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
天极渊。
无尽的黑暗吞噬着深渊中的雷霆,虚空中各色法宝的光芒湮灭又绽放,一身狼狈的沈行之御剑穿梭在暗沉的雷云中躲避来自四面八方的追杀。
人人都想我死,我偏逆天而为!
百载飞升,千年历劫,才得以成就仙王!修炼一途,欠我的,我欠的,于这大道而言,不过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一缕金色刀芒斩断雷霆打到沈行之背上,破了他身上法衣的防御,砍在血肉上,溅起一捧血。
沈行之抹去嘴角的血迹,稳住脚下的剑,双手不住捏着法诀。随着印诀渐渐成型,无边的威压从沈行之身上散发出去。
“不好!不能让他使出咒傀之术!”
“快快,阻止他!”
追杀沈行之的仙王们心头都笼罩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惊恐。
会玩傀儡的修士比比皆是,但没有哪一个能像沈行之这样自创出天阶功法—咒傀之术,只需一个法诀,就能赋予傀儡与操控者同等级的境界,还能不限个数的赋予!
说句夸张的,在这九重天,就没有不忌惮沈行之这个才智与资质并存的煞神的。然而沈行之树敌太多,又被至交好友背叛,才有了今日局面。
咒傀之术的法印完成,沈行之一点不客气地召控出数百只仙王境傀儡,进行自爆式袭击,不一会儿就炸死了十几个仙王!残肢断臂被暗色的雷云吞没,不见踪迹。
傀儡的爆炸还在继续,更多的仙王陨落,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沈行之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左手捂住丹田上汨汨流血的伤口,在一众傀儡的保护下,右手继续掐诀。
这些人从第九重天一路追杀他到天极渊,是时候做出了断了。
就在新的法诀快要完成时,空间一阵奇异晃动,打断了沈行之的施法。
怎么回事?
沈行之一脸莫名,刹那间感应到了什么,突然仰起头望着天极渊上空,只见一道绚烂的白莹流火眨眼间就将他的身影吞没!
“仙界人人传我得到了沌阳火,为此全仙界与我为敌,我却死在了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沌阳火手里!这在我不择手段只为复仇的一生中,记下了可笑的第二笔。”
“这么窝囊的死法…那些天上地下都盼着我死的人估计会笑死……嗯?不对,我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有意识……嘶,头好疼……!!!”
沈行之猛地睁开眼,眼前的岩石地面亲切又陌生,旁边散落着一些碎石,依稀可见干涸的血迹。
他摸了摸钝痛的后脑勺,吃力地坐起来……等等,这小短腿是谁的?
沈行之忽然瞄到自己的手,瘦瘦小小干干巴巴的,这分明是小孩子的手!他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营养不良过……环顾一眼四周,发现这是一个矿洞,不久前发生过塌方,散落在不远处的篓子和凿子应该是这个小孩儿的。
不用说,小孩儿后脑勺上的伤肯定是石头砸的。
沈行之瞅瞅新得的这副严重营养不良的小身板,又摸摸钝痛钝痛的后脑勺,再一感知空荡荡的丹田,有些绝望。
不过能活着,总归是好的。
后脑勺上的伤得赶紧处理,不然这副身体还得再死一遍。沈行之下意识在腰间摸了摸,恍然想起自己被沌阳火烧了个干净,身上的财物自然也不能幸免……
他扯下一截里衣简单包扎了一下后脑勺上的伤口,颤颤巍巍站起来,扶着岩石拾起背篓和凿子往外走去。
这么小的孩子就到矿上挖矿,身体营养不良还孱弱,就这篓子和凿子估计都是家里的值钱物什。这么一想,沈行之就忧愁了,脑袋上破了那么大个口子,可有的钱治么?
篓子里有些矿石,但都是些不值钱的碎杂矿。这个矿洞不深,似乎已经被废弃了。
沈行之想捡捡漏,但是矿道里干净的很。他打量了一下矿洞的走势,手指在左侧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儿,然后举起凿子往手指最后停留的地方一砸,没怎么费力,却从墙上抠下来一小块金矿!
把金矿放到背篓里,之后按照此法又获得了两块小金矿。大脑开始出现昏昏沉沉的感觉,沈行之知道自己必须离开矿洞去寻大夫了,可不能要钱不要命。
然而当他走到矿洞出口看到外面的景象,完全傻住了——
暮色深重,风沙狂卷,灵气稀薄,土地暗沉,空气燥热,植被零星,枯草丛生,荒野无人。
昏暗的天空书写着永远的长夜,不远处的天际悬挂一枚夜光石,充当着永夜的星。
“这里是……”看着那颗在黑暗中照亮一方的夜光石,沈行之眼中满是愕然与惊奇,“九幽……”
九幽,一个强者为尊弱者苟且、全凭实力说话的地方。
在这里,有无尽的资源;
在这里,有无止的杀戮;
在这里,人命贱如蝼蚁。
远方泥巴糊的矮墙上,写着“第九区”三个大字。在九幽,只有最底层的无间域才有第九区。
无间域一共有九个居住区,区与区之间很隔着一段距离,这里的人基本靠挖矿生活。
九幽没有白天,只有黑夜,和九重天完全相反。
这个废弃的矿洞附近没有妖兽出没,说明第九区的警戒线拉得还算长。
前方有人进进出出,那圈矮城墙的门应该是在那边。沈行之慢腾腾地走过去,离得近了也就听到了一些议论声。
“哎,你们听说没有,沈行之那个祸害终于死了!”
“听说了听说了,简直大快人心啊!”
“这世上恶人多了去了,他沈行之第一个遭天谴,也算是独一份的殊荣了哈哈哈……”
沈行之默默从他们身边走过,刚走没两步就被人揪着后衣领子提起来了。这副身体太弱,反抗也没用,索性就让人提溜着,还能少受罪。
“阿傻,叔都跟你说了在矿洞里走路要当心些,这次怎么还把脑袋给磕破了?”
沈行之想:“叫谁阿傻?我吗?”
“老柳,你管这傻子干嘛?走走,狩猎去了。”说话的是刚才哈哈哈嘲笑沈行之的人。
柳福将手中拎着的脏小孩儿掉了个个儿,直视着沈行之的双眼,关切道:“阿傻,知道医馆怎么走吗?”
沈行之不动声色的想了想,老实摇头。
“这傻货儿,都去过那么多次了,还不知道路,就会麻烦人,怎么不死……”
“金全!别说了。”
柳福呵斥一声,让金全他们先走,自己则把沈行之带去医馆,觉得这傻小孩儿头上那血看上去着实惊心。
这会儿沈行之已然明白现在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灵台不明,命里犯傻。以免被人误会他夺了这小孩的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看来日后在人前还得要多注意一点言行。
去医馆的路上,沈行之暗暗打量了一番这个自己将来要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穷,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很穷。
他上辈子与九幽也算有缘,但从未来过九幽,并不十分清楚这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在九重天上看惯了琼楼玉宇,乍一看这用泥巴砌的房子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里的人穿不好、吃不好、住不好,沈行之也要负担一小部分责任。当初他为了复仇,曾迁怒于九幽,便使了些手段打压九幽,抑制九幽的发展将近一千年!
如今他重生在九幽,也不知道是不是命里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