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陆依曼第一次跟随他们参加选拔训练,训练科目是五公里负重越野跑。规定负重是二十公斤,但出发前吴中队亲自检查了每个人的背囊,只要他觉得没有二十公斤就要添砖块。后来陆依曼背上她的背囊出发的时候觉得自己背了头两百斤的猪在身上。陆依曼的体能不算差劲,但也不优秀,顶多算一个中不溜。这还是在女兵中的排名,现在她跟着这群男兵一起训练,陆依曼就成了队伍末尾的那个人。
刚出发的时候她还斗志昂扬,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人影踏着坚实的步伐,用口鼻发出均匀的呼吸从她身边闪过。陆依曼简直看呆了,就算背上二十公斤的背囊那人就仿佛水上漂一样轻松,她认出来这就是那晚在她身边实实在在做俯卧撑的学员兵,他的红色肩章太醒目了。陆依曼咧开嘴不可思议地边喘气边吐槽:“他不要命吗?”。渐渐地陆依曼就落后了,望着前面零零散散的士兵们,陆依曼感觉自己的肺要炸开来。她大口呼吸着辣嗓子的空气,回头看看自己是不是最后一名——居然不是!在陆依曼身后还有一个个头不算高的人!他也和陆依曼一样呼哧呼哧喘着气,脸颊因为缺氧而通红,但那人目光却很坚定。他盯着前方某一个点匀速前进,丝毫不被东摇西晃的陆依曼影响。
“嘿,兄弟!”陆依曼把枪挎在脖子上,再把双手都挂在枪杆上省力,她等了等身后的小个子,然后跟在他旁边,“行不行啊?”
“行!”小个头艰难地回答,他虽然已经缺氧了,但是仍旧保持着匀速的呼吸。这让陆依曼有些佩服。所有人都知道在长跑中保持匀速呼吸的重要性,但一旦开跑了陆依曼总感觉要她保持匀速呼吸等于堵住她的鼻子。
小个头跑步的姿势也很有趣,他的枪放在背囊上,然后左手搭着右手手腕一直不放开。陆依曼觉得他这样不容易保持平衡,于是好心提醒:“你干嘛呢?”
“把脉!”小个头每次的回答都很简短,因为他实在是氧气不足。
嗯,是一个体能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的家伙!陆依曼这么一比较觉得自己不是最差的那一个,突然莫名地涌出来一股力量。她抓过小个头的胳膊拉着他做最后的冲刺:“走啊!加油!”
陆依曼第二次见到那个全能学员兵是在文化考试当中。大家刚刚汗津津地跑完步回来,头脑都还处于缺氧状态下来吴中队就让他们在半小时内写完一张有关爆破化学的试卷。陆依曼还是头一次听说部队要文化考试,看着周围一群抓耳挠腮的红猴子,陆依曼喘着气无声地笑起来。虽然她在大学里学的是语言,但高中时候陆依曼是出了名的文科生中的理科生。她的物理和化学老师听说陆依曼学文之后都大跌眼镜,直言可惜了可惜了。所以刚刚扫过一遍试卷陆依曼就知道这几道题根本不需要半小时,最多十五分钟她就能写完,于是她不慌不忙地开始解题。可没想到的是就连陆依曼还没有放笔的时候她旁边的那位已经起身交卷了!陆依曼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她抬起头一看——又是那个红肩章的学员兵!
这还是人吗?他到底什么来头啊?施瓦辛格吗?
只见这位学员兵交了试卷之后就被安排走进了一个大帐篷里。陆依曼知道有些训练项目比如审问与反审问就是要在帐篷里进行的,难道说接下来他们要训练审问与反审问吗?陆依曼其实最期待的就是这个项目,她从初中开始就是学校辩论社的成员,巧舌如簧的陆依曼实在是想不出来在这脑子都不好使的特种大队有谁能教他们这个项目的。
我应该想到的,唉,我应该想到的。陆依曼坐在第一排懊恼不已。她故意最后一个交卷子,想趁机观察观察大家的,毕竟她是临时插进来训练的,这又是第一天,陆依曼想找个人搭伴。却没有想到她因为最后一个交卷,走进帐篷的时候就只有第一排正中间的位子是空着的,陆依曼一屁股坐下去,跟着她吴中队就走进来了。
“作为一名特种兵,在深入敌后或不幸被俘之后如何坚定自己的信念不动摇,如何在绝境中获得敌方信息,都将是很重要的技能。所以接下来的选拔项目是审问和反审问,非常简单,我点到名的人上前来和我进行对话。”吴中队低头开始点名。
这算哪门子选拔?陆依曼看不懂了,凭什么和他说说话就被淘汰啊?虽然陆依曼知道自己不存在被淘汰的风险,但她仍然为那些前来选拔的士兵们感到不服气。很多年后陆依曼才知道原来吴中队是整个东南军区顶尖的审问专家,甚至在全国都很难找到能与他比肩的人。现在的陆依曼只是觉得跟她对话的吴中队莫名其妙,只问了问她昨晚吃了什么,或者她有没有偷偷加餐这种无聊的问题。当然了,陆依曼一句实话也没说,吴中队问她昨晚吃了什么的时候陆依曼甚至张口开始说起了相声“蒸羊羔蒸熊掌烧花鸭烧子鹅…….”,反正只要能惹吴中队生气,陆依曼才不怕他开除自己。
陆依曼特地注意了一下那位学员兵,他真是问什么答什么,而且答案非常官方,官方到能够直接在军报上发表。没意思,她瘪瘪嘴白了学员兵一眼不再去理会他,反而是被接下来的一个人吸引住了。
“你相信有外星人吗?”吴中队又问了一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信啊,怎么不信?”
“具体阐述。”
“从科学上来讲像地球这样的行星不止太阳系才有,就连最顶尖的科学家都不知道宇宙有多大,你怎么可能就否定没和地球类似的行星啊?再说了,你难道就没有某一个瞬间觉得这具身体不是自己在控制吗?平行空间你知道吗?在宇宙的某一个地方说不定就有另一个你自己活出不一样的生活!那不也是外星人吗?”
吴中队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名单上画了几笔,又问:“告诉我你的姓名,年龄和军衔。”
什么?名单上不是有姓名吗?肩章上不是有军衔吗?他有病吧!陆依曼坐在第一排忍不住想要吐槽。
“报告,姓名中国陆军特种兵,年龄我也忘记了,反正又丢不了,记那玩意儿干嘛?军衔我也忘记了,不过绝对不是列兵。”
呵,陆依曼伸长了脖子看见那人的肩章和他一样是列兵肩章,她笑了笑没说话。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直到所有人都和吴中队交流了一番后,吴中队才站起来看着手中的名单点名,一长串的人名后他说:“这些人被淘汰了,去退训处报道。”
几乎是所有人一起发出了困惑的声音,凭什么说几句话就被淘汰?而且被淘汰的人都是老老实实诚恳回答了问题的人!
“知道我为什么要淘汰你们吗?”吴中队把名单顺手摔在了陆依曼的小木桌上,“我说过了这个项目是考验你们的审问和反审问能力,如果我是敌人,你们这些自以为实话实说就能够过关的蠢蛋就把全部的军备信息暴露了!”
“我不服!”一个士兵激动地站起来,“那是我们不知道您是假想敌,如果知道的话——”
“你怎么判断我是不是敌人?如果你在敌后遇到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你知道她就是敌人吗?这不是理由。”吴中队毫不客气地大声打断他,“我念到名字的人,去退训处报道。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所有剩下的人都没有恍然大悟的表情,因为能够面对吴中队说谎的人早已经看透了这场测试的目的。除了那个相信有外星人的列兵,那位列兵直到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说实话就要被淘汰,可他刚才说的也都是实话啊!怎么回事呢?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后吴中队回到大队办公室,办公室里那个福娃长相的士官凑过来乐呵呵地问:“怎么样吴中队,看上哪个苗子了吗?”
吴中队正捏着他手里的名单紧锁眉头,有两个人的成绩他看不太懂,一个是陆依曼,另一个是那位相信外星人的小伙子。几乎所有通过测试的人都明白过来这个测试就是要大家撒谎,比如那个学员兵,他虽然撒起慌来语调波澜不惊,但吴中队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犹豫。那学员兵是一个优秀的特战队员苗子,如果被俘吴中队相信他不会泄露秘密,但他不是一个灵活的反审问专家。吴中队放下手里的成绩单对福娃士官说:“把这个人的资料拿给我看一下,我原以为他明白这项测试的目的,可后来我才发现他并没有说谎。如果他不是在说谎的话,为什么他的逻辑和理性思维会那么脆弱?”
福娃士官有些担心地看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吴中队,心想什么样的人能让大名鼎鼎的审问专家捉摸不透:“是,吴中队!那人叫什么名字?”
吴中队看了一眼成绩单:“华炎。”
第二天陆依曼就找到了能和自己搭伴的伙伴,他们是在铁人三项的测试中认识的。猎豹特种大队的铁人三项包括定点爆破、障碍翻越以及目标射击,限时三分钟,他们要在一堆废弃的钢筋骨架中寻找到最佳爆破点然后按上炸药,并且在倒计时三十秒钟的炸药爆炸前翻越障碍物前进到下一个目标点,否则就会被自己安装的炸药波及;不过,就算在三十秒内成功翻越二十米高的障碍物,下一个目标点也不会容易到哪里去。
陆依曼前面一个人安装的炸药把整个钢筋骨架炸飞起来,又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全新的结构,这让本来已经观察好钢筋结构的陆依曼冲进去之后有些无从下手。陆依曼蹲着穿梭在钢筋中寻找承重点,她知道最佳的爆破位置一定是整个骨架的承重点。可是并不容易,被炸飞后又自然落下形成的结构错综复杂,陆依曼一边在心里骂前面一个人一边又不得不赞叹那人的爆破技巧!陆依曼用手使劲推了一下她头顶的横梁,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就是这里了,陆依曼心想到,立刻拆开炸药轻轻放了上去,然后半蹲着全速冲出钢筋骨架。她抬头看了一眼足足有二十米高的障碍物,这是一个模拟建筑物的外墙,有窗户玻璃,有排水管道……就是没有任何攀爬工具。陆依曼安装了炸药后就一直默默在心里计时,三十秒钟,她要翻越三个像这样的障碍物,她把枪挎在背后,双手抠住窗舷使劲往上一跃。
陆依曼是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像什么样,不过她看着前面的人翻越障碍物觉得他们各个都是蜘蛛侠。武侠小说里的飞檐走壁居然成了近在眼前的现实!所有前来参加特战队员选拔的士兵们都能够在三十秒钟内翻越三个二十米高的模拟建筑外墙,陆依曼也能够做到。不过她唯一的扣分点在最后一跳,陆依曼的体能要弱一些,她翻越第三个障碍物的时候有些喘气,于是在最后从障碍物顶端落地时膝盖软了一下跌到了。而且与此同时她安装在钢筋里的炸弹爆炸了,陆依曼仰面朝天累得龇牙咧嘴,她听见“轰”的一声,然后就看见几个零散的钢筋从浓烟中飞出来,然后又掉回到地面。“嘿嘿。”她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炸弹效果还不错!陆依曼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前进。
到达下一个目标点之前她必须穿过只有三十厘米高的铁丝网,陆依曼在泥浆里匍匐前进,她用嘴呼吸着,也不知道口里含了多少泥巴。从泥浆里爬起来后陆依曼觉得因为迷彩服吸了水分身体起码重了十斤,不过她已经没时间拧干衣服了。陆依曼稍微弯曲了一下摔伤的膝盖,吐出嘴里的泥巴端起枪来到最后一个目标点。
最后一个目标点是测试大家对移动目标的射击精准能力。这是陆依曼的拿手项目,她刚进入新兵连的时候就因为射击而被选入了狙击班,也不知道是不是陆依曼从小到大没有认真学习过,她的双眼视力一直是二点零。
狙击枪已经摆在了沙袋上,陆依曼扑过去立刻上膛瞄准。两百米开外有一个不停左右移动的靶子,靶子中心的红心是个橡胶气球,大约只有桃子那么大。陆依曼从瞄准镜里观察了一下靶子,在心里发笑:居然是匀速移动的!?她抬起头看了看站在她旁边准备打分的吴中队和吴中队身后的福娃士官,默默低下头来继续瞄准红心。
风速5米/秒,北风,气温28度,湿度正常,目标东西移动速度0.3米/秒……陆依曼在心中默念,她锁定了靶子前面一点的空气,扣下扳机。
“砰!”
靶子的红心破了。
福娃士官不敢相信地摘下墨镜,他看了看远处破掉的红心,又回头看了看下巴上还有泥浆的陆依曼,最后看了看吴中队。吴中队也不可思议地透过墨镜看着破掉的红心,不过他没有摘掉眼镜,陆依曼猜那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看见他震惊的样子。吴中队没多说什么,在成绩单上记了两笔就招呼陆依曼离开场地休息。
“吴中队……”福娃士官欲言又止。
吴中队把手举起来微微张开嘴唇:“我看见了,她膝盖受伤了,去找医生给她看看。”
陆依曼坐在不远处疼得嗷嗷直叫,给她包扎伤口的卫生员动作粗暴得很,陆依曼觉得或许他不来自己还能好的快一点。她一边叫一边捂着膝盖看下一个人的测试。
那是个个头挺高的年轻人,长了一张娃娃脸,不过不是可爱的娃娃脸,是一张欠揍的娃娃脸。陆依曼看着他像泥鳅一样从钢丝网下面穿过,然后和自己一样吐了口泥巴纵身一跃扑在了狙击枪上。哟!陆依曼心里一惊,那张欠揍的脸在凑到狙击枪前的一瞬间严肃起来,就好像动漫里那种中二场景,原本的嬉皮笑脸不见了,陆依曼看见那人和自己一样嘴里小声念着扣动扳机前的各项数据,心想原来他也是个狙击手啊!正想着呢,子弹就已经从狙击枪里射了出去。陆依曼转头看向远处的靶子,果然那人也射中了靶心!她又回头想要记住这人的模样,谁知道再回头的时候陆依曼看见那人已经站了起来,背对着靶子一只手插在腰上,另一只手摸着他的头发,动作很是拉风。
“这人是个傻子吧!”陆依曼抱着自己的膝盖仿佛看一个精神病站在那里。
可那张欠揍的娃娃脸相当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他朝吴中队得意一笑,摇头晃脑地走了下来。
“嘿,坐这儿!”陆依曼像精神病发出邀请。然后她就看见了那张欠揍的脸上露出了更加欠揍的表情,原本绷着面无表情的精神病一看是个女的在邀请自己,立刻露出了搭讪时的流氓表情一屁股坐在陆依曼身边。
“哟,小妹妹,你也来参选啊?”精神病挑着眉毛嘴角的笑自己都受不住。他觉得应该在陆依曼面前表现的帅气一点,于是学篮球运动员那样双手撑在身后,一副我最酷的样子朝陆依曼说到。
“对啊!”陆依曼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但她太好奇这人的枪法了,所以暂时忍下了想要打人的冲动,“你是个狙击手?”她问到。
“哎哟!”欠揍的娃娃脸认真起来,他有些惊喜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陆依曼,心想这小姑娘不错啊,这都能看出来!“不错啊!你连这都能看出来?”
陆依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娃娃脸:“因为我也是狙击手。”
“你也是?”娃娃脸上的表情从惊喜变成惊讶,“你是个女狙击手?”
“是啊。”
娃娃脸显然是没缓过神来,他当了五年的兵,还头一次见到女狙击手!而且看陆依曼的模样不过是个新兵蛋子,娃娃脸琢磨着这小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天赋异禀的特技!
“真的!”陆依曼揉揉膝盖,“我视力好,新兵连的时候就被选进狙击队了。”
“哦,这样啊。”娃娃脸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讪讪地笑两声低下头去。他这个老狙击手当然知道被选入狙击队绝不是仅仅因为视力好,狙击手的选拔标准比一般兵种要高很多,不过他偷偷瞄了几眼陆依曼,像这种身材矮小的兵的确更加有当狙击手的优势。身材矮小便容易隐藏,他当初就是因为身高太高差点被狙击队开除。除了身材,作为一名狙击手还必须要有过人的冷静和绝对的手部力量。狙击枪的冲击力比普通枪大很多,要是没练个三五年是很难成为一名合格的狙击手的。
“哎你叫什么名字?”娃娃脸有些懊悔自己小瞧了这小姑娘。
“陆依曼,你呢?”
“我?我叫谢磊,你可以叫我谢大鸟。”
“谢大鸟?”陆依曼不解地看着谢磊。
谢磊被她这么一看有些局促,他红着脸挥挥手:“这......没法跟你解释。”
他的外号是他们那帮子糙老爷们儿起的,又不是什么好词,怎么难道还要给这个小姑娘解释解释?
不过陆依曼也不多问,她和谢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谢磊越聊越喜欢这小姑娘,他是个思维跳脱的人,经常前言不搭后语自顾自地嘿嘿傻笑,所以谢磊经常不被理解;但是陆依曼的思维也是天马行空,随意得很,她总能接住谢磊的每一个笑点,两人聊得十分投机。
“哎你多大了?”陆依曼觉得谢磊说话像个混了很多年的老兵,但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啊。
“二十三。”谢磊大大咧咧地回答,“你呢?”
“我还不到二十呢!”陆依曼撅起嘴,她总是部队里最年轻的那一个。
“嘿嘿。”果然,谢磊听到这话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那你得喊我一声哥!”
“嘁。”陆依曼撅起嘴不愿意开口。她永远都是弟弟,只能听其他大哥的话。
“啧,怎么回事儿?尊老爱幼啊!”谢磊拍拍陆依曼的胳臂肘,“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小弟,哦不,小妹了,你放心,大哥我罩着你!”
又是这句话,陆依曼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她转转脖子瘪瘪嘴懒得回答谢磊,心想得了吧,就凭你那傻熊的样子还罩着我?指不定见了吴中队你就吓得尿裤子呢!
不过谢磊非常满意自己这个新收的小弟,哦不,小妹,从那天开始他就带着陆依曼一起训练,一边嘴贫地欺负她,一边又在陆依曼快要不行的时候扯着嗓子给她加油......谢磊根本没有关心自己铁人三项的成绩,还是陆依曼有一天告诉他的“你知道你射击是满分吗?”。
铁人三项第一名不出意外是那个学员兵,第二名陆依曼不认识,但她看了谢磊的成绩,各个项目都不差,尤其是射击,吴中队给了满分!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成绩,陆依曼的综合成绩排在中间,她的射击也是满分,但障碍翻越由于陆依曼在这个项目弄伤了膝盖,吴中队直接给了她不及格。陆依曼心里有预感吴中队不会就这么放过自己,果然,在其他人休息的时候吴中队找到陆依曼给她开了小灶。
吃过晚饭后大家的训练项目又是负重跑,但陆依曼没去,陆依曼被吴中队喊到训练场中央站军姿。现在是七月份啊!陆依曼豆大的汗珠层层叠叠地顺着脸颊往下淌,虽然七月流火这个成语不是用来形容天气热的,但陆依曼觉得七月份的天气真地像流火一样燎着这片草地。她倒宁愿负重跑,起码跑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儿风!等到所有人都出发以后吴中队和福娃士官便回到训练场上临时搭建的休息帐篷里躲着。陆依曼咬着舌头翻白眼,那顶帐篷是第一天晚上吴中队把熟睡的大家用催泪弹喊醒后搭建的,耗时三分钟!陆依曼记得她高中的时候学校组织春游去佘山露营,他们班动用了所有的劳动力花了整整一晚上才搭好四个弱不禁风的小帐篷,连晚饭都没吃。也不知道是陆依曼进步了还是依靠着其他士兵,当他们用三分钟搭好一个结结实实的搭帐篷时陆依曼居然还有点自豪!谁能想到这个帐篷第二天就变成了吴中队和福娃士官纳凉的地方?
早知道这样当初她就应该偷工减料!陆依曼军姿站得晃晃悠悠的,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翻了多少个白眼了。可是她知道吴中队一定是看见自己翻白眼了,否则他也不会突然出现在帐篷门口盯着陆依曼看。
吴中队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他喝了一大口然后转身钻进帐篷里。
这是什么意思?陆依曼呆在原地,他脸上的表情明明就是一副想要揍我的样子,怎么喝了口水就回去了?难道那口水浇灭了他心中的怒火?陆依曼觉得自己应该感谢那瓶矿泉水。不过她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多虑了,吴中队脸上的表情就是准备好了要揍她的表情,就算喝掉一瓶矿泉水也浇不灭他的怒火。
吴中队转身进去后紧接着福娃士官就出来了,他向陆依曼招招手:“你,过来!进来!”
我?陆依曼迟疑了一秒钟,她不敢耽搁,擦擦汗跟着福娃士官走进帐篷。
帐篷里除了吴中队坐的椅子还有一把,孤零零地被摆在草地上。“坐。”福娃士官让陆依曼坐在了那把孤零零的椅子上。陆依曼有很不好的预感,这和电视里演的老虎凳没什么区别啊!
“摘下军帽。”吴中队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陆依曼。
“是。”陆依曼擦擦汗乖乖地摘下了帽子,她彻底糊涂了,这是要干什么?
“你来猎豹特种大队多久了?”吴中队还是面无表情。
“快一个月了。”陆依曼也记不清楚,她担心吴中队会因为这怪罪他。
吴中队微微点头,还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陆依曼又说:“你的班长没有告诉你猎豹的规矩吗?”
规矩?什么规矩?陆依曼丈二摸不着头脑,猎豹特种大队的规矩多了去了,她哪知道是哪一条规矩?陆依曼微微张开嘴看着吴中队,她想要尽量显得自己傻一点。
吴中队勾起嘴角靠在椅子上,这小丫头不是每天都想给自己找麻烦吗?陆依曼每天故意做的那些小动作吴中队不是不知道,他没有制止陆依曼,一是希望她能够自己改过自新,二是吴中队太清楚这小丫头的目的了,他要把这些小事积攒下来,等到哪一天陆依曼真地犯了错再一并惩罚,才好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他可是当了十年兵的老油子了,这种小丫头片子吴泽早就见惯了。等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天他吴中队就会让这些小丫头知道军队不是闹着玩的地方,想要收拾陆依曼简直轻而易举。吴中队抬抬下巴给陆依曼看放在桌子上的剪刀:“你进新兵连的时候就应该知道部队规定的发型是什么样的。”吴中队抬眼看了一下陆依曼的头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让福娃士官动手。
“哎!嘿!喂喂喂喂!”陆依曼一边用手挡住操着剪刀的福娃士官一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连连后退,“你要让我剪头发告诉我就行了,我去理发店剪啊!喂,你干嘛?有你们这样的吗?”
可吴中队根本懒得理会哇哇乱叫的陆依曼,他站起身来对福娃士官说:“给她剪完头别忘了她还没参加负重跑。”
“哎讲不讲道理啊?是你不让我参加的啊!”陆依曼被按在椅子上只能仰起头目送吴中队离去,“吴中队!吴中队!我可以自己去理发店剪的!喂,吴中队!”
“放心,他手艺不错。”吴中队撩起帐篷似笑非笑地最后看了一眼陆依曼,头也不回地离去。
留下福娃士官虽然也很心疼这个小丫头,但他太了解吴中队的脾气了,于是福娃士官拍拍陆依曼的肩安慰她:“好了好了,我尽量小心啊!你也别太反抗,没用。”
“不是!”陆依曼舔舔嘴唇,“班长您真地行吗?您别给我剪秃了!”
“行!”福娃士官点点头,“别动啊,这剪子挺锋利的!”
接下来的五分钟陆依曼连眼睛都不敢睁,她就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有节奏地在耳边响起。陆依曼当然知道部队规定的发型是什么样的,她可能是因为从小没妈照顾,小时候营养不良,所以头发又细又软还发黄,好在陆依曼还年轻,发量挺多的,进部队之后陆依曼就剪了短发,从来没也有人说过她发型不合格。陆依曼当然知道吴中队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他不喜欢女兵有刘海,可就算不准陆依曼有刘海那也不是用剪刀能解决的问题啊!
“好了!”福娃士官帮陆依曼清理了一下肩上的碎发叫她睁开眼睛。
陆依曼睁眼后立刻上手摸头,“啊!”她感觉到自己的刘海被剪得只有一小截搭在脑门儿上,除此之外再也摸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班长,有镜子吗?”陆依曼开口求福娃士官。
可谁知福娃士官一边拍着陆依曼后背安慰她,一边把她赶出帐篷准备负重跑:“挺好看挺好看,真的!”
真的好看吗?陆依曼将信将疑地被推出帐篷,她有些迟疑地看着帐篷里收拾东西的福娃士官。正巧这时候大部分负重跑的士兵都回来了,陆依曼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好不矜持的笑声。她猛地转头,看见那个叫谢磊的狙击手指着自己笑弯了腰。被谢磊带领着,所有跑完步回来的士兵都看见顶着新发型的陆依曼傻乎乎地站在帐篷门口,队伍里一时间爆发出猎豹特种大队少有的猖狂笑声。
“喂,死谢大鸟!你笑什么?”陆依曼当然知道大家在笑什么了,她捂着脑袋冲到谢磊面前踢他一脚,着急地不行,“真得很搞笑吗?”陆依曼心慌慌地问谢磊。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谢磊脸都笑红了,他扶着陆依曼喘着气,“哎,小陆,你这可真叫狗啃刘海!纯正的狗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依曼一听这话脸上的血色都消失了,以前上学的时候她还挺像尝试一下狗啃刘海的,想学韩剧里的女主角那样化个美美的妆,脸颊红扑扑的,特别可爱。
可是狗啃刘海是要化妆才能显出好看的啊!
陆依曼在心里咆哮,就她现在这样连洗脸都要抢时间的人怎么可能会化妆?完了完了完了!陆依曼把捏在手里的帽子扣在脑袋上试图把狗啃刘海藏起来:“不准笑!”她又踢了一脚谢大鸟,气呼呼地准备五千米负重跑了!
谢磊还止不住笑,他从来没见过那么搞笑的发型,除了奥黛丽赫本,狗啃刘海放在陆依曼脑袋上也太搞笑了吧!
“笑够了吗?”
“够了够了!”谢磊喘着气努力控制住自己,他脸上因为狂笑而泛起的红晕还没褪下去,抬头就对上了吴中队带着杀气的眼神。
陆依曼这天晚上睡了一个好觉,因为她听唐班长说谢磊被吴中队罚了两个小时的俯卧撑,陆依曼顿时感觉解气了。另外唐班长看见陆依曼顶着一头狗啃刘海回来后一边安慰着她说因为小陆脸部轮廓立体,狗啃刘海也很好看呀,又一边亲自帮陆依曼修理了一下杂乱的毛发。“好了!这下我们小陆看上去就像个洋娃娃了!”唐班长哄着陆依曼睡下,心里还在心疼这个被吴中队折磨的丫头呢。
这一天是格斗练习,福娃士官把她们带到了陆依曼第一天来看见的那片泥地中列队站好。
“今天我们训练的项目的是近身格斗。”福娃士官学着吴中队的模样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作为一名特种兵,你们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应该是武器!如果被俘,在面临没有任何武器装备的情况下,怎样进行赤手空拳的防御和反击是你们必须要掌握的技能!我想,大家在连队的时候就学过怎么样进行格斗,你们当中有些人还是连队里的格斗高手。但是,特种部队的格斗要求更高!”福娃士官突然提高音量,“在这里,你们不是花拳绣腿表演给观众看的,你们是要抱着必胜的心态去战胜对手!活下来!同时,你们要学会如何控制力量,除了致死,你们要掌握生擒技巧,一招制敌!”
理论讲完后就进行一对一的对抗练习。下午的太阳很毒辣,吴中队穿着陆依曼第一次见他那天的迷彩服,戴着镶有八一军徽的贝雷帽和能遮住半张脸的蛤蟆镜,坐在吉普车的引擎盖上抿嘴看那些大喊大叫的士兵们。
陆依曼擦了擦脸上的泥浆,想到了自己第一天来特种大队的情景,当时自己倒是看的悠闲,谁知道换成是自己在这泥地里又摔又倒,陆依曼后悔死了。炎炎烈日晒得她头脑发晕,陆依曼抬起头不知怎么的灵光一闪:她看着坐在引擎盖上的吴中队,突然觉得身边这些人都是猪,真猪,炎炎夏日在泥浆里打滚纳凉的可不就是猪吗?陆依曼摇摇头,得了得了,猪就猪吧,总比被按在椅子上剪头发强多了!
“再来啊!”陆依曼的对手喘着气把她拉起来。
从小陆依曼就从她的师长父亲那里学到了一套独门防身术,凭借着那套防身术陆依曼成为了幼儿园的领头小队长,指挥着整个幼儿园大班的小孩拉帮结派,而她自己就是帮派掌门人。陆依曼的灵感来源是《射雕英雄传》,她说自己是丐帮帮主,一三六要去男生污衣派玩耍;二四五要到女生净衣派就餐,谁要是想要反抗,陆依曼就用她那套防身术将对方打得不敢告诉家长。后来事情败露了,陆师长扛起陆依曼回到家里狠狠打了一顿,陆依曼护着红肿的小屁股一滴眼泪都没落下。师长气地发抖,他质问陆依曼为什么要打人,年仅四岁的陆依曼反问师长为什么要教她那套防身术。师长说我教你防身术是让你用来保护自己的,不是用来欺负别人!陆依曼顶嘴说那些小孩想要反抗的行为威胁到了她在幼儿园的地位安全,所以她需要保护自己。师长气地说不出来话,只好拿出他的杀手锏:他警告陆依曼如果再欺负别人就枪毙她!
这些年师长一直觉得自己的枪毙恐吓起到了作用,因为陆依曼再也没有打过架。陆依曼的确没有再打过架,可是她也绝对没有就此丢掉那套防身术。陆依曼上了寄宿学校后每天晚上在宿舍里练习防身术,还自创很多招式。被同学看到后广为传颂,大家称她为“会武功的陆女侠”。“陆女侠”威名远扬后日子过得十分太平,因为没有人敢去招惹一个会“降龙十八掌”女侠,可“陆女侠”的这种太平日子在特种部队这段时间算是到头了。
吴中队倚在他那辆吉普车上注意到了陆依曼使出的防身术,他越看越觉得眼熟,觉得这和师长曾经在他面前表演过的独门防身术很像!可是又有那么一些招式他不曾见过。他透过墨镜盯着陆依曼。陆依曼这丫头的军事素质并不差,尤其是射击,吴中队在看到她的各项训练成绩后稍稍改变了一点对她的看法,觉得可以把她培养成一名优秀的狙击手,而且她的审问与反审问成绩得到了一众老特战队员的肯定,陆依曼似乎天生就是一个出色的间谍。吴中队看着认真训练格斗的陆依曼突然来了兴致。
“你,过来。”吴中队跳下车走进泥洼指了指已经被晒蔫儿的陆依曼。
陆依曼察觉到在喊她,朝天空翻了个白眼,舌头咕噜咕噜搅动一番:“到!”
陆依曼带着准备和吴中队硬刚到底的眼神看着他慢悠悠地脱掉墨镜,脱掉外套和腰间的配枪,活动了一下颈椎肩椎。这是要——和他对打?陆依曼感觉到所有正在训练的人都停下来朝她这边看。
“吴中队——”福娃士官看样子想制止一下吴中队,这摆明了小陆打不过高她不止一个头的吴中队啊!但是福娃士官被吴中队举手示意没事,他担心地看了一眼陆依曼,退到一边让人赶紧去把医疗队叫来。
没事?陆依曼本来被晒蔫儿了,这时却因为心中燃烧的熊熊怒火又精神起来。她知道能当上特种部队的中队长一定很能打,自己注定要被变态吴中队打了,但他也太无耻了吧!一个老特战队员,大老爷们儿,和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小姑娘对打?难道他是在报那天的地雷债的仇吗?陆依曼眼中闪着按捺不住愤怒,管它打不打得赢,总是要发泄一下自己对这个中队长公报私仇的怨念的!
“来,”吴中队勾勾手,“打倒我。”
“报告,您是中队长,我不敢。”要先让他轻敌!陆依曼心想。
“呵,没事。”吴中队活动了一下拳头,懒洋洋地对陆依曼说,“”这招对我没用。”
陆依曼心中一紧,轻敌的想法被他识破了啊。那就不要管那么多了!“呵!”陆依曼大吼一声把这些天受的气凝聚在拳头里向吴中队挥去。
几个回合下来,陆依曼有些奇怪,吴中队不像是要打倒她,更像是在试探她。陆依曼停下来歇口气,吴中队真得挺能打的,陆依曼用陆师长教她的防身术和他对打了这么久还没倒地。
这时吴中队勾起嘴角朝她勾勾手:“再来啊!”
陆依曼没力气了,但她不甘心就这样认输,于是孤注一掷地一拳砸向吴中队。
“砰”一声闷响,一记狠拳不偏不倚打中吴中队的鼻梁,吴中队来不及躲闪直接闷头倒地。
陆依曼有些意想不到,她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上面还有点鲜血,再看了看倒地的吴中队,一声不吭,该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陆依曼有些迟疑,吴中队能够承受得住陆师长的独门拳法,怎么突然说倒下就倒下?该不会是装的吧?她挠挠后脑勺,但她的确感受到了拳头传来的实感啊!陆依曼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血迹,心里有些不安。本来就和这个变态结怨已久,要是自己再失手打伤了他,那这个特种部队就真地算是陆依曼的人间地狱了!于是出于极不情愿的关心,陆依曼弯下腰去晃了晃吴中队:“吴......吴中队?”
可吴中队紧闭双眼一动不动。该不会是死了吧!陆依曼在心中瞎想,还在瞎乐,要是他真的死了也不错!
“吴中队?您没事吧?”陆依曼明哲保身地用了敬语,两根手指学着电影里边凑到吴中队鼻前试探气息。
突然吴中队猝不及防的就像诈尸了一般睁开双眼钳住陆依曼的手腕一跃而起将她甩了出去。“啊!”陆依曼一声惨叫后重重地跌倒在三米开外的地上,除了疼痛还有她看见吴中队诈尸一般睁开眼睛那一刹那的惊吓。
“哼。”吴中队得意地拍拍手,戴上他的大墨镜走到陆依曼跟前,透过墨镜直盯着她。
陆依曼此时有种巨大的冲动想要再给他一拳,但她被打得肋骨生疼,连站起来都有困难!从她被点名那一刻就应该有所觉悟——吴中队是铁了心要捶她的!没关系,没关系,说不定捶了这一次后他就不会再来烦我了!陆依曼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并且努力做出一副傻乎乎的模样看着吴中队,希望这样能顺他的意。
“别跟我装傻,”吴中队一根手指抬起陆依曼的下巴,“你和陆师长是什么关系?”
吴中队故意压低了声音,陆依曼原是一个新兵蛋子,不可能知道陆师长的独门招数啊!就连吴中队上一次看到陆师长表演这套拳法都还是很多年前了,他有些吃惊,陆依曼碰巧也姓陆,该不会......
陆依曼的下巴被吴中队粗糙的手套硌得快断掉了,她皱着眉头和吴中队对视,说话都有些困难:“陆师长?哪个陆师长?”
“少装傻!”东南军区的陆师长不可能没有人不知道,吴泽捏紧了陆依曼的下巴。
陆依曼眨了眨眼:“我连见都没见过陆师长,我能和他有什么关系?怎么,看上去我像他女儿吗?陆师长那岁数说我是他孙女还差不多!哎哟吴中队您......我下巴要脱臼了!”陆依曼捂着自己的肋骨,只感觉她下巴也快被捏碎了。
吴中队和陆依曼对视了三秒,放开了她:“继续训练!”他捡起自己的配枪和军帽坐回到车里长扬而去。陆依曼没有撒谎,起码吴中队看不出来她在撒谎,可是能够隐瞒住吴中队的人并不多。他回到中队办公室把陆依曼这些天的训练成绩表拿出来研究,看来是自己想多了。陆师长好歹也是东南军区人人都服气的军事素质佼佼者,虽说师长现在年纪大了,但也没有人就敢因此挑战陆师长。无论是射击还是格斗陆师长都是东南军区最叫人服气的那一位。吴中队再看看手里陆依曼的成绩表,这丫头射击成绩不错,只是身体素质远不如陆师长那般强健,陆依曼的负重跑是短板,吴中队把成绩表扔在一边靠在椅背上,陆师长的女儿不用想就是一个朝气蓬勃有内涵的大家闺秀,陆依曼那野丫头哪里会是陆师长的女儿了?
陆依曼被吴中队捶了之后似乎日子好过多了,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吴中队都没有可以找她麻烦。大家该跑步跑步,该射击射击,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传说大家能够风平浪静地过两个星期是因为他们的训练成绩还没有出来。于是又有人传说一旦训练成绩出来了就会有一次大幅度淘汰环节。只是不知道训练成绩什么时候能出来。
“哎,小陆,你怕不怕哦被淘汰啊?”谢磊又凑到了陆依曼身边来。不过这一次他是故意的。
正如传说中说的那样,福娃士官手里拿着一张成绩表走过来告诉大家今天的项目是战地自救与包扎。陆依曼和那个看上去最弱的人分到了一组,这人话不多,不过陆依曼在一旁观察发现这人的包扎手法简直像外科医生一样纯熟。就在这个时候,谢磊凑了过来问陆依曼害不害怕被淘汰。
陆依曼当然不害怕了,她压根就不会被淘汰,不过她的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不会被淘汰就意味着要继续受变态老吴无边无际的折磨,陆依曼噘着嘴一板一眼地和她的队友学习包扎伤口的手法。可谢磊偏偏要在一旁捣乱:“哎你别弄了,待会儿让老陈帮你不就完了!”
老陈指的是陆依曼的队友,就是那位在负重跑训练中成绩比陆依曼还要差的瘦小白面男。陆依曼惊讶地抬起头来:“你认识他?”
“认识啊!”谢磊点点头,一把勾住小白面的肩膀,“这是我发小,一起长大的邻居!感情倍儿铁!”
陆依曼尴尬地微笑了两下,看上去这两人不像是发小,倒像谢磊是从小欺负人家的小混混,一直欺负到部队里来了。
“真的!”谢磊看出来陆依曼脸上的不相信,他拍了拍他发小的肩,捣蒜似的点着头跟陆依曼说,“陈京墨!别看他斯斯文文的,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大夫!做手术的!”
“那叫外科大夫。”白面小生开了口,声音温柔的很,听起来怪舒服的!
陆依曼咧嘴笑了起来,这还不明显吗?外科大夫瞧不起谢磊没文化啊!她把目光集中到外科大夫身上,大方地自我介绍起来:“我叫陆依曼,你也叫我小陆就行了。哎,还记得我吗?咱俩负重跑一起最后冲刺的!我还拉了你一把呢!”
“谢谢。”陈京墨有礼貌地回答,“我记得,这几天老谢不停地提你,能不记得吗?”说完他朝谢磊白了一眼,很不满意自己这个兄弟一天到晚总是把一个女人挂在嘴边。
“啧,怎么说话呢?怎么纯洁的战友情到你嘴里就这么暧昧不堪呢?”谢磊有些不乐意了,他拍打着陈京墨的肩,一边忙慌儿地向陆依曼解释说他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就是纯洁的战友情,战友情!
“你要是思想纯洁了,不自己练习包扎,跑我这儿来干嘛啊?”陈京墨瞥了一眼谢磊,故意用身体挡住不给谢磊看他的包扎手法,一边对陆依曼说,“来小陆,注意看啊!先这样绕过来,你拿着纱布,对对对,再反过来缠上......”
“哎,哎!不是!哎!老陈你这就没意思了啊!老陈,你让我看看!哎!”
终于不安分的谢磊被福娃士官注意到了,他赶鸭子似的把谢磊赶走,还警告陆依曼和陈京墨别耍小聪明。陆依曼跟着陈京墨学包扎简直是上天赐予的福份,陈京墨是正儿八经的外科大夫,包扎伤口对于他来说是小菜一碟。福娃班长一边在队伍里面巡视一边给大家解释:“作为一名特战队员,除了要有过硬的军事素质和身体素质,除了能够打击敌人,大家还要具备战地营救的方法!你们要学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受伤的队友做出最正确最有效的治疗!在将来你们的实战作战中会碰到各种各样的情景,不仅是处理伤口和包扎,有必要的时候,你们甚至要在野外完成一台截肢手术!”
陆依曼听得想发笑,这就好像从小到大她家的保姆阿姨都在教她不要给陌生人带路,不能接陌生人递过来的食物......陆依曼长了二十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谁找她问路呢,更何况给她东西吃。这种事情就是大家都担心发生,但发生的概率几乎等于零。陆依曼才不信哪一天她真能在野外做一台截肢手术呢,别的不说,手术环境就过不了关。福娃士官当大家都是傻子吗,做手术是要全面消毒的!怎么可能在野外做截肢手术?陆依曼心里活动丰富得能开一场辩论会,但她一句话也没说出口,为了不惹是生非招来变态吴中队,陆依曼认认真真地跟着陈京墨学习包扎。
“你真是外科医生啊?”陆依曼有点不相信,陈京墨看起来不过二十六七的样子,在她心中外科大夫不应该是中年人嘛?
“是啊!”陈京墨跟陆依曼说了几句话熟络起来后就没有那么沉默了,他温和地一边耐心指导陆依曼,一边给陆依曼讲述他和谢磊的往事。
“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开始就是医生了,不过那时候还留辫子呢。我们家就从那时候开始行医了,一直传到我爸这一代,我爸考大学的时候没考中医,而是选择了西医外科大夫。不过我爷爷也还算开明,他让我爸不能忘了中医之外就任由其发展。后来我爸也让我考外科大夫,说什么外科大夫能救急,用处大。不过我爷爷还是不准我忘记老本行,这不,手术我当然是能做啦,你要问我什么草药之类的我也勉强能行吧。”
“哇!”陆依曼听得入迷,“大哥你不是外科大夫,你是全科大夫啊!中医世家,又考上了外科医生!大哥求保护!”陆依曼立刻就抱紧了陈京墨的大腿,“你不知道我被变态老吴折磨得有多惨!陈大哥,你有没有办法能不让我每天骨头那么疼?膏药啥的有吗?”
陈京墨被这个小姑娘突如其来的认真吓得一愣,别说膏药了,就连他带来的草药枕都被没收了,上哪儿去弄膏药去?不过更让陈京墨吓一跳的是小陆刚抱住他的大腿求药,吴中队就出现在了她身后。陈京墨赶紧拍了拍陆依曼的后背叫她站起来,一边他也承受不住吴中队眼神中的强压站了起来:“报,报告!吴中队!”
陆依曼瞬间毛骨悚然,怎么自己刚才认真学习的时候他不来,稍微一分神他就出现了?这家伙是鬼魂吧!
“报告吴中队!”陆依曼也从地上弹起来站得笔直,满头大汗。
“你们在干什么?”吴中队双手背后戴着墨镜,一如既往地陆依曼不知道他墨镜后面的表情。
“报告吴中队,我在跟着他学包扎技巧,这位同志是外科大夫,我相信和他一起学习一定能能够——”
“我知道。”吴中队打断了陆依曼装模作样的句子,他透过墨镜审视了一会儿陆依曼,微微勾起了一侧的嘴角,“好好学。”
陆依曼汗毛都开始发抖,他那分明就是冷笑啊!望着吴中队离去的背影陆依曼隐隐觉得她离死期不远了。
陆依曼的猜测没有错,她离死期的确不远了。吴中队回到大队办公室后就被大队长叫了过去,说是要看看这届参与选拔的士兵们的各项成绩。吴中队当然知道大队长这是开始物色人选了,于是他顺手把成绩表也带了过去。
叩叩叩。
尽管大队长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但吴泽仍然恭恭敬敬地敲了三下门,叫了“报告!”才走进去。他不敢在大队长跟前造次。
“大队长,您找我?”吴泽站在林大队长办公桌前像一棵松树一样挺拔。
“嗯。”大队长正在一手拿报纸一手端茶杯阅览最新一期的东南军报,他眼皮也没抬,抿了一口手中的普洱菊花茶没讲话。
大队长不讲话吴泽就不敢乱动,他心里多少有些发毛,这和陆依曼见了他心里发毛是一个道理——因为吴泽害怕大队长。过了半晌,估计是大队长终于看完了报纸上的某篇文章,他才长呼一口气高兴地抬起眼睛,用手背拍打着哗啦哗啦作响的报纸对吴泽说:“你来看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哦!”说罢将报纸递给吴泽。
吴泽双手接过报纸第一眼就看见了这一版的头条《论我军信息化小队作战的优劣》,作者是黄景行。
吴泽知道这个黄景行,他是这一届前来参与特战队员选拔的士兵之一,因为黄景行的红肩章,吴泽不得不留意到了这个学院兵。
“这个黄景行是陆军指挥学院毕业的,”大队长说着站起来指了指吴泽的鼻子,“我让你去那儿读书你不去!瞧瞧!瞧瞧人家多有出息!”
吴泽不敢看大队长,当年是他辜负了大队长的美意,放弃了去陆军指挥学院深造的机会,为此大队长痛心不已。
“哎呀,写得好啊!”大队长又抿了一口普洱菊花茶接着说,“他的文章里每一个观点都和我们的理念不约而同,以小队作战的形式深入打击敌人,做到分工明确又互相交叉。我们追求的不也是全能的单兵作战能力和卓越的小队合作作战能力吗?”大队长仰天感慨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说到,“哎对了,这个黄景行的训练成绩怎么样?”
“报告,”吴泽放下报纸把成绩单交给大队长,“各项成绩优异,如果不出意外,黄景行一定能够进入我特种大队。”
“只是进入特种大队?”大队长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不够哇!”他拍拍吴泽的肩膀,“好好训练他,我要看到成效。”
“是!”吴泽斩钉截铁地保证下来。
大队长满意地点点头,脸上一副你做事我放心的表情,他吹了吹漂浮在水面的菊花,刻意地装做不经意地问到:“对了,我送去的那个女同志呢?叫陆依曼的。”
一听到陆依曼吴泽脸上有些犯难,说实话他看过陆依曼的训练成绩,显然陆依曼达不到黄景行那样优秀,甚至有些科目在及格线的边缘危险徘徊。可是不可否认的是陆依曼的射击技能无人能及,就连从狙击连队选上来的人都没几个能够与之匹敌。吴泽并不是一个公报私仇的家伙,相反他和大队长一样惜才,前段日子陆依曼第一次参加铁人三项考试时吴泽就在现场,他清楚地看见了陆依曼是如何精确找到最佳爆破点又是如何在移动目标射击中获得满分的。其实当时吴泽就有些心动想把陆依曼调去狙击班,她太适合做狙击手了!陆依曼身材相比男兵来说又瘦又小,隐蔽起来更加方便;她在爆破环节展现出的能力说明陆依曼是一个遇事能够冷静判断并且迅速筛选出最佳方案的人,这恰恰是一个狙击手需要的素质;再加上她与生俱来的精准射击能力......以后陆依曼不成为一名优秀的战略狙击手吴泽都于心不忍。
要成为优秀的战略狙击手首先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可是吴泽发现陆依曼并不适合当一个合格的士兵,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太小的缘故,吴泽总觉得陆依曼的心思没有用在部队里。她有足够的能力成为一名优秀的战略狙击手,问题在于陆依曼并不想成为一名战略狙击手。她总是给人感觉在和部队作对,那双棕褐色的眼睛一转就有一个坏心思,一天想着要怎么捣乱惹吴泽生气而不是刻苦训练来完善自己......
“报告,”吴泽和大队长之间不需要有任何隐瞒,筛选优秀的特战队员是他的本职工作,于是吴泽打算把自己的心里话一五一十地告诉大队长,“陆依曼不适合成为一名军人。”他说道。
“哦?”大队长果然好奇地转过身来,眼神中似乎有一丝愠怒,上下打量了一番吴泽后一把抓过放在桌上的成绩表皱着眉头研究起来,“这不是很好嘛?你怎么说她不适合当兵?”
“报告,我总觉得......”吴泽挠挠头也有一些恼火,“不知道是不是她还太年轻,陆依曼并没有一名军人应有的觉悟。她这个年龄的小姑娘都忙着读书恋爱,还不太能理解作为一名军人肩上应有的责任。”
大队长端着茶杯听完吴泽一番话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他才摸摸鼻子低下头来:“你是说她还太小了?”
“是。”
“人总是要成长的嘛。”大队长把成绩表还给吴泽,“小吴啊,本来我是不打算现在告诉你的......但是现在你和她之间这种关系可不行啊!”
什么这种关系?吴泽被大队长说得不明不白的,他和陆依曼能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大队长觉得自己对陆依曼太苛刻了?
“二中队长!”大队长突然严肃起来。
“是!”吴泽立刻立正站好,他知道大队长只有在特别严肃的时候才会叫他“二中队长”,要么是要给他下达什么艰巨的任务,要么是要训斥他。
“我要你务必把陆依曼培养成我们军区第一的战略狙击手!并且,你听好咯,除此之外我要你尤其负责把他培养成一名卧底!”
卧底!?
吴泽眉头不自主地动了一下,这是要有什么重大任务了吗?那也犯不着非要培养陆依曼啊!他觉得那个黄景行就比陆依曼优秀太多!大队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队长见吴泽脸上的神经都绷成一条线了,犹豫再三,他又缓缓地开口:“这是师长交代的,陆依曼之所以会到我们大队来,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成为一名无人能比的卧底。”
“可是一定要她吗?还有很多——”
“女性优势论!你比我清楚。”大队长打断想要反驳的吴泽,朝他点点头。
是的,当初吴泽为了特种大队能够扩招女兵特意写了一篇论文,文章的主要观点就是女性优势论。吴泽认为在一些特定的作战场合,让女性出战往往会比男性获得更少的伤亡率和更高的胜率,所以只要把女兵训练成和男兵一样的身体素质,往往她们对于战争的胜利有着更大的贡献。就是因为这篇论文,猎豹特种大队才开始招收女兵的。
吴泽立刻明白了大队长的意思,他之前还纳闷陆依曼究竟有什么背景才能凭空冒出来到猎豹特种大队的,现在看来是师部的意思,送来了一个卧底好苗子,要猎豹特种大队好好培养呢。