久来,秦萧还是首次从她口中说出这个新玩法,心道她这是又要闹哪样?
范嫣然点点头,瞅向他似笑非笑道:“不去狩猎,又何来的鹤用来煮哩?”
嗯?!秦萧的脸霎时变得精彩至极,满脑子轰隆隆的只有:她原来早就听到了,原来早就听到了……
范嫣然将他的表情好好欣赏片刻,暗地偷偷一笑,这才问道:“今日几日?”
“好像是十月初二。”秦萧借此忙不迭的回答,化解尴尬。
“初二。”范嫣然沉吟道:“那就是还有八天就到了西山狩猎之时,你身为我的御者,又怎能不会狩猎哩,这几天我们就去练习狩猎罢。”
西山狩猎?
秦萧听到这个有点熟悉的名称稍稍迟疑就回忆起来,接着又听她指明要带自己前去狩猎,脸色一苦的连忙建议道:“这等重要的大典可不能出任何差错,主上不妨还是让封执事来驭车罢?”
“封叔乃是我的车右,你让封叔做御者,你又有做车右的本事?”范嫣然立刻对他提出质疑。
秦萧张了张嘴,想说府内能做车右的大有人在,你又何必死盯着我?不过也知她明摆着针对自己,再多说什么都没用,颓然道:“那我立刻去请封执事。”
“不用,就由我来负责指导。”
范嫣然的嘴角勾出一抹好看的笑意,但秦萧却从中发现出许多不怀好意的味道,可又来不及多想的讶道:“你?”
“哼!不知道了罢!”妤顿时胸脯一挺,像个得胜的小公鸡般呱呱道:“主人是第一才女,君子六艺当然样样皆通,亏你还自诩堪比圣贤,却是身为御者竟连狩猎都要主人来教,真是丢脸!”
将他好一顿打击,最后还得意的朝婉兮抛了个眼神,把婉兮吓得连连摇头摆手,生怕她再扯上自己。
唉!女人难养,现世报啊!秦萧暗叹的知道此次绝无幸免可能,只好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往何处?”
范嫣然道:“先去城外庄园,练习狩猎,总要有车乘才好。”
秦萧看着三女登车的背影,知道被“羞辱”的苦日子终于又要来临,而且还指不定是个什么结果,要知道这可是“逐禽左”。
什么是逐禽左?
那是在秦萧目前这种厢式马车上体验不到的驾驶技术,需要用另一种作战用的车乘才能完美展示,也就是御者、车右和车左三人分工明确的车乘。
而如果用于平时狩猎,尊者将持弓取代车左这个位置,负责射杀。
作为御者必须掌握的五项技艺,逐禽左无疑是最难的,如果将成为一个合格的御者对比成以前的驾考,简单的概括起来,那么鸣和鸾就是按喇叭,逐水曲相当于S形过弯,过君表则类似于绕障,舞交衢当然就是等红绿灯过十字路口。
前面这四项技艺倒还算好,不就是灯档号刹,怎么可能难倒秦萧。
但最后一项逐禽左则大大不同,那简直就是从C照上路直接跨越到考赛车执照,难度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
首先,车乘要沿着猎物的右侧后方驱赶猎物,然后将猎物赶到马车的左前方,以方便此时的尊者射杀。
这里面的难度可想而知,猎物都是活物,惊吓之下逃奔路线并非一成不变,时而向左,时而向右,说不定还会来个急停,这就很考验御者的预判能力,还有圈猎能力,甚至操纵马车的醇熟能力,最最重要的则是,还要将马车保持在一个尽量让尊者容易射杀的角度和平衡度上。
否则尊者一箭落空,丢了面子,肯定就要不爽:嘿,你这个御者怎么当的,开车就不能稳点吗?
因此,虽然秦萧曾经立志做一行爱一行不假,誓要做个老司机,可他只想做那种给老板随便开开豪车的司机,从没想过开货车,更没想过开赛车,至于开坦克之类,那当然是更更更连做梦都没想过。
可如今因着范嫣然一言而决,他只能不情不愿的接受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