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这盘拉锯赛没有用太长时间。几天后,一道圣旨从宫中飞速而降,像是流星陨落般,在民间激起不小的波澜,上层社会的人都很平静,毕竟这在意料之中。
皇上将兵权全部交给叶致,从此京兵师全凭他差遣,也由他带领全军巡视边疆,其实就是吓唬一下蠢蠢欲动的匈奴,让其安分一些。
何歇歇听到这个消息时甚是不解,觉得叶致这么轻易便得到皇上费姥姥劲才收回的兵权,未免有些天上掉馅饼,这中间定有阴谋。
苦思冥想了好久,被当事人一语道破:“皇上是在为太子打基础。”
“太子?”何歇歇恍然大悟。
匈奴一日不除,汉朝边疆便一日不得安宁,皇上在时匈奴们还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但是来日太子登机,就不好说了。所以现在,能打击匈奴便打击匈奴,能招揽人才便招揽人才,能收集心腹便收集心腹,这样日后才会少一层忧患。
“皇上与我说了,不能兴师动众白白去一趟,要我多在那滞留一段时间,找机会重创匈奴,让他们在短时间内不得兴风作浪。”叶致苦笑。
何歇歇一怔,也有些无奈,想要掌握兵权,就要付出代价。
思索片刻,她道:“兵权在手不是什么好事。依皇上的性子,很可能给你的时候,就已经替太子想好怎么拿回来了。你为皇上太子鞍前马后勤苦操劳,最后不一定有个好结局。”
“哪能啊,”叶致笑眯眯的,“我们两个不是还要云游四方吗?我哪还有时间操心这些事。”
他想的倒开,何歇歇嘴角不由得弯起一个弧度。叶致又死皮赖脸的凑上去,两个人闹了好一会。
此后一直到出征,万事都很顺利。
可是没有多少人的人生,会如流水一般顺遂的度过。
当大军经过鸿洲,当何歇歇依旧看着那柄刀发呆,当她踏入老王爷的院子,当白先生悠悠饮完最后一杯酒。素白的花瓣从树上凋落,稀疏的云朵慢慢分开,夕阳一点一点吞噬惨白的天空,天际被撕裂一个口子,流出殷殷鲜血。
老王爷跌在椅子上,一双眼睛仍旧清醒的可怕,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呆在那的何歇歇,重重咳出一大口血,颤颤巍巍穿出一口气,讽刺道:“不隐堂的药,制的还是那么好。”
似红玉珠般的血珠湿腻的黏在衣衫上,待点滴凝聚成溪流,才倾斜下来,瞬间染红衣服上面绵密的纹路。何歇歇便是如此的站在那里,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绕是她再聪明,也永远想不明白他的作为。她那样子,有点可笑,有点可怜,又有几分耐人寻味的悲意。
巨变太快,何歇歇纯然无辜,将她叫去的人是老王爷,把刀捅入自己身体里的人是老王爷,要死的人,也是老王爷。
想着这世间的事,多半有理可循,便如佛家,讲究因果报应,凡事有因必有果,无论福祸灾牢,皆有前兆可言。眼前瑞都老王爷的死着实让人难以接受。虽说老鸨递给何歇歇的信,那把带毒的匕首,都隐隐指向这样一个结局,但没想到,是老王爷亲自动的手,干净利落的了解了自己的生命。
我暗自揣度,觉得老王爷能弄到何歇歇手中的匕首,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一切。为了不让孙媳妇因自己为难,一时爱意泛滥,以自戕来结束一切?
念头一出,我觉得自己的智商下降不少。瑞都老王爷何等狠辣精明,只身一人撑起瑞都王府,这样一个人物能这么简单的去死?做梦!
更何况,他要是真的为何歇歇好,便不要把她扯进来,叶致大婚后那么久,何歇歇没见过几回传说中的公公。偏今日将她找过来,还当其面自己捅自己,消息传出去,若被有心之人稍一加工,那何歇歇这锅背的顺顺当当的。
最要紧的还是叶致……唉,真是越想越头疼。
良久,看到何歇歇大梦初醒一般的说:“你这是在害我……叶致最知道我的性子,他不会相信,你,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屋内除了他们外,一个人都没有。瑞都老王爷轻轻吐出一口气,好像如释重负,他这一世啊,太过虚无,像一场梦般,梦中所做的事,梦中的自己都太过陌生,不成样子了。
“孩子,这一世是我对不住你,缘分一场,认识他,是你的不幸。”
他缓缓闭上眼睛,面容恢复慈祥,睡着了般。我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在天庭见到的老人,还有和他一起的稚儿,圆鼓鼓的脸蛋,明亮澄净的眸子让人一看便心中欢喜。那老人说话时自有威势,三言两语便可镇住众生,但他看向这个稚儿时,眼中的慈爱满目都是,当别人问起这个孩子时,他又收起全部情绪,淡淡的介绍,变成那个不怒自威的样子。
岁月是一张纱,将记忆中老人的样子遮住。可此刻的此刻,瑞都老王爷沉睡的面容像是一把利刃划破那岁月面纱,轻轻慢慢的绵软丝线飞扬开来,记忆的潮水袭来,卷走这些零散碎片,待万物归新,我终于记起那老人的模样,心中竟是一片了然。
也罢也罢,是我想起的太晚了。
心中暗念咒语,眼前的天地猛然晃动,碎成一片片。最后看着瑞都老王爷时,一女子闯进来,奴婢装扮,高扬的声调。紧接着听见何歇歇一声轻呼,电光火石之间明白,是舒儿。
而后又听见一声尖尖的女声和慌乱的脚步,我暗哂一声,时至今日,他的目的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