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计划?”秦萧有点发懵,冷不防的一时想不起两人究竟有过什么计划。
封不寒听到他的反问也是一愣,接着略带不满的提醒道:“还能是何计划?不就是昨晚的计划!”
昨晚的计划?秦萧再是一顿,这才想起昨夜的提议,可当时不是被拒绝了吗?什么时候又被当做计划了?而且,在给出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后,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
思之所至,当下抓住关键所在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封不寒耸了耸肩,一派轻松道:“并未发生任何事情,只是经我仔细推敲,觉得你的提议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是这样。”
仔细推敲?秦萧想要发噱,扭头认真的想要从他脸上分辨出此话真假,可惜一无所获。
封不寒端坐马背,没有任何过多的情绪外露。
“这……这似乎不符合执事的行事风格,嗯……”秦萧看着他沉吟道:“就我所认识的封执事,行事极有定见,绝不是左右摇摆之人,当做出选择后并不会轻易改变,说吧,到底发生甚么事,竟让你忽然改变主意,又同意这个连我都几乎忘记的提议。”
“呵,真没任何事发生,只是人为了改变自己的处境,又有甚么事做不出呢?你觉得我这个答案可还满意?”封不寒针锋相对的说着,将一双闪亮的眼睛毫不相让的与他对视,嘴角挂上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呸!你倒还有心思来寻我开心!
秦萧深为不耻的暗呸一声,却也脸不红心不跳的避而不谈,只是淡淡道:“你昨夜所提到的忧虑于当下来说无可辩驳,一则此举为世俗所不容,二则确实有可能反而引来不必要的更多麻烦,后来我仔细一想,觉得你所虑甚是,你不可能不明白这点,因此……”
因此就算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处境,可作为一个身份相对自由的士而言,他也完全没必要押上所有名声去冒这个大险,因此这个解释,也就有了几分牵强。
心里这样想时,口中则把话憋了回去。
封不寒收回目光,抖了抖缰绳道:“你既然提到昨晚,那依照你的智慧,当从我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我对这种奇袭并不反感,至于麻烦,这在稍后也会提及,总之如今我已改变主意,决定采纳你的意见,说吧,你觉得我等该如何行事?”
秦萧闻言更是默然,实在有点弄不懂他此举背后的真正含义。
片刻过后,思之无果的他只得收起各种猜测,想了想道:“我看昨晚那陈兄似乎对这种奇门诡道并不排斥且颇有研究,不如唤他过来,一同参详?”
“不,我需要你独自负责此次的全部计划,完全不假他人之手。”面对他的提议,封不寒拒绝得干脆果断。
秦萧渐渐醒过味来,沉默小会,轻声道:“你想让我大放异彩,独占头功?”
“你可以这样理解。”封不寒淡淡言罢,接着看向他认真道:“只是有两点要求,一不能将我等置于危险之中,二不能留下任何让对方有迹可循的线索,除此之外,其他之事任你发挥,我等百五人任你驱使。”
听完这两点要求,不得不说秦萧极为心动,却又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将对方深看一眼,兀自陷入深思。
首先,这两个条件的诱人之处可以说毋庸置疑。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此次偷袭的几乎十拿九稳,当然,偷袭的结果也仅仅局限于此,至于对整件事情的影响究竟是正面还是负面,能否引导局势朝更好的方向发展,这些就很难预判。
为何这样说?
因为从他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以及自身的断续记忆得知,于此时而言,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大皆仍是堂堂皇皇的正面对决,阴谋诡计确实有人使用,但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私下为之,且使用之人极其少数。
世人奉行着有如周礼的规矩,在更偏僻的乡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们的思想还保留在纯真时代,就算是世风日下的闹市,想要做一些有悖道德之事也是遮遮掩掩,以免被人不耻,最终自绝天下。
这样一分析也就不难发现,安定侯赵况其实也算是走在时代前列之人。
但人就是这样奇怪,总是难免被表面现象所迷惑,虽然赵况等人会使用这些为世人不耻的伎俩,但他们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却又在告诉他们,世人依旧是那个正直的世人,依旧是他们眼中的“傻子”。
他们被这种固定思维蒙蔽而疏于防范,这种现象简而言之,也就是赵况本想欺君子以方,却不料对方可能比自己更滑。
那么在这种状况下,也就给了自己一定的可乘之机。
是的,作为一个地球上的后世重生者,接受过更多各种教育的秦萧做起这类事来,可以说是毫无任何心理负担。
只是,让他始终想不明白的是,封不寒为何要这样做?
就算如他昨夜解释那般,想要给自己制造机会,看看自己究竟能达到怎样的高度,可唤陈珣过来商讨,于整件事情也没多大影响吧?为什么对方还是不假思索的立刻拒绝?
这种旁枝末节的小事,只待回到范府捡着重要处禀报,功劳不还是自己的吗?
作为身在都城的范嫣然,难道还会抓着每个人询问细节?再则,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多一个人查漏补缺,岂非更好?
总之,所有事情看起来都有其矛盾之处。
封不寒时而关心,时而淡然的态度,内里总透着一股子莫名的怪异。
将前后事默思一阵,秦萧终是接着先前话题,欲扬先抑道:“我早就说过,这世上本就没有甚么万全之策,纵然是偷袭,也同样不会完全没有危险,你这两点要求,委实难办。”
“此事既然由你负责,自然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封不寒极不负责的将所谓的难题再甩回给他。
秦萧叹了口气,回头瞟他一眼,也不再客气的分析道:“若是真要偷袭对方,大致有两个方法,一是知晓对方的行进路线,我等预先设伏,只等对方到来,立刻打他个措手不及,二则探知对方的扎营之处,趁其深夜入睡疏于防备之际,施以夜袭,杀他个懵懂无知,以封执事看来,哪个你更喜欢?”
封不寒倒也不忙着选择,反而饶有兴趣的问道:“倘若伏击,又该如何施展?”
见他这幅态度,秦萧自然更不着急,轻描淡写的反问道:“不知封执事可否听过一个词语,叫做‘兵不厌诈’。”
“不曾听过。”封不寒摇了摇头,兴趣更浓道:“你不妨讲与我听听。”
你还真不着急啊?
秦萧白他一眼,干脆放开心情,侃侃而谈道:“所谓兵不厌诈,乃是两军交战时各自使用的各种手段,其中包括设伏、诱敌深入、大军包围、腰击、避实就虚以及以逸待劳诸如此类,总之手段极多,但凡你能所想象到的各种有利战术,都可使用其中。”
“这样?!”封不寒简直有几分瞠目结舌的听他讲完,愣神片刻后喟然长叹道:“听你讲述,这兵不厌诈相较于当下的两军对垒,还真是为了取胜,而无所不用其极,你……”
说着停顿下来,也不知究竟该按世俗眼光来对他指责,还是该按想法新颖加以褒扬的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为一句:“你常年呆在采石场,这些与世间事物格格不入的想法,究竟从何得来?”
秦萧暗暗苦笑,心道若要回答你这个问题,恐怕又要扯到南柯一梦的典故,这样的讨论,何时才算尽头?
心中这般想着,连忙避重就轻的道:“此事说来话长,非是三言两语所能表达清楚,执事不妨还是先想想眼下事罢?”
见他不愿提及过往,封不寒也是知趣的不再追问,消化着他刚才的陈述,沉吟道:“若是设伏,诱敌深入再施以包围,我等百五人明显兵力不足,而这种方式,亦必须在对方行进时方可施行,这样我等与赵岩不免也就白日碰面,完全将自己暴露在对方眼前,委实不妥。”
对他如此之快就将自己的笼统讲述举一反三的完全理解,秦萧表面平静的面孔下,一颗心早已是波澜起伏,吃惊不小。
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吗?
短暂的惊叹过后,他又渐渐变得不以为怪,要知这个时代的人并不呆愣傻笨,他们目前或许只是局限于一种固定思维,但当他们从这种思维中跳脱出来,就会立刻将新鲜事物融会贯通,化为己有。
其中的关键处,就看对方是否对这种新鲜事物有抵触情绪,封不寒显然没有,自然接受的比常人更快。
而作为有着自己强烈私欲的赵况,更是早已先这个时代的很多人自我融会贯通。
那么在这个时代,究竟已经有着多少类似赵况这样的人呢?
关于答案,秦萧并不知道,他只知道,随着封不寒及后的话语,他在这个时代的第一次真正挑战终于来临:
“既然如此,那我等还是选择夜袭罢!至于如何施展,全由你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