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罗马。
“喂?”夏伶一边啃着汉堡一边赶论文,偏偏这时候陆依曼给她打来了一个夺命电话。
“干嘛?”夏伶嚼着汉堡口齿不清。
“回来。”陆依曼简短地说。
“啥玩意儿?”夏伶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回来。”陆依曼又重复了一遍。
中国,上海。
静安区的联排别墅中最古老的那一栋小洋楼,外墙爬满了牵牛花,就连小院子的铁门都锈迹斑斑了,一看就是很多年都没有人居住的房子。此时陆依曼正关了门,将从军队里带回来的行李扔在脚下。她已经再也支撑不住自己了,长时间大巴的颠簸让陆依曼想吐,她在洗手池边干呕半天也没吐出来,陆依曼就猜到大事不妙了。恰好这栋房子水电气全部没有,她还没有冲马桶,于是陆依曼又跑到街对面那个曾经她买过两桶方面便的便利店里买回来一大把验孕棒。陆依曼看着满地两道红杠的验孕棒,不知所措地掏出手机想要找一个人联系,这才发现自己离开了部队又变成了截然一身,她能想到的只有远在罗马的夏伶。
“回来!”陆依曼坐在自己的外套上已经哭成了泪人儿,什么眼影什么粉底什么口红全部被她哭花了妆。陆依曼害怕到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两个字,无论夏伶在电话那头怎么询问,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哎呀行了行了别哭了!你现在去买点东西吃,然后睡一觉,睡一觉醒来我就在你家楼下了!”
打完电话后陆依曼冷静了许多,或许是自从离开拉维斯以后的泪水全部涌了出来,堵在她心头的淤血也就化开了,被皮肤组织分解掉,不见了。
一个人的日子也要过下去。陆依曼擦了擦泪水将满地的验孕棒归拢收好,然后把被她塞进书包里的军绿色袋子掏出来,开始收拾家务。
其实除了这栋小洋楼陆依曼还有一个家,一个他爸爸妈妈的公寓,在闵行区,离陆建勋的部队驻扎地很近。那套公寓倒是经常有人住着,空气不会这么冰冷呛人。但陆依曼不想住在那里,她宁愿一个人守着这栋古老的小洋楼,也不愿意整日和父亲,和没有文化的钟点工阿姨打交道。如果被阿姨知道她怀孕,不出第二天整个小区都会知道陆依曼是个失足少女。她已经很累了,不想再花精力去应付邻里阿公阿婆的闲话。
住在这里挺好的,陆依曼用手机交了水电气和物管费,然后去便利店买来了盒饭套餐。吃过晚饭后屋子里的灯也亮了。于是她把自己夏天穿的迷彩服当做抹布,开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收拾起来。
陆依曼一夜没睡,寄居在这里的小老鼠小蟑螂小蜘蛛们都被她连夜送进了街道上的垃圾桶,那些陈年老灰也在从便利店买来的除尘剂和除菌剂的双重攻击下全部消失掉了。第二天,小脸已经成花猫的陆依曼仍然没有停下来,她叫了街道物管安装上新的大铁门,昨晚从天猫超市里购买的餐具碗筷什么的也送到了,于是陆依曼又忙了一整天,终于把原本看上去闹鬼的古老小洋楼收拾地有模有样起来。最后陆依曼开始收捡自己从部队里带回来的东西。除了能用的日用品,所有军绿色或者迷彩色的东西都被她拿来压箱底。这种东西,陆依曼还是有一些舍不得的,但眼不见为净。她洗过一个热水澡后倒在二楼的公主床上沉沉地睡过去了。
其实哪里是什么公主床,只不过是老一辈人爱在床头挂个蚊帐,于是陆依曼就利用那个挂钩重新买了蕾丝镶嵌布花的蚊帐,再加上奶奶辈带暗花的鸭绒被和绣着牡丹花的大波浪花边的枕头,倒像是一个公主床。
凌晨五点,陆依曼手机关机了,但是夏伶却提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站在陆依曼楼下骂人。
“老陆你给我下来!老陆!你是不是死在里面啦?老陆!开门啊!老陆!”夏伶拍打着陆依曼新安装的铁门,无论怎么喊破喉咙都没有人应答。
这该死的陆依曼,着急忙慌地把自己从意大利叫回来,结果手机关机,也没人开门。她是在耍我吧!夏伶站在寒风中不停地跺脚,意大利从来没有过这么冷的天气!如果陆依曼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一定要掐死陆依曼!夏伶缩了缩脖子拖着行李箱坐在街对面的便利店里死死盯住那栋红色的小洋楼。
陆依曼是被饿醒的。她醒来之后套上羽绒服穿着拖鞋就出门了。这几天街对面那家便利店简直是她的生活保障站。
“您好欢迎光临全家。”
还没等服务员说完这句话,陆依曼已经拿好了面包准备结账了。这时,突然从她身后窜出一个强盗一把抢走她手中的早餐,然后一溜烟跑没影了。
“我的天!这年头有人连面包都要抢?”陆依曼没有打算追出去,她太冷了,还饿着,也不在乎一个面包的钱,于是又重新从货架上拿了一个走到柜台结账,“他干嘛非要抢我手上的?为什么不直接抢劫这个收银机?”
没想那么多,陆依曼打着哈欠回到了小洋楼里,她出门的时候没有锁门,因为便利店就在街对面,透过玻璃就能看见家中情况。但令陆依曼没想到的是家里居然进贼了!而且这个贼似乎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销毁证据,陆依曼从天猫超市买的水果和牛奶的包装袋被堂而皇之地扔在地上,那个贼居然还拆了一代樱花味的薯片!陆依曼顺着地上掉落的薯片残渣寻摸过去,看来这个贼还边走边吃啊!完全不紧张!
“老陆你这个杀千刀的!”
陆依曼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的门,就看见一个本来缩在壁炉旁边瑟瑟发抖往嘴里猛塞薯片的女人朝她扑来,掐住她的脖子像摇骰子一样摇她。
“啊啊啊啊啊!老夏!你怎么进来的!”陆依曼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后也跟着夏伶一起摇晃。
“我五点就到你家楼下了!你电话关机,我在楼下叫了你半天就也不回应!你知道吗你害得我在便利店做了整整五个小时!”夏伶边说一边往嘴里塞她从陆依曼手中抢来的面包,“你可真会挑,这面包味道不错。”然后又从壁炉旁边拿起她刚温好的牛奶灌进肚子里。
“跑的挺快啊!”陆依曼随手捡起夏伶扔在地上的包装袋,“我可是花了两天才把这儿收拾出来的!你小心点儿,弄脏了要赔的!”
“没事儿,反正你家有钟点工。”夏伶坐在壁炉边的扶手沙发里喝着热牛奶,“说吧,怎么回事啊?瞧你在电话里哭地上气不接下气的。哎我可告诉你我是放弃了期末考试赶回来的哦!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充足的理由,小心我新账旧账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